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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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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见她满怀期待也不忍拒绝,想了想,道:“好吧,你寻个利索的人送个口信回宫,省得阿珣担心。”
恒凌当下就笑逐额开,道:“我就知阿姐也想我了,珣哥不让我进宫,我这会儿可以不让阿姐回官了!”
说完便唤来总管,让他去送口信后欢天喜地地领着琳琅一行人去了厢房。
走在身后的琳琅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口气,若非不忍拒绝恒凌,她定不会在这将军府小住。
当然,不管琳琅如何郁结,他们一行仍是在将军府暂住了下来;府邸上下都知来了贵客,来往的仆役较之往日也更加的规矩。
待一切都安顿好后,天色也渐渐晚了,府中里里外外都挂起了灯笼,显得十分亮堂。恒凌腻在琳琅房内逗弄景姮,长歌在一旁弹琴,逐风一直守在门外,琳琅则坐在一旁笑看着她们。
不多时云裳便来提醒说到了用膳时辰,恒凌一手抱着景姮一手挽着琳琅前往膳厅。
琳琅原以为会与任子衡不期而遇,用膳之时却并未遇到他。恒凌并未问起他的去向,琳琅亦不多话,一顿饭吃得不温不火与平日并无多大的区别。
入夜之后的将军府灯火摇曳。景姮这一日折腾累了,早早便开始犯困,琳琅则在一旁轻缓地哄着她入睡。长歌尚未去休息,仍在琳琅屋中陪着她。
待景姮一入睡,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琳琅与长歌对视一眼,长歌便去开了门。在守卫森严堪比皇城的将军府内不必担心有小贼敢擅闯,加之逐风在,无须担忧。
琳琅见恒凌进来,笑道:“是离离啊,还不歇息?”
“阿姐,晚上让我睡在你这儿吧?”恒凌上前坐到了琳琅身旁,像个小姑娘那般撒娇。
琳琅低头看了怀中的恒凌一眼,见她一脸坚持,便允了。景姮在琳琅怀中已然睡熟,长歌见状上前抱了景姮便退了出去。
待门一阖上落了锁,恒凌脱了外袍率先上了床,琳琅却拿起了早些时候自将军府书房里拿来的《大毓图志》看了起来。
恒凌侧卧在床,单手支撑着望向不远处看书的琳琅,不知瞧了多久,忽然问道:“阿姐,你很怕看到他吗?”
“嗯?”琳琅最先不明白她在问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装傻,道:“离离口中的他,指谁?”
恒凌哼了一声,道:“任子衡。”
她说得如此直白,琳琅只好叹气,道:“离离,你们夫妻一场,怎会如此生疏?我记得从前你都唤他任哥哥的。”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恒凌眼眯了眯,又问:“阿姐,那左相府与你有何渊源?”
琳琅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反问道:“离离你久居燕京,对楚恒可有了解?”
恒凌讶然,“可是左相府的楚恒?”
“正是。”
“只听说左相公子才貌出众且家有一妻一妾,此外并无多大了解。倒是他夫人曾在宴上见过几回,还算得体。当年父皇为你择婿,他也在名册之上,彼时你说左相其人野心极大,因而动手将他从册中抽离,现下怎么就问起他了?”恒凌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蓦然叫道,“我这倒想起来了,楚恒那位妾室据说出自川州闻府啊。”
她话音刚落,忙停下来。自川州大火之后,所有人都默契地不说起川州闻府,此番她无意之间脱口而出,怕是触动了阿姐的伤心事了。
背对着她的琳琅背影晃了晃,随即归于平静。恒凌有些难受,轻声问道:“我让阿姐伤心了吗?”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入耳的唯有书卷翻页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琳琅轻笑出声,道:“离离你还小。”
虽早早嫁做人妇,却仍是小孩心性。
恒凌闻言不置可否。
在书册快要见底之时,琳琅轻缓开口,语中夹杂许多的感伤,道:“离离,父皇的忌日要到了呢。”
床那头恒凌的眼睑掀了掀,手不知不觉紧握,末了又松了个透彻,低低叹息道:“是啊……这么一晃,就过了九年了。”
二人都想起了永乐帝,年少时为她们撑起一片天的威严男子。
烛火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将琳琅的影子拉得老长,随着烛光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有些不真切。恒凌盯着她的背影瞧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过了好—阵子,施施然有了倦意。入睡之前,她道:“阿姐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想父皇母后,也想你。从前我以为这天下再大,也不过就是头顶那片天,阿姐就算嫁碍再远,也不会出了这燕京城,可是有天一觉醒来就发现什么都变了,身边最亲的人就剩下珣哥。
后来珣哥忙着平内乱,忙着国事,也无暇再像从前那样与我一同玩乐,独剩我一人了。从小我便在你们的宠溺下成长,但这不长不短的九年让我明白了许多事……”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总是阿姐和珣哥护着她。可是她,总想告诉他们她已然不是当年的小姑娘,她亦可护着他们。
秋蝉的叫声自屋外若有若无地传来,不似夏日的蝉鸣那般欢快,倒有几分迟暮的悲凉之意,身后悄然一片,再没了声音,琳琅不曾回头,握在手中的书却再也没能入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书,起身,靠向了床。恒凌早已睡下,对于她的靠近自然是毫无知觉。
琳琅坐在床畔,伸手拉丁拉被子,手轻轻抚过恒凌的睡颜,轻叹一声。
她自幼受宠,与家中兄弟姐妹亲者不多,现在想来,除却恒凌和阿珣竟再也找不出第三人,虽有血缘,来往却甚为清淡。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她那些妹妹们多被母亲调教成木偶,唯独恒凌,自她呱呱降世起她便将她带在身边,同父皇一样娇宠出了恒凌的骄纵。
恒凌确是骄纵,但这也恰恰说明了她的真实。
自川州再遇,她一直紧紧地黏着自己,她总是笑她还未长大。其实她知道恒凌伤心,这九年,她的所作所为让世人以为她已经离开了人世。她不愿再回来只因她不敢面对被至亲之人背叛这个事实,她不敢知道当年的真相亦是如此。
倘若当年的真相中牵扯进恒凌或景珣,她当如何是好?
若是如此,倒不如真的不知。
现在这般也好吧?
归来,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不管是恒凌还是景珣,在她面前都与年少时无多大的变化。
她蓦然又想起了长歌的脸,还有妩歌,若说亏欠,这辈子她亏欠最多的,就是她们姐妹了。
许是屋内太过闷热,琳琅寻了件外衣披上便出了房门。门口那两盏灯笼在夜风中显得十分羸弱,像是要掉下来.却又紧紧地吸附在屋檐上。
她住的院落,出了门,无须几步便可刭后花园,这将军府与她记忆里并无二致。琳琅抬头看了看天,繁星点点,确实美不胜收。
府中点的灯笼够多,花园四周并不黑,反倒有种朦陇之感。
花园中央有个凉亭,通往亭子的那条小路上铺满了细碎的石子,个个白净圆润,大小如一。亭子四周都是花,一朵朵开得极为娇艳。
亭子四周也挂着灯笼,琳琅在冰凉的石椅上坐下,凉意入骨,陡然清醒了很多。原以为外头的新鲜空气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会再想那么多,可坐在凉亭里却无端又想起了川州闻府。皇城与川州闻府自然是不同的,全然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可这儿不同。
那时,他们的园子也有这么个凉亭,夏日的夜晚他会在亭中浅酌几杯……
原本该忘记的东西,怎么就无端地渗入骨髓了呢?
总以为姮儿占去了她十分的心思,却在深夜孤身一人时一次又一次让他的面容在自己的脑海中徘徊不去——
这一生,她怕是忘不了了吧?
身后有意放轻的脚步声提醒着琳琅有人靠近。靠近她的人并来说话,亭子上悬挂的灯笼将来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尚未回头便从那影子中依稀辨认出来人是谁。
越是靠近,琳琅就越笃定是任子衡,待她回了头,那熟悉的面容证实了她的笃定。与白日里见到时不同,这次她淡然了许多。
任子衡步入凉亭,在离琳琅不远的石椅上坐下,近在咫尺,却谁也不愿先开口。琳琅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白日里过于仓促,她不曾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任子衡抬眸,望进了琳琅眼底。他试图从她眼中看出点什么,许是夜色太过于苍茫而凉亭四周的灯笼过于昏暗,琳琅的眼中除了漆黑还是漆黑,全然看不出别的颜色。
最后是琳琅先开了口,她朝他微馓一笑,道:“子衡,离离这会儿在我院中歇下了,你不必担心她。”
世人大多唤任子衡的表字行之,直呼其名的人屈指可数,而琳琅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任子衡回话时不冷不热,语气却十分认真。
气氛有些冷,琳琅低头看了自己瑟缩在袖中的手一眼,再抬头时又笑道:“几年不见,你倒是一点未变。”
性子一如从前冷然,极少笑。
“你变了吗?”任子衡的视线紧紧缠着琳琅,不容她别过眼。
琳琅愣了愣,笑出声来,道:“有许多人说我变了。”
“是吗?”任子衡神情依旧,一字一句却铿锵有力,“你是否变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不曾变过,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
那几盏灯笼在风中飘荡,显得十分孤寂。
琳琅嘴角的笑容微僵,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深夜已经起了寒露,身上的衣裳明明不算单薄,却生生让人觉得寒气袭人。那些僵硬仅仅维持了一瞬,便被巧妙地以笑掩去,琳琅道:“有时变了亦好,我有些乏了,夜里露重,子衡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不待任子衡开口,起身便离开了花园。
任子衡一动不动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不曾开口阻拦,只是安静地看着。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习惯了看着她远走,习惯了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他一直都记得他和她的过往,一点一滴.细细收纳在记忆里,丝毫不曾忘记。他或许从未说过,但他明白自己的心.他爱她,自年少时起,至今未变。
即便,被迫娶了恒凌。
任子街收回视线,漫无目的地扫了四周一眼,园中的那些花儿在夜风中花枝乱颤,楚楚可怜,他又想起了许多年前琳琅看到他与恒凌那慌乱一幕时眼中的不敢置信与哀伤。
他的手蓦然紧握成拳。
那场阴谋酿成了他这辈子无法抹去也无法抚平的伤,总有一日,他定会将这一切如数奉还给那个人。
他发誓。
第四十四章  似曾
随后几日未在府中见到任子衡,只听恒凌淡浚地提了一句,说是景珣安排了差事,他已经马不停蹄地膏离开了燕京。
在将军府这几日,琳琅住得倒也舒坦,不若在皇宫那般,要出门是极为方便的。这日琳琅起了个大早,趁着恒凌还在歇息,交代了云裳,云裳莫吵醒恒凌,且嘱咐她们照顾好景姮后,便领着长歌与逐风出了门。
出了将军府拐过几个弯,长歌便与琳琅朝相反方向去了。她虽不曾明说,琳琅心里明白——藏匿在燕京城芸芸众生中的铁军卫总需要人去看顾,而这些事自九年起便由长歌与逐风代劳。
见长歌的身影轻巧地消失在街角,琳琅偏头问道:“逐风,你是否也觉得我不念情面?”

铁军卫是她当年意气风发时一点点组建出来的,不管是人手、武器还是身上的着装,全然由她拍板定案。为了让这支队伍成为大毓最负盛名的军队,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治下更是严厉,如今的铁血男儿,当初多少都曾掉过泪。
而她呢,说忘便要忘了,不闻不顾,也确实做得通透。
“殿下的举动自有自己的道理。”逐风说起话来总是这样不急不缓。
琳琅睨了他一眼,心道除了川州闻府初见那次的失控之外,逐风在她面前就是这般模样。
与他多说无益,索性不再说话,兀自朝自己想去的方向寻去。
先去的自然是闻家的铺子。
在将军府这几日,她总会在夜里梦到闻不悔,深夜里大多自梦中惊醒。就像刚进闻府那些时日,夜里总会梦到燕京梦到皇城,也总会惊醒。
她总会想起当日说和离时的决绝。
如果没有那场大火,该多好?即使仍会想念,但总有一日再见时能变得云淡风轻,或许还可以笑着跟姮儿说那是她父亲。
大抵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琳琅在闻家时虽极少插手生意上的事,却也知道闻府的铺子多数都坐落在最繁华热闹的街道,东大街的燕京十八巷便是那最热闹的街道之一,这十八条巷子有闻府在燕京三分之一的商铺,她也曾听管事在年底送来账册时提起过。
若想去闻家的商铺,往哪儿走便不言而喻了。
东大街上人来人往,逐风一路上都显得小心翼翼,对此琳琅倒显得镇定了许多。走了快一半的路程,却丝毫不曾看到闻府商号的标志,跟在琳琅身后的逐风沉声问道:“殿下若是要寻闻家的商铺,大可不必费心了。那日之后闻府的商铺多已易主。”
琳琅脚步微顿,笑道:“逐风,我亦只是四处看看。”
逐风眸光一暗,不置可否,却紧跟其后。
琳琅最后仍是没忍住,在东大街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后,她在顺德楼门口停了下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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