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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陆明凤没有一丁点儿想做皇后的心,那绝对是假话,所以闻得母亲的话,她虽只回了一句:“娘放心,我定会好生孝顺姨母,体贴表哥的。”眼神却十分坚定,还隐约可见几分斗志,显然她心里也认为皇位本来就该是属于大皇子的东西。
陆大夫人发泄了一通,总算平静了不少,陆明凤见状,因唤了朱妈妈进来,吩咐道:“劳烦妈妈打发人去沏一户热茶来,另外再叫两个人进来收拾一下。”
朱妈妈恭声应了,正要出去,不想陆大夫人又爆发了,不顾朱妈妈还在就又急又快的恨声抱怨道:“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父亲,就是见不得儿子好,巴不得儿子前程后宅都一团糟,偏心到了这个地步,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难道大皇子就不是他亲生的吗?老虎那么毒尚且怜惜自己的孩子呢,他却丝毫也不怜惜大皇子,他比老虎还要毒啊……”
陆明凤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被母亲翻来覆去车轱辘一般抱怨皇上的行径弄得快要抓狂了,敢情自己方才说得喉咙都快冒烟儿了全是白说的,她忍了又忍,总算忍住了爆发的冲动,只是不耐烦道:“娘到底还要抱怨到什么时候,难道您抱怨了皇上就能改变态度,就能不偏心了,就能让姨母‘病好’解了表哥的禁足吗?您没说累我都听累了,您要再说,我可就先回去了!”
只不过才走出没两步,就被陆大夫人给唤住了,一脸欲言又止的道:“其实……今日接旨的并不只我们一家,还有另外两家,一家是礼部右侍郎府,一家是长兴侯府……”
陆明凤见母亲话说得吞吞吐吐的,再结合她说的内容,心里攸地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娘的意思,今日不止二皇子多了三妹妹这位侧妃,三皇子与表哥也……”
陆大夫人艰难的点了点头,“长兴侯府的五小姐被赐给了三皇子做侧妃,礼部右侍郎家的三小姐则被赐给了大皇子……而且皇上已令钦天监占了吉日,十二月十八日是好日子,到时候三位皇子一起迎娶侧妃,也已下旨在宫外为三位皇子督见皇子府了……至于三位皇子什么时候迎娶正妃,且待过了完后,再着钦天监择吉日……都怪陆明雅那个贱人,若不是她在寺里也不安分,引得二皇子去上香时无意见了她一面,打听得她是在寺里为长辈们祈福的定国公府的三姑娘,便回去求皇上赐她给自己做侧妃,皇上又怎么会想到给大皇子和三皇子也一并赐侧妃?”
所以母亲才会气成那样,顾不得上下尊卑不住口的大骂皇上,皇上偏心、打压姨母和表哥、抬举其他妃嫔和皇子只是一方面的原因,皇上这么做早非一日两日了,他们这些人再气又有什么用,真正让母亲生气的,还是自己这个正妃都还没进门,御赐的侧妃倒先进门了,而且身份还不低娘家也非寒门祚户,到时候不论是夫君的宠爱还是管家大权她都占进先机,自己再是正妃又如何,只怕也要让她三分!
念头一闪而过间,陆明芙先是觉得心口发凉,然后那凉意便从心口很快溢满了全身,让她如置冰窖般无法抑制的簌簌发抖,这便是她的姻缘,是她一辈子的归宿,可她还没进门呢,就已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可该怎么办?
陆大夫人见女儿脸色惨白,额上满是冷汗,身体还簌簌发抖,唬了一大跳,忙起身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急声道:“我的儿,你可别吓我,我知道你生气,可气大伤身,你要打人骂人都使得,千万别憋在心里,若是憋出个什么好歹来,岂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见陆明凤还是魔怔了一般没反应,到底心疼女儿的心占了上风,因又咬牙狠心颤声道:“要不……咱们就听你祖母的,不嫁了?横竖如今还没定日子,还有的时间来细细安排,必不会露了丝毫马脚的!”
陆明凤听得这话却反倒清醒过来,苦笑道:“娘觉得祖父与祖母还会给我第二次机会吗?这些日子祖母表面看着待我一如既往,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她素日疼我的心已淡了许多,我悄悄儿问了一次张嬷嬷,张嬷嬷说前番那次机会都是祖母与祖父和父亲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才为我争取来的,可我却辜负了她老人家……您觉得如今祖母还会为我争取第二次机会,祖父与父亲又还会答应吗?”
陆大夫人不由也惨白了脸,结结巴巴道:“那、那、那可如何是好?”
陆明凤苦笑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到了日子嫁过去。不就是没过门先有个身份尊贵的侧妃吗,本朝自开国以来便有这样的惯例,皇子大婚前,都要先甄选勋贵世族、高官大员家中德才貌兼备的女孩儿迎为侧妃,待稍迟再迎正妃,已经成为惯例,也就自先帝朝起,才没有再遵循这个惯例罢了,没道理前头那么多皇子妃都能忍受此事,轮到我了便不能忍受罢,难道我比大家都尊贵不成?况此番要先迎侧妃的也不只是表哥一个人,三表妹与卫家小姐都能忍,我自然也能忍。”
一席话,说得陆大夫人眼里有了泪,哽声道:“我的儿,真是苦了你了……”
朱妈妈也在一旁抹眼泪。
陆明凤却摇头淡声道:“一开始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算不得什么苦,若如今才一个都觉得苦了,以后的日子也没法儿过了,便是娘,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要想有所得,总要先有所舍,不然‘舍得舍得’,‘舍’何以会放在‘得’的前头呢?”
这话说得陆大夫人又是一阵心酸,但见女儿能这么快便想通,却是暗自松了一口长气,她方才因心疼女儿的心一时占了上风,脱口说了那句‘不嫁了’,但话才一说出口便已后悔了,只不过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来,一时间又没想到回圜的话,于是只能先顺着女儿的话来说,打算过两日待女儿心情平复了以后,再细细解劝女儿的,倒是没想到女儿这么快便想通了,因说道:“你放心,那王氏就算比你先进门又如何,你表哥与你却是自小的情分,皇后娘娘又是你亲姨母,难道反有不向着你反向着她的理儿?她无论如何休想灭过你的次序去,若她真敢有僭越之举,我也绝不会让你姨母与你表哥白委屈了你去!”
陆明凤道:“所以娘还有什么可生气可担心的?倒是如此看来,三妹妹做了二皇子的侧妃没准儿真不是她自己谋划来的了,大觉寺那样的地方,又岂是她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只有二皇子无意见了她一面,打听得她是咱们家的姑娘,抱着投机取巧的心回去求了皇上赐婚才说得通了,只可怜了二婶婶,先前哭得那般可怜,可见是真不想让三妹妹做妾……”
话没说完,陆大夫人已冷笑道:“在大觉寺清修的又不只她一个人,怎么二皇子没见到别人,偏就见到了她?且二皇子去寺里上香,必是在大殿,哪怕是在那里留宿,也必定是在客房里,与她住的地方不知道隔了多远,怎么事情就偏偏那么巧?更何况她又是个素有‘大志’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说她与二皇子之间没有首尾,我是绝不相信的,我明儿便使人往大觉寺去问,若是真没什么也还罢了,若是有什么,她别以为如今做了皇子侧妃我便奈何不得她了,哼!”
陆大夫人满腔的怒火既不能冲着皇上发,又不能冲着大皇子发,可不就只能冲着陆明雅发了?
陆明凤没有说话,虽然她心里觉得陆明雅没准儿真是无辜的,但皇上因着二皇子去求他将陆明雅赐给自己做侧妃一事,而引得皇上给大皇子也赐了侧妃却是不争的事实,她心里也不是不生气不怨恨的,抱着一种‘我不好了别人也被想痛快’的心态,她想着让母亲出出气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管过程怎么样,陆明雅的确得了实惠不是吗?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朱嬷嬷忽然小声插言道:“那还要让太夫人在族里为萱姑娘和五姑娘物色合适的人选吗?”
陆大夫人没好气道:“还物色什么,如今我们家已出了一位皇子正妃,一位皇子侧妃了,难道皇上还会让我们家再出一位侧妃不成?没的白糟蹋了徐氏一族的大好男儿!”
说得朱嬷嬷不敢再则声,陆大夫人喘了一口气,正待再说,就听得外面有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禀夫人,老国公爷与老夫人立等着夫人去荣泰居说话。”
陆大夫人虽满心的不痛快,但公婆传召也不能不去,只得洗了个脸换了件衣裳,被簇拥着去了荣泰居。
一时进得陆老夫人的宴息室,就见屋里不只老国公爷、陆老夫人和陆中冕在,陆中景与陆二夫人也在,再就是张嬷嬷在一旁服侍茶水,除了陆中景,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屋里的气氛也因此显得很是压抑。
陆大夫人因忙上前屈膝给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见礼,还未及拜下,陆老夫人已道:“行了,事有轻重缓急,且先不必拘这些俗礼了,坐罢!”
“是。”陆大夫人忙恭声应了,轻手轻脚坐到了陆中冕旁边的玫瑰椅上。
老国公爷方沉声道:“如今圣旨已经下了,三丫头便是板上钉钉的皇子侧妃了,再待在大觉寺里也不合适,明日老大媳妇你便打发人去寺里悄悄儿将人接回来。再就是三丫头的嫁妆,本来咱们家的规矩是嫡女公中一万两,庶女五千两,但如今三丫头是去做妾的,做妾的要那么多嫁妆做什么,摆明了与正妻打擂台吗?所以三丫头的嫁妆就按三千两来准备即可,这事儿就交给老大媳妇你来办,时间紧急,你务必要办好了!”
陆大夫人事先虽已猜到公公对陆明雅做二皇子侧妃之事不会热衷,毕竟牵涉到夺嫡,自家公公与丈夫都是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却依然没想到公公的态度会冷淡至厮,给陆明雅的嫁妆竟连庶女的都比不上,当下心里就跟三伏天的吃了块冰镇西瓜一般,不知道有多痛快。
但面上却一副惊讶至极的样子,迟疑道:“这样也未免太委屈三姑娘了罢?虽说是去做妾,到底也是要上玉牒有诰命在身的侧妃,三千两能做什么,且让旁人知道了,也未免笑话儿,公公要不还是再考虑一下……”
话没说完,已被老国公爷断然打断:“我定国公府传承百年,从未出过给人做妾的女儿,如今竟出了,定国公府的脸面已经丢光了,还有什么可怕人笑话的?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陆大夫人就唯唯诺诺的不敢再说了,实则心里比方才更要痛快。
陆中景却忽然道:“雅儿是嫁给二皇子做妾,可这妾能与寻常人家的妾一样吗,寻常人家的妾有几个能上族谱又有几个能得三品诰命的?雅儿这根本就是在为家族增光添彩,又何来丢脸之说?要这么说来,连宫里娘娘们也都是作妾的,亦连太后娘娘以前也是做妾的呢,父亲不能因此便委屈了雅儿,儿子不服,还求父亲收回成命!”
对陆明雅这个唯一的嫡女,陆中景还是向来都很疼爱与看重的,哪怕先前因被她连累得自己也被禁了足而对她生出了几分怨恨,但这怨恨也在上午听完圣旨后,转为了喜悦与得意,觉得自己的女儿如今是皇子侧妃了,自己便算是皇子的老丈人了,总算是可以一雪前耻了,看以后府里和族里那些个拜高踩低的人还敢不敢对他阳奉阴违,还敢不敢挤兑他说他的淡话!
陆中景打小儿受到的教育便不能与陆中冕相比,长大以后更是缺乏历练,不过是在父兄的羽翼下混日子罢了,如何能指望他有多少政治觉悟又有什么远见?自然看不出陆明雅被指给二皇子做侧妃一事于定国公府来说绝非好事,反而因此沾沾自喜,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分,也敢跟老国公爷顶嘴了。
老国公爷本来就正在气头上,如何听得陆中景这话,当即抄起榻上矮几上的茶盅,便砸了他满头满脸,怒声道:“你还好意思说她是在为家族增光添彩,还好意思不服,你知不知道她在寺里做了什么,二皇子与皇上说是无意在大觉寺见了她一面,觉得她温柔孝顺,所以才回去求皇上赐她给自己做侧妃,不过只是好听的说法儿罢了,实际是二皇子去那里上香留宿时,她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便变着法儿的往二皇子跟前儿凑,只差没有自荐枕席了……二皇子一开始本来不耐烦应付她的,还是在听她说了自己是定国公府的姑娘后,才肯搭理她,也才有了今日这一出的,主持告诉我打发去细问究竟的人时,我们的人都快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都是你教的好女儿,我们定国公府的脸都快要被她丢光了,你还有脸不服,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让人直接将你摁死在血盆里的,也省得有今日之祸!”
陆中景脑袋上被砸了一个大包,虽仍满心的不服,在父亲多年的积威之下,却是捂着头不敢再则声了。
他不敢则声了,陆二夫人又颤巍巍的站起来颤声开了口:“敢问公爹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二皇子不是无意见了雅儿一面,所以才回去求皇上赐婚,而是雅儿她自己……这个侧妃,竟是她自己想方设法谋来的吗?”
本来女儿以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