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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雅书察觉到陈少卿的目光。他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浑身难受。终究,她坐不住,起身离开。
侍从推开玻璃门,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气袭来。林雅书把身上的大衣裹紧了一些,缩着脖子,低着头,匆匆走着。没走几步,另一扇门开了,一个男子跑出来,撞在她的身上。
吧嗒一声,她见一只金色怀表落在地上。于是她蹲下身,替他拾起。怀表摔在地面,表盖打开着,接着落地窗里投射出来的灯光,看得清里面有一个女子的照片。黑白照片,微微有些发黄,女子的面容清秀,神情淡然。
“对不起,撞到您了。”林雅书向他道歉,然后抬起头,把怀表还给他。
当她看到他的脸时,她愣住了。居然是陈少卿。她立即明白,他是追着她出来的。林雅书的脸沉了下来。
陈少卿接过怀表,笑道:“林小姐,真巧,居然遇见你。”
林雅书一言不发,径直转身离开。陈少卿跟在她的身后,笑道:“林小姐,你这就回去了?”林雅书依旧不发一言。陈少卿跟在她的身后,道:“你误会了,是不是?这照片是我娘,不是别的女人。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死了,我甚为想念她,便把她的照片放在怀表里,时时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林雅书忍不住,停下脚步,冷冷问道:“陈将军,我如今已经是王夫人,请你不要再叫我林小姐。另外,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你带兵破坏了我的婚礼,又引诱我夫君的妹妹。如今却在我的面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我笑。或许对你而言,你做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但是对我来说,你搅乱了我的生活,破坏了原有的平静,你是众多悲伤的制造者。”
陈少卿望着林雅书的眼眸,但她并没有看他,只是把目光投向别处。陈少卿笑了笑,道:“我原本应该恨你。我的的确确恨过你,恨你弃我而去,恨你嫁给了别人。但是要我永远恨你,我做不到。恨是瞬间的事,原谅也是瞬间的事。当我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我知道,有些事,是我错了。因为一念之差,害了你,害了我,也害了敬芝。”林雅书道:“你已娶,我已嫁。我们已经是名义上的亲戚。过去的事,无须再提及。只要你好好待敬芝,那便足够。”陈少卿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过得好吗?”林雅书偏过头,笑了笑,道:“很好。”陈少卿缓缓地点头,喃喃道:“你好,那便好……”
“碰”得一声,似是枪响。随即大厅里传出尖叫,宾客们乱成一团。门被撞开,不少客人逃了出来。林雅书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进去,拨开人群,走到大厅中央。只见她的父亲林印光躺着地上,胸口中枪,鲜血印了出来。
父亲死了。被人枪杀。凶手乘乱逃离。警察厅派出大量的警察追查凶手。
在葬礼之前,孔希言把林家的女儿们聚起来,开了一个家庭会议。除了林雅棋之外,林家的四位小姐都来了。
林雅书一身素白,发髻上簪着白花,眼睛哭得红肿。如今,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王敬轩陪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孔希言穿着丧服,依旧听着腰板,不输气度。她环视众人,开口道:“今日召集你们来,是为了一件事。你们的父亲留下的家产,我们得分一分,以免日后大家为此吵闹,让外人以为我不公平。”
林雅书听得这番话,站起身来,淡淡道:“如果是为了分家产,那我便不参与了。林家的钱,我不会要。”
与王敬轩一同离开林公馆。走下台阶的时候,林雅书问王敬轩:“轩哥哥,我没有要这笔钱,你会怪我吗?”王敬轩微微笑道:“我们王家从来都不缺钱。”林雅书觉得欣慰,王敬轩从来都是最懂她的。她拉住他的手,道:“轩哥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雅书。雅书。”
围墙外有人喊着林雅书的名字。林雅书打住话头,往那边看去,隔着铁栏杆,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她欲走过去,但王敬轩拦住了她,道:“最近不太平,小心谨慎为好。”林雅书点了点头,停住脚步。
“雅书,是我啊,雅书……”
这个声音甚为熟悉,林雅书不由得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她想了想,默默地回忆,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她想起来了,但她又不敢确定。走出林公馆的大门,见街边站着两个穿着粗布大褂的女子,剪着齐耳短发,却又是乱蓬蓬的,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
“二姐?”
林雅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二姐林雅棋应该是穿着咖啡色洋装,头上戴着礼帽,一副千金小姐的派头,怎么会变得这般模样?还有林雅棋身边的女子,居然是阿兰。陈少卿曾经的三姨太阿兰。她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第三十三章
林雅书见林雅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色冻得惨白,便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替林雅棋披上。林雅棋拦住林雅书,苦笑道:“三妹,不用了,以免弄脏了你的衣服。”林雅书心里难过,过去那个气度非凡的林雅棋怎么变得这副模样。
“二姐,你是来拜祭父亲的吧,咱们快进去。”林雅书道。
“我就不进去了。”林雅棋沉着脸道。
林雅书以为林雅棋还未解开心结,便劝道:“二姐,一切都过去了。谁年轻的时候不曾冲动犯错?去看看父亲吧,这是最后一面了。”
林雅棋依旧执拗地摇头,道:“三妹,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林雅书问:“什么事?二姐尽管说。”
“张道恒和陈少华被警察厅抓去了。二姐拜托你,把他们救出来吧。”林雅棋道。
兰儿站在一旁,不住地向林雅书鞠躬,央求道:“林小姐,求求你,行行好,救救他们吧。晚了一刻,说不定就会被枪毙。”
王敬轩在一旁问道:“他们犯了什么法?警察厅要枪毙他们。”
兰儿低着头,不肯说。林雅棋长叹一口气,道:“我不妨就直接告诉你们。警察厅怀疑是他们刺杀了我的父亲。”
林雅书愣住了,她看着林雅棋,觉得二姐变得更加陌生。“那到底是不是他们杀死了父亲?”林雅书问,“二姐,你不妨也直接告诉我。”
林雅棋把头转到一旁,道:“这个……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雅书了解自己的二姐,若是没有,她怎会推说不知道,一定是一口否认。既然说不知道,那便是默认了。站在严冬的风口,林雅书的心比这天气更加寒冷。
一辆小轿车停在路边,陈少卿从上面下来,正要开口向林雅书打招呼,却一眼看见了兰儿。他的脸色骤变,问:“兰儿?你怎么在这儿?”还未等兰儿回到,又道:“你不是嫁给少华了吗?”兰儿见了陈少卿,吓得一哆嗦,赶紧躲在林雅棋的身后。
林雅棋对兰儿道:“你这是做什么?还怕他不成。你和陈少华是自由平等的婚姻,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他是陈少华的哥哥,你不让他帮忙救人,反而还躲起来。”说着,又对陈少卿道:“陈将军,初次见面,我是雅书的二姐。”陈少卿看了林雅书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林雅棋,点了点头,道:“你好。”林雅棋道:“我不好,你也不好。我的丈夫被警察厅抓了起来,你的弟弟陈少华也一同被抓。你若不把他们救出来,他们会被枪毙。”陈少卿又看了林雅书一眼,对林雅棋道:“那还等什么?上车吧,去警察厅救人。”
林雅书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她该说些什么呢,一边是死去的父亲,一边是亲生姐姐挚爱的丈夫。是为死者伸冤,还是给活者多一条生路。她的心乱了,烦躁不安。她的手被人握住,抬头,见王敬轩沉稳的眼眸。她轻声道:“轩哥哥,我该怎么办?”王敬轩轻轻地摇了摇头。
“二姐。”林雅书见林雅棋和兰儿要随陈少卿上车,赶紧一把拉住林雅棋的手,正色道,“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
林雅棋转过头来,看着林雅书的眸子,道:“三妹,你是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他。他若死了,我也活不了。”
“可是……那是我们的父亲……”林雅书觉得胸口郁结,差点落下泪来,“为什么……你们难道就这么恨他?”
“凡是危害人民的,危害国家的,我们都恨。”林雅棋道,“国家为什么一日一日衰败,为什么还不能富强民主?你难道不痛心?你难道不憎恨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
林雅书低下头,惨淡地笑着,问道:“二姐,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对立面,你是否也会朝着我开枪呢?”
“为大家,舍小家。国将不国,家还会是家吗?”林雅棋说完,甩开林雅书的手,低头上了陈少卿的小轿车。
小轿车疾速往警察厅驶去,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王敬轩替林雅书套上大衣,招手唤自己的司机把车开到近前。
“轩哥哥,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他们杀了父亲?”林雅书怔怔道。
“听雅棋的语气,似乎是这个意思。”王敬轩淡淡道。
“在我们几个姐妹中,父亲最疼爱的就是二姐。若父亲知道二姐也参与了暗杀他的计划,他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林雅书道。
“如今这个世道,又多少人得以瞑目呢?”王敬轩把目光投向车窗外,大街两旁不少乞丐,衣衫褴褛,神情悲苦,“形式越来越坏,日本人侵我国土,而宋总统提出攘外必先安内,忙着打内战。此次请父亲再度出山,亦是为了筹集资金,充备军资,用来打中国人的。”
林雅书道:“父亲不会这么做。他是热爱这个国家的人,怎么会帮着宋总统打自己人?”
王敬轩道:“或许……就是因为太爱这个国家,才急功近利。”
林雅书把头转向窗外,恰见一个乞丐躺在路边,断了一条腿,伤口形状恐怖,已经腐烂,乞丐不住地叫唤,神情惊恐,面目全非。她又是一悸。
王敬轩伸出手,挡住了她的眼睛,轻声地在她耳边唤道:“别再看了。”
林雅书落下泪来。
待父亲的丧事办完,林雅书便随着王敬轩回菰城。
坐在自己的卧房,拿起还未读完的书,林雅书觉得稍稍安心。有时候,她很想逃避这个世界,不与外界接触,只躲在自己的小小空间里。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人,静静的,没有人打搅,亦不想打搅别人。
刘清清来与她道别。
“雅书,我要离开菰城了。”刘清清微微笑着说道。
林雅书问:“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刘清清想了想,道:“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林雅书点头道:“路上多保重,自己照顾好自己。”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客套话之类的,多说也没什么意思。
刘清清思虑了一会儿,开口道:“雅书,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国家?”
“离开这个国家?为什么?”林雅书问道。
刘清清道:“局势不好。万一有一天,日本人侵占了这个国家……”
“不可能。”林雅书坚决地说道,“我们有四万万同胞,怎么可能屈服日本这个小国。”
刘清清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刘清清走后的第二年春天,林雅书怀了孩子。
一切都来得顺其自然,没有戏剧般夸张虚浮的情节,没有矫情感人的对白。她只是对王敬轩道:“轩哥哥,我想要个孩子。”
早在婚礼前,他便对她说:“雅书,让我娶你,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若你心里还有那个人,我愿意等,直到你忘记他为止。”她苦笑道:“若我忘记他,我又开如何向你开口。”他淡淡一笑,似是开玩笑地说道:“你可以说你想和我结婚生子。”
站在父亲的棺材前,林雅书再次感觉到生命的脆弱,世事的无常。人的贪恋那么多,总是执拗不堪,辗转反复,自己折磨自己,以为生命那么长,还可随心所欲。
有谁知道,或许下一秒,一切都灰飞烟灭,不在存留世间。
那么,她还有什么贪念?
与其心有不舍,沉浸在痛苦回忆中,不如在这一秒中,将一切放下。在心里开出一朵洁白的花朵,简单朴素,亦如生活。
她想要健康简单的生活。人只有一辈子,过去了,便不再来。愉悦,是一辈子;难过,亦是一辈子。一个人的微小,在这广阔的世间,实在是微不足道。太看重自己,便瞎了眼,迷了路。过去?谁没有悲伤黯淡的过去?你以为只有你自己是最痛苦?放低自己,看淡一切,顺其自然,接受命运。
林雅书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把陈少卿放在心里的一角,很少想起,即使想起,也是很淡很淡的情绪,仿佛细小涟漪,曾经的波澜不再。若忘掉一个人,就该如此。有些女子,声称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却是一遍一遍诉说自己的悲惨痛苦,反反复复,不亦乐乎。多少年后还耿耿于怀,无法超脱,无法向前。
头一胎生的是个儿子。是明字辈的,取名为明杰。林雅书体虚,没有奶水。恰好沛儿早一个月也生了儿子,奶水充足,够喂养两个孩子。
过了两年,林雅书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为明慧。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