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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日-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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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无愁沉默良久,半晌转过身去点算准备带出门典当的首饰。

那片刻的沉默,格外令人感到揪心,在她眸心里流动的水光中,风淮又看见一个他没见过的无愁,将不愿启口的心酸搞在眼睫下,不顾岗峦颠簸雪路迢迢,不怕千里,追寻她看中的男人。

缘于一面,怕她从未料想到,她得用青春来偿付心动的代价。

是什么蛊惑了她?他好想忆起他是如何与她初识,又是如何走进她芳心扉页中的,这六年来,她还依然记得当时她心动的缘起吗?为什么,那个人会是他?

他又怎会将她遗落在心版之外?

愈是与她相处,他愧疚的累积程度愈是加探,想好好补偿她,但又怕她会因这个借口而觉得反感,可是什么都不做,这种负疚的感觉又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自己是何德何能才能搏得她的青睐这个问号又再度探向他的心底前,他想为自己松绑。

厚实的大掌一手掩上无愁伪装忙碌的柔荑,牵握着它,轻轻将她拉至他的面前。

“你怨我吗?”他的掌心密密地覆住想要撤逃的纤指。

“说不怨是骗人的。”她低着臻首,语音透着幽远,“但我又不能三不五时对你冲着一张悍妇脸。”印象太深刻了,打从被他那样说过后,她就决定扭转形象免得他又有怨言。

他霎时有种以怜惜为甘露,无论晴雨灌溉佳人心田的冲动。

风淮缓缓以拇指磨擦着她细嫩冰凉的掌心,低首着向她的俊眸,如一蓬火,缓慢地燎烧。

“你怎这样盯着人瞧?〃 被他热辣辣的双眼看得不自在,无愁忍不住想避开他那会灼烫人的眸光。

他的掌心盛住她即将偏离的芳颊,暖烘烘的掌温热了她清冷的面颊,看她缓慢地冉上了两朵红云,他修长的指节,悄悄滑进她浓云似的鬓发内,体会她可能藏有的柔情万缕千丝,再游曳而出。滑落至她娇艳欲滴的唇上,仔细地抚过唇瓣的每一分曲线。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沙哑的音律在她耳畔响起。

无愁几乎被他的嗓音和举动催眠,看着他眼底的专注端肃,她很是动摇,甚想就这么放弃她先前所想坚持的~切。

“我可以考虑吗?”到头来,她还是在他的指尖下清醒,并在他又武断地命令她之前,先为自己谋求后路,以免再有一次的伤心。

“可以。”难得的,他也放弃他食古不化的顽固,眸底漾着温柔。

她定定地凝视他,“好,我会考虑。”

第四章

耐性被磨光的庞云也等不下去了。

领着一票人挤进风淮的房里,庞云一扫上回的欲言又止,这回是下定了决心要与他摊开来明说。

原本还期望来者是还未下定决心的无愁,可一见是这三个不乐见的访者,风淮是半点欣喜也没有。对于他们的来意,他不感兴趣,更在庞云开口前便先泼他一盆冷水。

“我的未来与你们无关。”这么多日刻意回避着他们,没想到他们竟还一直在等,无聊,他的未来他都不愿打算了,这一伙人是替他穷担心个什么劲?

“你要这样一直消沉下去?”庞云不相信他竟就这样置身事外,无止无境地逃离他原本应该身处的地方。

“这也与你们无关。”风淮意兴阑珊地起身,脸上表明了送客之意。

生性较激动的巽磊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大有关!”

他挑挑眉,两眼深深看向与他从无交集的王人,反复地在心中温习宫悬雨为他查来的情报。

庞云,太子伴读出身,先父乃东宫太子太傅。历经科考与圣上殿试后,官位世袭先父。

巽磊,八百御林军统领,父为民团总兵大人,兄为护京兵团总领。

翁庆余,典型的红顶商贾,曾以千两买过太尉一职。

这三人,与他有关?除了那个曾在太极宫见过几面的庞云外,其他两人与他可是素不相识也无交集,若要说有关的话,怕是他们想做的事与他有关吧?

“你们是哪一内的人?”他坐回椅内,两眼在他们三人的身上游移。

巽磊脸上写满不屑,“不属任何一内。”三内?拜托他他也不去。

“东内太阴险,南内太小人,西内太无情。”翁庆余也消受不起地朝他挥挥手,“以上这三种环境,皆不适合我们生存。”

“所以你们才用一些老掉牙的借口躲来这鬼地方?”怪不得他们一个个会用奔丧或是守孝的借口暂时离朝,大老远地跑来这个偏远地带避开三内之争,这三个人,他们根本就是在朝中待不下去。

庞云颇为意外,“你调查我们?”还以为他对朝中人已经不过问,也什么感觉都没有呢,没想到他是心口不一。

风淮跷起腿,“我总该弄清楚缠着我的对象是谁。”他们不也摸透了他的底?

“你不想知道我们找你的原因吗?”看他似乎有详谈的意愿了,翁庆余忙不迭地拉了张椅子坐至他的身旁。

“想藉由我往上爬?”这种人他看多了。

翁庆余翻翻白眼,“藉由你的话,只怕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谁不知道公正廉明的卫王不污也不贪?真要靠他往上爬的话,被关进天牢还比较快。

风淮的好奇心被他挑起来了,“那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藉由你改变天朝朝野的风水。”回想起京兆的那一地纷扰,翁庆余的叹息就拖得长长的。

“我们会退居来此,并不是想藉此躲避三内。其实与三内相较起来,我们也不正道到哪里去。”巽磊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失望,“可我们希望,我们未来辅佐的是一位明君,而不是三内那些政治家。‘那三个龙头,光看他们勾心斗角就够了,横看竖看也不是个仁君明帝的料。

风淮听出了语病,“未来?”他们之所以不投效三内,是在等待地们所认为的伯乐?

“我就挑明了说吧。”庞云在他面前坐正,两眼直直看进他的眼底,“我们希望能按效于你的旗下,辅佐你登上太子之位。”风淮有一刻怔愕。

“你们找错人了。”下一刻,他已翻脸起身准备走人。

“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翁庆余忙伸长了两臂想留住他。

风淮不悦地扯开他,“我不争太子,也不想当皇帝。”他老早就已经清楚表明过心迹了。

巽磊百思不解,“为什么?”那么多个皇子都想当皇帝或是第一等臣子,怎么他近在飓尺却是不要?

“那个位置,是个心魔。”他难忍地别过眼眸。音调里充满了忍抑,“它会把每个人…。。都逼疯。”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让那个太子之位从未存在过,好让他唤回过往,让他把迷途的兄弟们都找回来,可是……不能的,父皇年事已高,而天朝也不能没有下一任的掌舵者,他这小小心愿,就连上天也不能成全他。

“那个位置虽有坏处,但也有好处。”庞云打破一室因他而生的沉默,一字一句地把话敲进他耳底,“坏处是,虽然你会失去很多,可好处是,你会得到更多。”

风淮泛着苦笑。得到更多?得到再多权势地位又如何?他要的不是那些。

“我知道,你很想恢复以往的太平岁月,可是你也应该明白,站在卫王的这个位置上,你无力回天。”站在他身后冷眼旁观多年的庞云,太过了解他所求为何,失去了些什么,同时也深深明白他的心碎。

他气息一窒,曝露出来的伤口再次遭到鞭笞。

“眼下就是个机会。”在他又要别过头去时,庞云两手紧捉住他的双臂,“为什么你不利用那个位置去实现你的梦想?能够维持朝野平衡的你,并不是没有实力的,只要你迎战群雄、力摧群山,一旦成了九五至尊,有什么梦想是你无法实现的?”

风淮的眼茫然地眨了眨。

他的梦想?在他的兄弟们都已抱着不回头势在必得的决心后,他已经遗忘了他的梦想许久,他也几乎都忘了他一直都深藏着的心愿。

风淮紧紧拳握着掌心,“为何你们想实现我的梦?”

“因为,我们也有相同的梦。”庞云笑开了,看向他的眼眸,比任何光源都来得明亮。

“日后王爷若需千里良驹,下官等静候差遣。”巽磊恭谨地朝他弯身致意,随后伸手拉着另外两名说客告退,将宁静留给极度需要思考的风淮。

反手关上门板后,忐忑难安的翁庆余马上转身问向主谋。

“他会考虑吗?”看他那么犹豫,说不定事情根本就不会成。

庞云倒是信心满满,“为了他的兄弟,会。”

巽磊搔播发,“我一直都忘了问你挑上卫王的原因是什么。”虽然他也是很看中风准,可是皇子里头有那么多好人选,怎么这家伙就只挑他一个?

‘哦爹当的是太子太傅,佐以正道的,可是未来的天子。“庞云的两眉得意地扬了扬,”俗话说父业子继,我若要辅佐,当然要批未来将是天子的人。“”未来的天子?“巽磊完全不敢想得那么乐观,”八字的那一撇都还不知道在哪呢、“要是里头的人心结还是搞不定,那么这些日子来特意为他所做的准备,可就全都泡了汤。

“不,已经有两撇了。”

“喂,别害我们把老本都赔光了啊。”瞧他一脸如沐春风,翁庆余忍不住以肘撞撞他。

廉云心满意足地咧出笑,“就算赔光了,也值得。”

金泽潋滟的印信搁放在桌面上,烁烁流光,像是午夜里的旭日霞辉。

墨色侵袭的夜阑时分,风淮静坐在房里,指尖滑曳过印信上头雕琢的字迹,以指腹感受着它的深浅轮廓,用心感受着这字的用意。

他记得父皇是这么对他说的,这卫字,是捍卫法典正义,为天下苍生谋福拉。

赐封卫王,是希望他能拿出一番魄力来整顿朝纲,不畏高压权贵,以中立的脚步站稳他所要悍卫的真理,上至父兄下至皇弟朝臣,皆不能动摇他的信念,哪怕是遭人排挤孤立,他也会照他遵行的正道走下去。

对于这个王号,从前的他一直不求甚解,虽然他能体会他在朝中会面临的一切,但他不明白,在那些假想敌中,怎会包括了他的父兄和皇弟们。

从前,他是这么相信的。无论经过多久,他们每个人,都不会变,众兄弟将会团结一心的辅佐太子卧桑,为了太子,齐心合力地对抗伺伏的野心和政敌,他更认为,只要有兄弟联手,太子定能再开创另一个太平盛世,只是他没料到,事与愿违,最后结果竟是演变成众兄弟逐鹿东宫。

天下之所以会乱,是因为要得太多,之所以要争,是因跨越了本份。

身处在权力的顶端,他从不知世人有多么向往着这些,不知他的兄弟们也心醉于这些,他总将眼前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但他的不争不夺,他的心满意足,却是他人的得之欲快。

三内鼎立以来,在那块分裂的土地上,他坚守在自己不变的岗位上,维持纪律不让手足为夺位而争夺,试图动之以情,好将他们间的斗争伤害缩减至最小,希望能勉强维持住得之不易的太平,但后来他才深深领悟到,他根本就无能为力。

为什么每个人的心都是那么地贪婪?那些他所惦念的过往,为什么他们全都不屑一顾?在拼命朝想要的方向前进时,他们怎都不愿停下脚步来,看看那些难以抹灭的美好回忆?

在别人嘲笑他没有宏观,也没有博大的企图心时,他依然故我,不认为念旧是一种执迷不悟,而在心底怀抱着眷恋,也不是不求进取。只因为他太明白,在他们追求的未来的背后,将要付出何等代价。高树多悲风,他不愿看见,釜中豆与箕的际遇在兄弟们的身上上演,他只是想让每个人都好好的活在世上,和从前一样,每个人都快乐地生活在这片蓝天之下而已。

在阳光熙和的暖日里,凝望着离京旅途上静温无忧的花草,他偶尔会想起,那些收藏在心底深处的小小回忆,而后看记忆在黑夜里犹如荧荧星火,划出一道道流光,和一幕幕的不舍。

记得以前还小时,他们十个兄弟妹,总会在每年盛夏来临时迁居到较靠近北方的沁凉宫里避暑,所有人的身影,在宫内翠色无边的绿意里跳跃,一张张面孔滑过他的眼前。

绿意沁人的凉夏里,他躺在凉荫下午想,半睡半醒的耳畔传来官人的叫嚷声,说是中暑的霍勒又忍不住在御书房里睡着了,卧桑听了,随即在太傅把霍鞑拖去给父皇痛接一顿前,赶去救人兼收烂摊子。

草地的那一端,野焰和怀炽又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律滔和舒河各拉着一个是弟劝架劝到后来,也被拖下水一块上演全武行,最后四人都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咧笑着嘴互丑谁脸上的战迹比较光辉。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张开眼,开朗对未来充满了理想的朵湛轻快地跑向他,高兴地说父皇准他由明年起跟在二哥的身旁见习朝中的事务,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过来刑部来帮帮他这名总是公务繁忙的兄长的忙。

而铁勒,他总是与他们保持着一段小距离,安静地倚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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