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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这是件高兴的事,您怎么却落泪了。我说呀,这定是上天见您天天在床上躺着还要念经,这才降了福呢!”
文氏虽然身子虚弱,不能再去佛堂拜佛,但仍然每日在床上念经。她听了齐敏的话,果然止住了泪,笑道:“敏儿说的是,这是件喜事呢!娘怎么竟哭了,倒叫菩萨也笑话了。”
齐芸道:“升弟这次中了进士,看谁还敢欺负我们不。”
齐敏忙暗中踢了她一脚,道:“芸儿真是的,咱家现在在盱眙,不是,就是在直隶,也是有名的富户,谁敢欺我们!”
齐芸听了也是笑道:“确是如此,我一时失言了。”
文氏却道:“只可惜升儿年纪太小,等再过个几年,他若是有了个实缺,再有了品轶,便去乡下立个祠堂,也算是圆了你爹生前的一个愿望!”
原来文氏心中毕竟对齐长春的愿望耿耿于怀,如今儿子中了进士,心中一喜,居然连说话的中气也足了起来。
齐敏和齐芸听了,心中都是高兴,便只拣些好听的说。
这时外面玥珉(这是顶了珊瑚的丫环)过来,对齐敏道:“小姐,知府大人的夫人给咱家来了信,说是在芒种这天要在知府大人的府上办一个集会,然后向天祷告祈求风调雨顺,邀请小姐前去参加。”
齐敏的脸色变了变,问道:“知府夫人的信使走了么?”
玥珉道:“已经走了,说是还要给其他府上的小姐夫人们送请柬去。”
齐敏心想,这几年的确山东大旱大涝,也影响到凤阳府这边,知府夫人是个贤内助,出面祈福为丈夫和自己邀名并不稀奇,可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找这些小姐夫人去参加呢?而且自己与苏睿的关系如此尴尬,那樊氏曾是盱眙县令的小姐,自然也是知道的。所谓的宴无好宴,看来这次的集会也是。
莫不是这樊氏见自己在盱眙甚至凤阳一带名声在盛,心生嫉妒之心?
只是现在拒绝,也没什么借口,只是到时候再称病不去,也就罢了——最多不过让齐芸代替自己去。齐芸性子温和,料来也不至出什么差错。就是被樊氏讥讽几句,也就罢了——如果自己前去,只怕又要和苏睿弄僵,何必呢!
想到这里,便也就接过了信,顺手揣在怀里,然后挥手让玥珉下去了。
文氏这时却道:“怎么知府夫人来了信?且让我看看。”
齐敏无奈,只得把信递了过去,心中暗自祈祷樊氏不要在信里写上些乱七八糟的话才好!
文氏接过了信,拆开看了一下,皱着眉道:“怎么?你和知府大人认识么?知府夫人好像也都认识你的样子。”
齐敏没有看到信,也不知道樊氏在信上是怎么说的,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呀,前段时间,知府夫人来咱们的‘四季楼’吃过饭,正好遇上过呢。”
文氏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噫?怎么知府夫人的姓改了?”
原来在信的末尾,樊氏署上了姓氏,与原来的知府夫人不是一个姓了。
文氏也是一家举人的夫人,当年凤阳知府的夫人姓氏,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见姓氏改了,自然发出了疑问。
齐敏继续硬着头皮道:“这我就不知了,好像是知府的夫人去世了,这是个新夫人吧。也许正因为此,才要把大家召集起来吧。”
文氏道:“这也好,我身子不行,料来知府夫人也是知道的,所以没肺炎请我,只是请了你。你去和知府夫人拉拉交情也不错,也好为咱家今后多条路子。”
齐敏没想到文氏会这样说——以前的文氏,可都是不管这种事的。难道是因为文氏自己觉得自己身全真的不行了,所以才想着要尽量给自己找靠山?
想到这里,齐敏就觉得一阵阵的心酸——齐长春的去世已经让她心情难以自持,间接导致了她对齐宝爱情的自我置疑,使得那段时间她对齐宝的态度也有些冷淡。如果文氏再有个三长两短,她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难道齐宝回来后,自己要告诉她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么?
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齐敏与文氏母女情深,从来就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厌烦的。每天的请安问好是必不可少的,还要亲手为文氏按摩,喂她吃药,陪她说话。
再加上每天还要处理里外事务,也怪不得齐升心疼齐敏,想要留下来了。
文氏见齐敏忽地若有所思,便道:“敏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太过劳累了?我不是让你不必天天过来么,每天有芸儿陪我聊天,也就够了。”
齐敏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不是,我是在想去知府那里的事。娘,府里这上上下下的事,这么多呢,我走了可不放心。现在升儿进了国子监,三叔正在京师忙着替他打理一些事情,他们都不回来。我这边去了凤阳,万一有什么事可不好,我想着,还是让芸儿替我去一趟的好。芸儿也好去多长长见识。”
文氏一听也是,道:“只是怕失了礼数。”
齐敏道:“我是想着,既然升儿中了进士,咱家不如就搬去京城,也好有个照应,到时就算与这凤阳知府有什么误会,也不影响大局。”
文氏听了道:“便是去了京城,升儿将来也要与人家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难堪。”
齐敏心想,现在咱家和苏家就已经够难堪的了,还能有多难堪,于是便道:“升儿才多大了,等他为官了,人家早不知去哪儿了。况且当今圣上,最恨官员结党,咱们小心行事,应该无事。”
文氏想了一回,叹道:“这些官场上的事,我是不明白的。你也是奇了,一个女孩子家的,却懂得这么多。你要是个男人,该有多好。”
这话也没错,如果齐敏是个男人,那齐家当家的自然会是齐敏,不必让齐宝和齐升前后担着这个名头,平添他们的压力。而且那样一来,齐家就不会与苏家结怨,齐长春也不会早逝了。
当然,文氏说这话的意思并没有这么复杂,只是随意一叹罢了,只是最近齐敏心思有点乱,不免多想了点。
文氏见齐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只道她自己也乏了,便让齐敏和齐芸各自回房,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齐敏听了,便与齐芸一起退了下去,路上齐芸又道:“姐姐,当真要我去么?”
齐敏笑道:“你若想去便去,若是懒得动啊,到时我就说我身子不适,推了这事。不过是祈祷风调雨顺罢了,芒种本就不是祈福的节气,不必管她。我们捐些银钱出来,也就是了。”
齐芸笑道:“我是不想去的,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哪里应付得来那样的场面。”
齐敏道:“那就不用管她。若是娘想起了这事,你就往我身上推,就说我自己去了。到时候我在外面转上一天,就说已经去过了便是。”
齐芸吐了吐舌头:“你好厉害,我是不敢骗娘的。”
齐敏笑道:“你可别学我,你这样的好孩子,若学了坏,我可是大罪一件啊!”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各自回了房去。
等到了五月中,齐敏又接到了苏睿的妻子樊氏的信,她本不想去,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称病不去的,但是来下书的人却是陆佳星,让齐敏不得接见了她。
一别经年,二人见面,各是唏嘘。
齐敏把身边的丫环都遣了开去,只与陆佳星两个单独谈话,并且不让人去回文氏,以免多出事来。
却见陆佳星如今头戴金步摇,耳朵上有垂着金线包着的翡翠坠子,脖子上还有金项链,手上也有一个金戒指,身上的穿着也是金钱绣的上好的蜀锦缎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怎么陆佳星如今变成了这样。当年在白河村,她还是个很朴实的孩子呢!
陆佳星见了齐敏,却是笑着迎上前,裣衽为礼:“敏儿妹妹,我们好久不见了呢!”
齐敏忙上前扶起了陆佳星:“姐姐千万要这样,你现在是知府的‘二’夫人,我不过是个小民,哪里当得住你行礼呢!”
齐敏故意咬重一个“二”字,陆佳星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我今儿是回乡见公婆的,顺道来请一下妹妹。月底我樊姐姐请大家一起去凤阳玩玩,我却不能相陪了呢!所以便趁着这个机会,讨了这个送信的差使,来见一见妹妹。”
齐敏道:“我这几天身子不太好呢,想是有些累了——最近我三叔和升弟都去了京城,这偌大的一个家,我一个人打理,也真是忙不过来呢!若是到时病势重了,还不一定去得了呢。”
陆佳星道:“那也无妨,我最近要在乡下多住一阵子呢,得空便来看看妹妹。”
齐敏心想——我们两家如今就算不是势同水火,也是相看两厌,你过来做什么?于是便道:“妹妹为何要长住乡下,在凤阳住得不顺心么?”
陆佳星笑道:“公婆当年待我甚好,我长年不在他们身边,如今他们年纪也大了,我自是想去在他们跟前尽尽孝心——有道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夫君要为国尽忠,我只能代他回家尽孝了。”
齐敏笑道:“也亏得妹妹有这个心了,反正你夫君也有你樊氏姐姐照顾,他人又聪明,不会出什么事的。”
齐敏两次挑衅,陆佳星都恍若不觉,反而对齐敏道:“我听说齐二婶身子也不好呢,我以前曾遇到一个走方郎中,给了我一些药丸,对治疗体虚挺有效的。我刚嫁过去时,因为产后失调,一直体虚,不能侍奉夫君。后来吃了这药,身子这才渐渐好了。”
原来陆佳星嫁给苏睿的第二年就产下了一个儿子,倒是樊氏,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生养。陆佳星是二房,不是妾,她的儿子不必认樊氏作嫡母,直接便视作嫡出。所以这几年樊氏与陆佳星其实是不合的,而樊氏有父亲和伯父作后台,苏睿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陆佳星这次回乡,也是为了暂时避开樊氏,不与她置气。
齐敏对于这苏睿身边两个妻子的闲事,也略有耳闻,刚才因为对苏睿不爽,所以才会对陆佳星挑衅。现在见陆佳星并不介意,反而对自己示好,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当年人家与自己关系还是不错的,何必把人家也恨进去。
第七章 姐妹笄礼
不过想来陆佳星在苏睿的身边日子也未不好过的,不然干嘛要从深爱的表哥身边走开。
于是齐敏便试探着问道:“星儿姐姐的儿子,好像乳名叫政哥儿吧?”
陆佳星笑道:“是呀,大名叫苏晟,今年已经五岁了。”
齐敏道:“他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么?”
陆佳星道:“已经着人直接送去乡下了,我公公婆婆可喜欢他呢。”
齐敏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一个金锞子来:“我也没什么好送他的,这个是我帖身的玩意儿,就送给他吧。”
陆佳星笑着接了过来,齐敏想了想,又道:“别告诉苏睿,这是咱们两个的情谊。”
陆佳星脸上笑容微微一敛:“那是,这是咱们姐妹的悌己玩意儿,告诉男人做什么。”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来:“我身上可没带着什么好东西,这个送给妹妹。这块玉佩是祈福之物,我祝将来妹妹与宝兄弟重逢,有情人终成眷属。”
齐敏笑着接了过来,心想当年就是因为苏睿要娶你做二房,所以我与他生了嫌隙——虽然不知到底是不是因为有了这层嫌隙才会让自己更帖近齐宝,但现在却因此而与你仍然能保持一份友谊,也算是人与人之间的奇缘了。
于是故意打趣道:“却看不出姐姐还是个能有事瞒着自家夫君的事。”
陆佳星笑道:“男人家有男人家的事,咱们女人之间,不管他们的事,他们也别来管我们的事!”
齐敏看着她的神色,心想莫不是她与苏睿感情有什么变化?想想苏睿对她也不该是无情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被自己责难的险而来娶她作个二房吧。难道因为太过于热心升官,而忽略了对妻子的感情?
唉,夫妻间的事,就像《围城》那里说的一样,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看不清的,她们夫妻之间的事,自己是怎么也想不通的吧!
这时陆佳星又问道:“我听我夫君说,宝兄弟好像有点不大妙,是么?”
齐敏心中一凛,随即笑道:“哪有的事。如今国家厚抚将士,若是宝儿他有个万一,朝廷也会有消息传递过来的。我三叔还为此去了京城,查验了一下有没有遗漏的丧报呢!”
陆佳星轻拍着双手:“我便知宝兄弟福大命大的。我那玉佩的确是祈福的妙物呢!那时我祈祷表哥中进士,结果真的高中了呢!妹妹将我这玉佩带在身上,一定会有用的!”
齐敏笑道:“真的这么有效验?那这份厚礼我可不敢收了呢,我那金锞子,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陆佳星也笑了起来:“妹妹说话还是这么促”
二人边笑边谈,又谈了几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齐敏便将陆佳星送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问她:“你来我家找我,你公婆知道么?”
陆佳星摇了摇头:“他们只知道我进城来,并不知我来找你。”
齐敏苦笑着道:“看来咱们两个,以后还是小心些的好,不然还要惹得家里人不快呢!”
陆佳星也叹道:“便是如此啊!”
两个人嗟叹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