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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丁啊一丁,你真是个人才呦。” 柳北桐在心里笑了。
二十六
二月的瘦西湖仍然还属于冬天,依旧枯黄的草坪上还有一些残雪的痕迹。但它那独有的细腻和幽静仍然让人赏心悦目,春天的气息已经悄然而至。
他们进园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5点了,冬天天短,光线已经有些暗淡,几乎没有任何游人,也不见导游的影子。柳北桐只好做了临时的导游。他们沿着湖边走着,御码头、莲花桥、白塔、钓鱼台……柳北桐上大学时曾经来过这里,他根据自己很遥远的印象给林如玉做着解说。
湖边的小路是用一块一块小青砖铺就的,几乎每一块砖头都是活的,竟然可以动,踩在上面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走在上面,路面立刻就发出清晰、柔和的踏踏的声音,湖边尚未发芽的柳枝依然妩媚地低垂着,有时需要低下头钻过去。
从进了公园,林如玉就非常自然地挎着柳北桐的手臂,到了需要弯腰钻树枝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手放到柳北桐的手里。
“如果三月份来,这里是一片花的海洋,你会很陶醉的。”
“和三月相比,我更喜欢二月,你看过《早春二月》吗?”
“啊……你看过?” 柳北桐有些惊讶,《早春二月》是他这一代人熟悉和喜爱的电影,林如玉小小的年龄居然知道文革前的电影。
“读大学时看过,很古典,很美。”
“是很美。小林啊,你总在给我惊喜。”
“你有些像那位肖涧秋。”
柳北桐一愣,想说你有些像谢芳扮演的那位陶岚呢,但话到嘴边又觉着不妥还是咽了下去。
的确,一切都太美了。对柳北桐这种年过不惑之年的中年人来说,今天的美美得有些突然、有些不太真实……
“第一次来瘦西湖,高兴吗?”
“你看不见我已经陶醉了吗?到底是南方,我好像已经隐隐听到了春天的声音。”
“春天有声音吗?”
“你别说话,仔细听……”林如玉抓住柳北桐的手让他别说话。
“听到没有?”她很神秘。
“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听到了我们的心跳声啊。”
“不对,是花开的声音,你别说话,继续听……”
天更暗了,湖对岸的景色已经是一片朦胧。白塔的身影已经很模糊了。瘦西湖实际上并不大,长度也只有10几里路,但蜿蜒曲折、景色多变。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湖的西头。
“柳老师,您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林如玉指着湖边草坪一片尚未开花的植物问他,柳北桐沿着她的手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他不能再熟的灌木从,黑幽幽繁密的花枝、暗绿色肥厚的树叶,在每一簇树叶的最上头,已经提前露出了尖尖的花蕾。
“迎春花,我们大学校园里都是这种花。”
“还有一个名字呢?”
“茉莉……茉莉花,它大部分的花都是白色的。”
“你和那位茉莉现在怎么样了?”
“哦……” 柳北桐想起了她给他留的一张纸条:“茉莉是谁?我叫林如玉,不叫茉莉。”这个小丫头记性太好了。
沈默了一会,柳北桐说:“我们今天不提这件事好吗?”
“可是你已经提了。”
“我?什么时候?” 柳北桐一头雾水。
“在你的音乐中,你的感觉又不一样了——我们合作了三次,你每一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是什么样?”
“你已经渐渐回到了现实……”
“哦……”这女孩简直像个小巫婆,柳北桐的思路有些跟不上。他们默默地往前走着,柳北桐心里让她弄的乱乱的。
“你和那位维也纳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今天不提这件事好吗?”
两人对视了一下,突然一起笑了出来。
他们拉着手爬到小金山的山顶,这是十里瘦西湖的最高点,上面有一个小亭子叫“风亭”,亭柱上有两行对联。
“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
柳北桐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给她做着导游。
“知道吗?扬州也称月亮城,特别是秋天的晚上;瘦西湖更加迷人。当月亮上来的时候,那边莲花桥的十五个桥洞里面都有一个月亮,再加上天上一个,你算算一共几个?
“二十个。”
“啊,怎么会这么多呢?”
“我们眼睛里还有四个呢。”
“哈哈……”他们一起大笑了起来。
“晚上你要把你的二胡拿来,在这风亭中演奏一首,扬州市旅游局会邀请你做形象大使。你坐下,我来给你朗诵一首杜牧的诗。”
柳北桐把林如玉按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在大学时就是文学课代表,这首诗一直记忆在他脑海中。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江南草木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
林如玉快乐地鼓起了掌:“太美了!柳老师,秋天你再陪我来一次好吗?我们晚上来,好吗?你快说好——快说啊!”她兴奋地脸通红; 抓着柳北桐的胳膊使劲摇着。
“好的,我一定奉陪。那时杜牧的诗就要改成‘二十四桥明月处,玉人何处教二胡’了。”
“玉人风亭教二胡。”她快乐的大叫着。
柳北桐哈哈大笑着,他很久没这么笑了。和这个小姑娘在一起,他一下年轻了许多。下山时,兴奋的林如玉几乎是一个一个台阶跳下来的,柳北桐担心她被台阶上的雪水滑倒,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跟着她后面小跑。当他们气喘吁吁跑到山下时,天色已经很暗了,身后的小路曲径通幽、杳无一人。柳北桐松开了自己的手,身边的林如玉脸色红晕,头上冒着热气,一对又深又黑的眸子正在盯着他……
“擦擦汗,别感冒了……”他话音没落,她突然踮起脚,很快地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撒腿就向前跑去;“快看,那边有船,我们可以坐船回去。”林如玉兴奋地指着湖的尽头,寂寥无人的湖边果然停着几条船,几个打扮成村姑一样的女孩子正拿着船桨在那闲聊。
;柳北桐摸着自己的脸,楞楞地站在那里,他手足无措了。
他们上了一条船,两人齐齐地坐在船头小小的木板上。那个摇橹的女孩很有意思,开了船就唱歌给他们听。她唱了扬州的民歌《拔根炉材花》《杨柳青》,那是一种不加修饰的天然嗓音,别有一番味道。唱完才给他们说她是公园里的最佳歌手,平时唱一首要收十元钱的。今天免费。
“为什么要免费?” 柳北桐故意逗她。
“因为你们很懂唱歌。”
“为什么?”林如玉也有些不懂了。
“我唱歌的时候,你们没有说话,听得很认真。”
柳北桐和林如玉相互看了一眼,这是他们多年养成的专业习惯,这个小孩还真聪明。
“平时我给客人唱歌的时候,他们有的乱说话、有的抽烟、有的吃东西,我就不能唱了,管理员要看到船上有人吃东西、抽烟马上就要罚我的工资的。”
“哦……”
“我能猜出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说,猜中有奖。”
“你们是教师。”
“为什么?”
“你们都很斯文……另外现在是旅游淡季,这个时候只有教师放寒假在家,有时间出来玩。”
“说得很好,奖励20元。”
“我还能猜出你们之间的关系。”
“别瞎说了。快到了吧?” 柳北桐真有些怕她瞎说,让林如玉难堪。
“让她猜。” 林如玉来了兴趣,这个村姑还真有意思。
“他是你的干爹对不对?”
他们俩同时大笑起来:“说的不对,扣去10元。”
那小姑娘不高兴了:“你们不懂,我们这里说干爹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吗?”
“什么意思?”
“干爹就是老情人!”小姑娘狠狠地说。
“又胡说了吧?再扣10元!” 柳北桐佯装生气。他偷偷地瞅了林如玉一眼,她正若有所思低着头、撇着嘴,脸上赧然一片。
二十七
他们走出瘦西湖大门时,大街上已是万家灯火了。他们就在附近的小吃摊上随便吃了一点扬州小笼汤包,喝了具有扬州特色的鸭血粉丝汤。柳北桐那天兴致很高,真想再要瓶酒,来个一醉方休。可想了想自己上次在北京的恶劣表现,疑疑的也就没提。
林如玉告诉他:“我很喜欢这座城市,宁静、舒适、到处绿草如茵。北京和这相比,太嘈杂热闹了。”
“欢迎你今后经常来。” 柳北桐由衷地对她说。
她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柳北桐把他送到她的住处——瘦西湖附近的西湖宾馆,到了地方,才发现那里到处一片漆黑,人出来进去,乱糟糟的。原来是旅馆的电路坏了,正在抢修。
柳北桐看看她,发现她有些疲惫,从昨天就坐火车、换汽车、访谈、录音,又跑了一下午,这孩子够累的。
“先到我那儿去歇歇吧,一会再打的过来。”
“好吧。”
柳北桐住在瘦西湖另外一头的瘦西湖度假村,是一丁给他安排的。他住在206室,这是一个普通的标准间,两张床,不是很豪华,但是很干净。柳北桐给她泡了一杯水,她坐在另外一张床上,他们闲聊着。
柳北桐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那里面是他准备好的一万块钱。
“小林,你帮我这么大的忙,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柳老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什么?”
“一顿涮羊肉、一个小故事。”
“不行!绝对不行!上次我喝多了,什么都没来及,还是你买的单,我还把你车里弄得挺脏,想想都惭愧,这次你一定要收下。”
柳北桐一边发着感慨,一边找着她的小包。上次在北京,林如玉的表现真够豪气的,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种内在的气质,用什么词来形容呢?也许这种气质对男孩子来说不算希奇,但对一个纤弱的女孩来讲,就难能可贵了。
“柳老师,如果我们一起去日本,你也会这样斤斤计较吗?”
“你还是一个孩子,我怎么能让你白白辛苦呢?”
“如果我真是你的女儿呢?”
“那当然不一样。”
“那就把我当女儿吧。”林如玉把他手里的钱接过来,不由分说地放到他的旅行袋里。
“小林,你这样不好,你听我说……”
“想认我当干女儿吗?”
“当然……我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
“你可是玉女啊!”
“玉女……玉女也得有爹啊。”
他们一起大笑起来,笑完以后又同时停止了,他们都有些尴尬,林如玉不知想到了什么,睫毛下那双大眼睛忽然有些黯然。可能太累了吧?柳北桐却在想那个划船女孩的话“干爹就是老情人!”
今天够疯了,老柳,适可而止吧——柳北桐暗暗交代自己。
“哎呀,都10点多了,我得给那边打电话了,看看电路修好了没有。”
不知为什么,那边总机电话总是盲音。
“别打了,今晚我就在这住吧,明天早上过去。”
“啊……不行吧?” 柳北桐心里咯噔一下,他很犹豫。
“有什么不行,我是你的女儿啊,我困了,你是不是周扒皮啊,你想把我累死啊?”
“好好……那你就睡吧。”
林如玉脱掉了外衣,到卫生间洗了洗,一头钻到柳北桐对面的床上,拉开被子就这样合衣睡了。
也只能这样了。
柳北桐在卫生间里抽了一根烟,把事情前后又想了想,觉着也没有多大事,只要自己心胸坦荡,有什么问题呢?实际上他也很困、很累。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把那个放着一万块钱的信封悄悄地塞进她的小包里。然后把灯光调暗,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皮立刻有些沉重了。
夜里12点左右,电话响了——是一丁。
“北桐,你睡了吗?是不是小林在你房间里。”
“你怎么知道?”
“我是干什么的?”
“那边电路坏了,她太累了,我把她带过来歇歇,结果她睡着了……”
“行了,哥哥,别给我解释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明天吧?”
“不行。”
“好好,你说。”
“你那位朋友也来扬州了,你知道吗?”
“谁?哪位朋友?”
“张茉莉。”
“别胡说八道,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你往楼下看一看,她的车就停在下面停车场。”
“啊?!”
柳北桐走到窗前:皓月当空,月光如水,楼下的院子明如白昼.那辆他坐过无数次的、银灰色的别克车真的停在招待所院内,车号:苏 X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