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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珣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到来,见她站在门口,并无多大反应。他挥退了随侍在侧的内侍,淡淡开了口,道:“原来是阿姐来了。”
“你知我为何而来。”琳琅丢下手中的伞,跨进了屋内。
正欲退出御书房的内侍与她擦肩而过,无意间碰触到她冰凉的眸子,猛然颤抖了一下,慌忙加快了步伐。
景珣波澜不惊,道:“阿姐也早知我的答案。”
琳琅却弯起了嘴角,道:“那并非我想要的答案。”
“我早已说过,阿姐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确未掠走姮儿。”景珣握着朱砂笔在奏章上批注,说的话与三日前相去不远。
“我也说过,三日后你若不将姮儿还给我,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早被雨水浸湿的衣裳尚在滴水,她每走一步,身后便留下水渍。
景珣撂下朱砂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道:“阿姐想干什么呢?”
御书房内的烛火来回跳跃,在景珣的脸上映出了阴影,忽明忽暗的。门外暴雨拍打着窗棂的声音噼里啪啦,恍然间,琳琅好似又听到了那曲《秋花落》。
身后忽然哐当一声,琳琅迅速回头,只见留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的剑正抵着逐风。
若论实力,逐风与留景不分上下,主子不曾发话,他们二人便就此僵持着。
景珣的声音自琳琅身后传来,道:“阿姐莫不是忘了,不单是你,每个景家子女都有自己的影子。想来,阿姐能依靠的人,似乎只有逐风。如此,你又拿什么来让我付出代价呢?”
琳琅不急不缓走到了他的面前,隔着案桌望着他温雅俊秀的面容。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忽然笑得十分悦目。
这莫名的笑让景珣心头蓦地打了个突。
琳琅收回手,望着他的双眼问道:“阿珣难道以为我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就大放厥词?”
“是吗?那我倒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了。”景珣若有所思,面上却依旧十分平静。他瞥了与逐风僵持着的留景一眼,道,“母后若知道我们姐弟不合,怕是要伤心了。”
“母后若还在,姮儿便不会被你掠走。”琳琅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步上台阶,绕到了他的身侧,道,“放心,片刻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话落,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迅速抵上了景珣的咽喉。——。
景珣并未闪躲,若他想躲,凭琳琅的身手断不可能威胁到他。他偏头看了琳琅一眼,微微敛眉,掩下了眸中那不易察觉的受伤之色,匕首在他转动之间刺进了肉中,虽只刺进分毫,却渗出了血。
琳琅见了血,心头一窒,却不曾移开手。
此时,御书房的门骤然被人推开,手捧案卷的内侍站在门口,见到屋内这番景象顿时僵在了门口,手中捧着的案卷轰然落了地。
外头的雨不知何时竟停了下来,唯剩雨水顺着屋檐滑落在地,而御书房内却静悄悄的一片。
待内侍回过神来,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他正要放声大喊之时,景珣却开了口,问道:“何事?”
内侍趴伏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皇、皇上,方才接到任将军派人送回的、的战报。”
“递上来吧。”景珣道。
内侍自地上起身,拾起地上的战报,颤抖着双腿将战报呈了上去,待景珣允他退下后,他慌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竟然无人惧怕他去通风报信。
景珣也不畏那抵着自己咽喉的匕首,翻开了战报,却是捷报——任家军历时两天,伤亡数千人,轻而易举地攻下了东勒一座城池。
琳琅站在他身侧,自然也将那战报看得一清二楚。她脱了景珣一眼,嘴角微勾出嘲讽的弧度。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外头仍旧毫无动静,景珣更是神色自若地翻阅起奏章,批阅之余,还不忘问道:“阿姐,手抬了这么久,不酸吗?”
琳琅冷笑一声,再次问道:“阿珣,你当真不愿将姮儿还与我?”
景珣却道:“阿姐切莫说笑了。”
琳琅敛了笑,撇下心头最后一抹犹豫,冷冷唤道:“逐风。”
逐风闻言,提劲飞身退出了御书房门外,留景见状忙追了上去,待他追出时却晚了一步,只听夜空中砰的一声响,绚烂的焰火在夜空中炸开,顿时映红了夜空。琳琅忽然收回了匕首,匕首尖端还沾染着景珣的血。她顺着门的方向望去,声音变得十分轻,道:“你或许不知道,为了这一夜,他们足足部署了十年。”
而她,原不想让一切变成这样。——。
大毓兵力三分,一在景珣,一在任子衡,而琳琅早就掌握了余下的那一分。
如今任子衡征战在外,远水救不了近火。而琳琅手中除了那三分之一的兵力外尚有铁军卫在,景珣手中那三分之一的兵力已抽出一小部分随任子衡远征,剩余兵力全然无法与他们相抗衡。
一直以来,她默许长歌他们处心积虑,处处小心、步步深思熟虑,想尽一切办法去笼络朝中大臣,确是存有私心。
默许长歌他们的行为,一是为了减轻她心中对妩歌之死的愧疚,二则心知那一切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成为她的一记护身符。
如今一切终都应运在这一夜,她只须一声令下,便可颠覆这座皇城。
走到这一步,她着实不愿,可,姮儿是她的命啊!
景珣神色蓦然一正。十年,自他称帝那时起,他们便开始细心部署这一切。而这些年,他虽励精图治,却从未去防过从前她身边的那些人。
未去防,也未曾想去防。
琳琅不愿再看景珣,别过了头。
门外兵器交接的声音响彻天,暴雨之后的皇城陷人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变故之中。驻守在燕京城外的兵马不知道何时都进了城,后宫的妃嫔在半夜惊醒,还未反应过来,就已成了瓮中之鳖。
内侍慌乱之中闯进御书房通报,而景珣却毫无反应。
景珣盯着琳琅的侧脸,许多复杂情绪同时涌上了心头。一直以来他都不惧怕她与他抢这皇位,可他却心有不甘,对近来发生的一切失望而近乎绝望。他若愿意,便可轻而易举地取了她的性命。
就如同她方才那匕首抵着他的咽喉,只要用力一刺便可取了他的性命却并不忍心那般,他对她亦是下不了手。
他做的一切,从来都是为了她,可是,她却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他。
她早就忘了从前.与他说的话。
如此,他要这皇位又有何用?
暴风雨过后,大地终又重归了平静,晨曦划破夜空,金鸡破晓,旭日东升,看似与往日并无多大不同,然而,这一切终是应验了李家人所记载的话。——。
第六十二章 混乱
淮都乃东勒国边城之一,毗邻大毓,背靠淮山,靠山之地本该易守难攻,但淮山地势过低,防守不易,加之淮都太守昏庸无为,与任家军对峙两日后便弃城而逃,城内将士无心恋战,这才让任家军轻而易举攻下。
城破之后,既有百姓留下,亦有百姓愤而背井离乡四处颠簸流浪。
大毓攻下淮都后,全军驻扎在城外,虽纪律严明,却也让城中百姓受到了大惊吓。如此僵持了十多日,城中上下见自身无虑后,一切才逐渐恢复成从前那样。
过了几日,望苏借口身体不适,抛下军中上下住进了淮都太守府。
太守府建造得极为华美,东勒不过是个小国,本身资源匮乏,并不富裕,故而任子衡踏进府邸后,也被这处处尽显奢靡的宅邸吓了一跳。
见到望苏时,他正在怀凤阁饮酒作乐,眼前这荒诞的举动着实让任子衡难以接受,却因他的身份是监军,对此也只好尽力视而不见。
望苏见他到来喜悦万分,拍手命下人上了酒菜后,拖着他一道尽情享乐。任子衡饮下第一杯酒后,便不再喝。望苏不甚在意,为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待歌舞结束,他挥退了侍立在四周的婢女,笑道:“这太守府倒是十分适合饮酒作乐,若非将军不愿抛下那些将士,如今你也该是在这府中享受的。”
仔子衡冷笑一声,道:“这太守府,怎比得上你那右相府?以今日所见,大人的病已无大碍,如此,明日找们便出发吧。”
“将军既然这么说了,我自当无异议。”望苏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忽然笑道,“听说将军凌晨时分逮到了一名刺探军情的探子?”——。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任子衡并未否认,不远处细微的声响让他神色骤然变冷,迅速拔剑朝那方向掷去,只听得一声惨叫,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顿时自门板后摔到地上。
望苏饮尽杯中酒,拍掌笑道:“将军武艺高超,让人佩服。”
任子衡起身走至那尸体面前,将刺在那人心口上的佩剑取回,拭去剑上的血迹后,道:“淮都初定,太守府并非那么太平,若你单是为了享乐,倒不如返京。”
“我在这太守府寻欢作乐,可是为将军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真要仔细论来,将军还应当谢我才是。”望苏低笑,堵得任子衡说不出话来。
任子衡皱眉,与他僵持片刻,便离开了太守府。
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望苏拍了拍手,门外便出现了一名侍女装扮的女子,她上前几步,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把那尸体处理掉。”望苏将手中的酒杯往后一抛,玉杯应声而碎。见那女子拖起那具尸体欲走,又问道:“伍六,左老可已将事情办妥?”
“主子需要的棋子已经尽数到手。”伍六道。
“如此甚好,让他们小心些,别毁了我处心积虑才弄到手的棋子。”望苏轻挥手,伍六与那尸体便消失在他眼前。
手中的折扇张了张,望苏靠向身后的软垫。
行军作战贵在神速,次日一早,整座营寨顿时人去一空,除了留守淮都的两万兵马外,其余将士都随大军一路向北,朝东勒国都梁阳进发。
一路前行,大军战无不胜,所到之处必定生擒敌将取其城,接连攻占隋邑、龙门之后,大军进而攻打凤郡。连续丢城让东勒国君寝食难安,责令人驻凤郡的大将苏妩务必守住凤郡。
东勒苏家与任家一样,世代征战沙场,苏妩虽为女子之身,却是东勒赫赫有名的大将,由于她的凭坚固守,大毓兵马屡攻屡败,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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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后,有快马朝营地疾奔而来,守卫戒备森严,将那人给拦了下来。来人自怀中掏出令牌,仔细盘查后,其中一名守卫便领着来人往不远处的营地而去,营地内士兵来回巡视丝毫不敢懈怠。——。
来人似有急情上报,神情肃然,以致领路那名守卫亦跟着情绪紧绷。
待到了将军营帐,帐前的侍卫见了令牌,进人帐中通报之后,再度出现在二人面前,道: “这位大人,将军一请您进去。”
说罢,便放了行。
来人朝左右士兵颔首后,忙大步踏进了营帐。
营帐之内,任子衡正与几位部将在商讨下一步行动,见来人已经进来,任子衡便让几位部将先退了出去。
待帐中只剩他们二人,来人忙行礼,道:“下臣李有福见过任将军。”
“大人免礼,不知大人此行,所为何事?”任子衡上下打量他,自燕京到此处,路途遥远,他风尘仆仆而来,定有要事。
李有福忽然跪了下去,恳求道:“将军,京中出大事了。二十日前,长公主领兵逼宫,自此把持了朝政,皇上则被其软禁在宫中,朝中大臣多方求见,皆无人得见圣颜。下臣临危受命,恳请将军班师回朝,以擒叛党。”
任子衡手握三分之一的兵权,只要他肯出手一切局势便能逆转。这段时日他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就是为了早日寻得救援。
沙土堆出的地势图上那座山忽然倒塌,李有福的话让任子衡心头一怔,对此十分意外,却又故作不信,喝道:“长公主与皇上素来亲厚,又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李有福,你竟敢千里迢迢跑到淮都来蒙骗于我。”
“恳请将军明鉴,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下臣甘愿天打雷劈。”李有福心头焦急万分,唯恐任子衡不相信他。
“口说无凭,你可有物为证?”任子衡若有所思地问。
李有福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道:“左相大人怕将军不相信,特让下臣转交他亲笔书信一封,相信将军看完后便知道一切。”
他自地上站起,将书信递到了任子衡手中,见他接过信,顿时松了口气。
让李有福意想不到的是,任子衡迅速看完信后却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当面诓本将军。来人,将这人给我拖出去斩了。”
帐外左右听到此话,立刻冲进帐中将李有福给拖了出去。
不明就里的李有福脸色顿时惨白,最终成了刀下亡魂,临死之前嘴里犹在大喊冤枉。
帐内尚且听得到惨叫声,任子衡靠向椅背,再看了手中的信件一眼,掏出火折子将它烧成了灰烬。——。
望苏掀了帐帘进来时,正见灰烬自任子衡指间滑落,他回头望了来时的方向一眼,心头了然。
任子衡见了他,冷声道:“我以为右相大人至少会让人通报一声,这儿毕竟不是大人的营帐。”
“将军莫不是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望苏睨着他,语气颇为不逊。
自征讨东勒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