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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睿抿着唇:“敏儿……”
“苏大人!直呼女子闺名,于礼不合!还望大人自重”齐敏对苏睿行了一礼,“有什么见教,还请便说。”
苏睿咬着牙:“好,齐姑娘,这次你我两家发生的事,我不会干涉孙县令的断案,你尽可以放心。”
齐敏笑了一下:“苏大人来此,就为了说这句话?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我还真没有想到大人你会挟私报复呢!”
苏睿却只当没听见,继续道:“苏姑娘放心,依律虽然宝兄弟免不了责罚,但是我会让孙县令考虑主家不告的,这顿责打也应该会省去的。”
依着齐敏的性子,本要不承他这个情,让他秉公而断,但想到若真的依律办齐宝一个私相斗殴,致伤良民,那吃一顿板子也是有可能的,那何必争这一口气,让齐宝皮肉受苦,便也只好不说话,抿着嘴站在那里。
苏睿看着齐敏,半晌才道:“我知道你性子骄傲,没想到你会为了齐宝而受我讥讽不发一言。你真的对他怀有情意么?”
齐敏冷笑了一声,对他福了一福:“是呀,那还真多亏了大人你成全了,不然我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夫君。”
苏睿道:“可你们仍然有兄妹之名,不能成婚啊!”
齐敏道:“我是抱养来的,这在白河村人人都知,改了黄册便可,有什么打紧!”
苏睿道:“那你可知人言可畏?”
齐敏道:“你看我像是在乎人言的人么?”
苏睿道:“好!你不在乎人言,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这次我会让齐宝无罪而释,算是以补先前的过失,从此后我们两家两不相欠!”
齐敏冷笑了一声:“你倒打得好算盘!什么叫两不相欠?这次我们可没有求你呢!是你自己一直在自说自话!你若想挟私报复,再挟恩自居,也由得你去。只是你既已是朝廷命官,做出事来总要合你的身份,不然不但失了你的体面,也有负皇恩不是?”
苏睿道:“我作事也和你一样,只求自己心安理得,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一样不惧人言。先前没有立即来下聘,只是因为我的父母,并不是因为什么人言。”
齐敏道:“苏大人,把责任往父母身上推,不是做子女的应该作的。”
苏睿被齐敏抢白了一句,也是脸上一红,半天才道:“总之今后我们两不相欠,以后你好自为之!”
齐敏道:“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又不出门,纵有不是之处,也轮不到苏大人亲自前来教训。”
苏睿道:“好!便是如此!我本还以为我们两个总还有些情份,今日一见,果然世间女子都是水性扬花,没有真情的!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半点情义!”
齐敏哼了一声,正想说话,门口齐升冲了进来,一拳向苏睿打去:“你胡说什么!出言不逊!”
原来齐升怕出什么事,就偷着到了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听到苏睿说齐敏水性扬花,不禁勃然大怒,冲进来对着苏睿就是一拳。
齐升这年不过十三岁,苏睿都二十岁了,纵然苏睿不擅长打架,齐升这拳却又如何奈何得了苏睿。只见苏睿轻轻拨开他的拳头,就把他推到了一边去。齐敏这边也忙上前拉住齐升,不让他再动手。
齐升一则是最听齐敏的话,二则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苏睿,所以也只得一言不发地怒瞪着苏睿。
苏睿也知道自己又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这段时间他一直春风得意,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但是心里一直有一个阴影,那就是对齐敏的婚事。
他从小就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所以这是唯一令他受挫的事和人,所以他也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平息自己内心气愤——这股气愤原本是对于他自己的父母,但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又不能也不敢在心里怨父母,于是这股怨恨就渐渐地转到了齐敏的身上。
齐敏的“移情别恋”自然是苏睿转移目标的最好的借口——所以苏睿一直在想着该怎么重新得到齐敏,他仍然没有放弃。只是这个时候的苏睿。的确如齐敏所想的那样,对齐敏已经不纯是爱意了,而是一种得不到的不甘。
当然,如果真的得到了齐敏,他也未必会对齐敏怎么样,也许仍会渐渐地平复他的心情,对齐敏仍然郎情妾意。但是这一次齐敏对他的绝情和冷漠,让苏睿心中完全被怒火和被羞辱的感觉所充溢。
其实这也怪不得齐敏——之前齐长春的确可以说是被苏睿气死的,所以齐敏记恨苏睿也是理所应当,不把他直接当杀父仇人就已经很对得住他了。而且之前她才刚刚下决心要对齐宝更好一点,不能再让他有什么别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再给苏睿什么好脸,以免日后传到齐宝耳中,又要平添出什么烦恼来!
等到苏睿走了,齐升握着齐敏的手道:“姐姐你何苦来见他,平白受他的气!”
齐敏道:“还不是为了你大哥?我原先听他话里话外透出要不利于你大哥的话,这才来见他一面的。”
齐升恨道:“他不就是个巡按么!等我日后也上榜及第,定然出相入阁!”
齐敏道:“你怀着这样的心思可是不行,需知官场比战场还要危险,走差一步,便要祸及满门,万事都要持一颗正心,不可行偏了路。”
齐升道:“这个我自省得,当以直报怨!”
齐敏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姐弟二人说了一会话,后面齐芸得了信也过来,见苏睿已经走了,也是松了口气,细问时,齐敏和齐升都不愿多说,只说苏睿只说不会为难自己家里,让齐芸放心。
“那太好了,我去告诉娘去!”
齐芸也不知道细情,转身就要去告诉文氏。
齐敏忙将她一拉:“不要去,娘听说苏睿来了,反而会生闷气,这事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等宝儿回来,娘自然也就安心了。”
齐芸一听也是,便也就不再去了。
过了几天,齐宝果然被无罪释放了,只是被警告了一番,罚了二两五钱银子。
齐连春这几天一边照顾着“四季楼”的生意,一边去四处兜售“鲜味饼”——这“四季楼”的名声如今已经传到了四处,凤阳府的其余几县,如宿州、灵壁等地,都知道了这“四季楼”,所以“鲜味饼”的销路也被齐连春打开了。
看齐连春的打理,估计少则一二年,多则三五年,大江南北将会家家都买这东西——如果销路好,可以卖得便宜些,到时候这个价格是肯定会往下走的,要普通老百姓也能买得起,而且觉得比买鸡鸭鱼肉做高汤要划算才行。
齐连春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不但买卖做得好,酒店也经营得不错。在齐宝被羁押在县衙里的这段日子,“四季楼”的生意反而更红火了。
齐连春一开始还向齐敏来汇报“四季楼”每日的经营状况,齐敏却笑道:“三叔久惯做生意的,这些事还来问我做什么,只管去做,我们有三叔帮忙,欢喜还来不及呢!”
齐连春道:“既是如此,让你们府上的朱帐房跟我一起去吧,反正这家里上上下下你自己一个人也都管了,他闲着也是闲着。‘四季楼’现在生意太好,一个帐房也忙不过来,让他去做个二掌柜。”
齐敏也知道这是齐连春有意让自己多安排一个人进去,好表明他并无意染指于这“四季楼”,所以也不多客气,便道:“既是三叔要用人,便去找他好了。”
于是等到齐宝回家时,齐家的各个店铺,都是由齐连春在帮着打理了——文氏和齐敏都很信任他,齐宝见了也没有说什么,反而说这样也好,能够有更多的自由了。
“三叔做生意比我高明多了,这些店铺便由三叔来做,也只有更好。”
齐宝毫不介意,齐敏倒是心里想过——会不会太信任齐连春了?但是再一想,人家前后给了咱一万多银子,就算把这些店都给了他,也够咱一辈子吃喝了,何必担忧。
而且齐敏也觉得齐宝多念念书,不再多管别的闲事,也好考个功名回来,让文氏高兴高兴——文氏这段时间也太苦了。
不过这次宝儿能够平安回来,文氏也是放了心了,只是之前忧思过度,一时反而精神更差,身子更虚了。请了两个大夫看病,也都只开了两张相同的药方,让文氏静养。
中药也就是这样了,不像西医那样都是猛药,而是注重自身的调养。
齐敏和齐宝看文氏的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也是无可奈何。文氏倒也不急着让齐宝去打理店铺,而是让他温书,待得孝期满了,考个功名回来。
但是齐宝却也没有温书,只是成天去县学里,也不知到底学进去了多少。
齐敏想要劝他几句,却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左右不过是考个功名让文氏高兴一下,然后顺利成婚罢了。
齐宝就这样一直在县学里混着,到了这一年的冬天,齐宝却作出了一个惊的的决定——他要去参军,而且已经报了名,成为了一名募兵,而且因为是捐生的关系,成为了一名预备什长(也就是一旦正式入了军营,就是什长)。
齐敏是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齐宝就在当天的晚上,就把这件事给告诉了齐敏。齐敏大吃了一惊,心中纷乱无章,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起来,只能一连声地道:“为什么?为什么?”
齐宝耸了耸肩:“因为我要早一点挣个功名回来——不管这次的募兵是为了出海还是什么,两三年的时间里,我一定能建功立业的。”
齐宝的想法应该说也没有错,齐长春是去年去世的,如果两年后他回来,就已经过了三年的孝期了。而郑和的船队每次出航,都或多或少会发生战事,或者助当地的人平叛,或者与一些不友好的土著交战,或者用武力强行迫使对方开放港口和商贸,以及采矿权——作为一个有雄心的君王,使用这样的武力,虽然有恃强凌弱之感,但齐敏也无法指责他什么,也没资格指责他。
在这个时代又没有国际法,没有去侵占别人的国土,或是使别国成为殖民地,已经很好了。
齐宝如果真的建了功,也有个军衔回来,那也一样是有了功名。但是战场之上风云变幻,哪里能保证必胜的!而且就算是胜仗,那也往往是敌死一千自伤八百,齐宝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齐敏一把揪住齐宝的领子:“你疯了么?咱家里什么没有?用得着你出这样的法子去搏个功名回来?你这是拿你的命在开玩笑,你知道么!”
齐宝注视着齐敏:“敏儿,我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用为我担心,少则两年,多则三五年,我必定回来。”
建文帝现在所行的募兵制与原史不同,如果没有战事,则是五年瓜代一次,如果参战,则是两年。出海的海兵往往会超过两年,但是又不足五年,只是这些随郑和出海的募兵回来后退伍的补帖也更丰厚,立的功也更是厚加封赏。
而且在现在所行的募兵制下,募兵和在籍兵的待遇也是一样的。军饷由屯田为主,补以盐课及民运等解决,而兵之粮饷有安家、马价、衣装、器械等银,月粮也较丰厚,不像军只有月粮,战时或出征时才有行粮。
而且兵主战,军主守、主屯。齐宝应募的是兵,而不是军,那是要出海的,更是要打仗的,齐敏怎么能够不为他担心!
齐敏瞪着他道:“我不许你去!我明日去找三叔,让他去贿赂募兵处的人,抹掉你的名字!”
齐宝握着齐敏的双肩:“敏儿!你能不能让我自己由着性子去做这么一件事?从小到大,我都是顺着你和爹娘的意,你们让我念书,我就念书,他们让我不要娶你,我就任你和苏睿在一起现在我要去当兵,你能不能就让我任性一回?!”
齐敏愣住了,没想到齐宝会这样想,不由得呆呆地看着他。
齐宝道:“这次我被苏睿放了出来,无端地受了他一个人情,等于是又被他羞辱了一番。他还到咱家里来羞辱了你,你能忍,我可不能忍!”
齐敏怒道:“你就为了出这么口闲气,就拿命去拼么?”
齐宝道:“这不是闲气,我也是个男人,这样被人欺,你让我怎么在盱眙城里抬头?所以我必需得走!”
齐敏听了,也只有默然了——古代的人,看重的是节气,不像现代人,只重利益,所以她对此也是无法可想的。
——也许,我该为宝儿的雄心壮志而击节叫好么?
心里这样想着,眼中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齐宝替她拭去眼泪:“放心把敏儿,我不会有事的,不过是出一趟海罢了。我若能立功,至少是一个把总,那是正七品官——我一定让你风光地嫁给我,决不让委屈了你!”
齐敏哽咽着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可不贪图这些个东西的!”
齐宝叹了一口气,抱着齐敏:“敏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应该明白我。如果我就这样下去,一定考不上举人进士,我根本无颜在盱眙立足啊!还好店铺都有三叔帮忙,你们也不会有事,我也没有后顾之忧。”
齐敏道:“那你跟娘说了么?”
齐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我不能跟娘说,娘一定不允的。所以只有把这封信,托你转交给她了。”
齐敏道:“你这是让我去挨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