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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别的不算擅长,从山上下来的本事倒是强项。
下得山来就有一户农家,只有一对老夫妻,这样的雨夜当然是早早睡了,他带我敲门而入,只说两人连夜赶路,半途暴雨,想借宿一宿,老夫妻匆忙披衣来开门时对我们的一身狼狈惊讶万分,但仍是厚道地请我们入内,还腾了一间屋出来,
农舍简陋,屋子也只有两间,我浑身湿透,进屋时打了个极大的喷嚏,农家院里有水井,我们正走到井边,我脚下湿滑,差点跌了个跟头,腰里一紧,却是莫离一手将我带住了,我的额头磕在他的胸上,鼻子碰到他的胸骨,闷闷的一声,他哼了一下,许是嫌弃我路都走不好,索性抄起我直接进屋。
进屋后我听到老婆婆感叹,“这小两口子,多恩爱呐。”
老公公就笑,“你个死老太婆,当年我可没少抱你。”
其实门一合起来我便被他丢在地上,再听到这样的谈论,那个哀怨呐,差点一头磕在桌脚上,再抬头却见他已经盘膝坐了,双眼合起,再不与我言语。
我想到他之前伤重的样子,又开始担心,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伸手想去搭他的脉门,可手指还未触及他的皮肤便被他反手一把扣住,他睁开眼来,一阵寒光。
可惜我再怎么胆小,被他这样瞪着瞪着也已经习惯了,更何况他也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将我带回教中,我回看他,心里想,底牌都被你自己揭过了,还要唬我?
不过我还没有胆大到把这些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还解释,“我想看看你的伤势,为什么不坐车了?那,那个驾车的人知道我们离开了吗?”
他仍是看着我的眼睛,渐渐手掌松了力道,冷哼一声,“我就是不想他知道。”
我愕然,然后突然明白过来,他这样大费周章地瞒过左使,瞒过园中众人,再后来雨夜驱车,就连青风都被换过却还是半路遇袭,那值得怀疑的人只有一个。
可那人,一直挡在他身前,是否误会?我再看他,却见他又将眼闭了,沉默的一个侧脸。
或许是误会,但他选择抛弃。
我的心渐渐抽紧,原来,他对自己身边的人一个都不信。
想到这儿我便益发觉得冷起来,身上衣服浸透了雨水,又湿又沉,我没有衣物可换,也不知如何是好,慢慢在他身边坐了,背靠着墙角,像是要找一个依靠。
我太累了,没法再坚持下去。
屋里安静,我渐渐迷糊起来,但身上一阵阵冷战,夹着哆嗦,忽地腕上一紧,我想惊醒,却眼皮沉重,根本张不开,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被握紧处涌入,瞬间铺遍全身。
等我醒来,身上衣服早已干透,屋外大雨早歇,晨曦微吐,屋里没人,我惊跳起来,推门就往外跑,正撞老婆婆身上,她手里端的两碗稀饭在惊叫中翻下来,却被人翻掌一托,转瞬到了他手里。
还有谁,我家神功盖世的莫离大人是也。
他托完还有闲暇,瞥了我一眼,目光里清楚写着两个字。
麻烦。
真伤自尊。
我与他在屋里面对面把那两碗稀饭喝了,起身的时候我摸身上,他看我,“干吗?”
我说老人家这么招待我们,怎么都要谢谢人家。
他冷笑,“不杀便是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你还要杀了他们?”
“死人才不会泄露行踪。”
这句话……我差点又撞在桌子上。
走在路上我还瞪他,“你开玩笑的。”
他面无表情。
后来我发现,还是我太不了解邪教了,既然是有组织的地方,怎么会让老大一个人长途跋涉,这不,还未出山,就有人来接应我们,岔路口数辆大车一字排开,排场惊人,我吓得一顿,头车上已有人飘然落了下来,一身红衣,笑意盈盈。
“红衣来迟,让尊上辛苦了。”
我听到这名字便移不开目光了,两眼笔直看过去,对上一双春水眼,不笑都是波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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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贴,写多少贴多少,没了别抱怨,泪着转头继续写常欢……
第 55 章
马车里一如既往的安静,莫离不说话,我在旁边吃东西。
我本能地觉得,有得吃的时候还是多吃点为好,跟着这个男人,随时都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下山不过数日,我已经经历了比过去三年加起来还多的跌宕起伏,相比之下,庆城山顶简直是个世外桃源。
不不,我鄙视自己,怎么才几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儿明明是个苦行僧的修炼洞,怎么能跟世外桃源比。
我想要的世外桃源很简单,那儿只要两个人,站在我身边的该是个秀气瘦高的少年,对所有人板脸,对我微笑,笑起来的时候,阳光都要黯上一瞬。
我慢慢出神,闭上眼睛微笑起来,突然脸上一冰,我一惊睁眼,却见莫离的眼睛离我只有数寸之遥,手捏着我的脸颊,像是要把我的下颚捏开来。
“你想做什么?”他冷声。
我无辜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大,也不是每个人都跟你想象的某些怪胎一样,动不动就要服毒自杀以示坚贞不屈的好不好?
更何况我有什么服毒自杀的理由?
他对上我这样的目光,突然抽回手,颧骨下的肌肉抽紧,像是咬了牙,我倒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再看他已经撇过脸去,掀帘子下车,再不看我一眼。
车外有人的招呼声,我也跟下去,却见一座大宅,粉墙后黑压压一片屋脊,却是到了一座庄园。
莫离当先进去了,我便落在后头,一片红云飘落我身边,走得是袅袅婷婷。
“小妹妹,怎么称呼?”
我想起之前圆月所说的话,先对她没了好感,但她说话声音甜软,我一个女人都听得晕乎乎的,才张嘴,却见走在先头的莫离突然回过身来,冷眼看我。
“过来。”
叫一只贴身小狗儿都没他那么节省字数,我这两年脾气好了不知道多少,但当着这么多陌生人,仍是觉得下不来脸,脚底下立刻慢了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的功夫,他的眼睛竟然已经眯起来了。
旁边有隐约的抽气声,我四顾,但没有一个人抬头,看来莫离平时在他的手下眼里威风很足,至少没人敢像我这么不听话的,更可能的是,像我这么不听话的,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我迫于重压,最终还是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庄子,他吩咐了我该待的地方便带着几个人离开,不知是开会还是下命令去了,我被安排在他屋子边上,可能是方便近距离看管。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有了大把时间可以用来思索眼前情况。
莫离一直忙碌,离开时便锁着我,还不是一般的锁,上玄铁链子,细长,绕脚踝扣死,他吩咐下人这么做的时候我哇哇大叫,但他完全不为所动,看着手下人行事,临走还问了我一句。
“要怪,怪文德教你的轻功吧。”气得我想吐血。
这儿明显是莫离的地盘,与之前在定海那小小的别院不可同日而语,山庄里曲折多路,设过了奇宫八卦,非得有人带着才能找到方向,进出人人身手矫健,看到莫离无不称一声尊上。
我又想到那天山路上常先所说的蓝家庄长老云云,看来这邪教组织庞大如蜘蛛网,下头居然还自拥山头,派别林立,而且矛盾颇多,所谓的教主神神秘秘,藏在总坛云深不知处,而且明显对下头缺乏监管,导致稍有异动便开始杀来杀去。
黑社会也学诸侯割据,真没天理了……
看来莫离也意识到,这样将我一路带回总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索性回到自家地方从长计议,可见大家势均力敌,权衡得不错,真要静下心来斗一斗,不知是谁输谁赢。
虽然莫离将我锁了,对我的态度也可算得上是冰冷到底,但他一直将我放在最近身处,又不说原因,这样的状况很令人费解,这些人摸不清我的底细,开头对我倒也客气,那个叫红衣的亲自来看过我一次,还送了些清粥小菜来,仔细端详我的脸,笑眯眯的。
我被她看得浑身发冷,终于忍不住先开口,“看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
她仍旧笑眯眯,也不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但是情况很快便不同了,第二天青风也到了庄里,虽然满身狼狈,但至少是活着的,被人问到的时候用古怪的眼神看我,当着我的面就跟别人咬了耳朵,想也没说什么好话。
然后……然后一切就变了,我在屋里都听到窗外有人用鄙夷的声音说,“原来是个捡回来雏,还有些功夫,大人带着她,大概是还在新鲜劲头上吧。”
“还是大人心善,庆城那个假仁假义的地方出来的有什么好东西?饿个三天,还用锁?看她怎么跑。”
我听得气结,刚想破口大骂,但一声钟响,外面所有声音突然没了,脚步声过后一片寂静,我“喂”了两声,都没有人回应,再等了一会儿,远处鸟叫声都没了,竟像是天地间只剩了我一个。
门窗都是关着的,我拉尽铁索都不能走到窗口,铁索绕在床边的铁柱上,第一天我就想,这算什么地方,床还是铁铸的,并且钉死在地上,根本不能移动分毫,囚室不像囚室,卧室不像卧室,这时就更觉得变态,想咬人的心思都有。
我从正午等到日落,外面都没有一丝声响,我渐渐害怕起来,从一开始的叫人到后来威胁他们我要逃走,没有任何回应,到最后又累又饿,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巨响,然后发现窗外有光亮,透过白色窗纸,红如血光。
我见过这样的光,是火,什么地方起火了,映红整个天空,虽然还没有烧到这里,但浓重的烟味已经随之而来,还有逐渐升高的热度。
出了什么事?我竭力想挣脱扣在脚上的铁索,但是没有用,我唯一所擅长的轻功在此时只是一个笑话,热浪涌入,我终于开始惊恐,一点点往墙角里缩,但连那墙皮都开始烫起来,还有我脚上的铁索,火蛇一般灼烫着我的皮肤。
死亡的味道向我逼近,我开始颤抖,无法克制地。
不,我不想死,如果他还没有记起我,那我即便是死了,也不会甘心的。
门响了,有人飞身进来,在浓烟中叫我的名字,声音暗哑。
“平安,说话。”
天,他终于想起还有一个人在这儿了,我张大嘴想发出声音,但未吐一字便被浓烟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腰间一紧,我在下一秒便被一股大力缠住,然后身体腾空而起,我那个气啊,半空中一边咳呛一边提醒他,“铁索,铁索……”
“铮”一声,白光闪动,我脚上一轻,铁索已被他凌空削断,用的还是一柄从别人身上抽出来的佩剑。
落进莫离大人怀里的时候我差点吐血,我后悔了,早知道绝世武功是这么好用的东西,我在山上真该抱着师傅文德的大腿,痛哭流涕地求他全都教了我。
我被莫离挟着,双目被烟熏得刺痛,耳朵还管用,只听红衣略带些气喘的声音,“大人,庄子外围的阵势都被霹雳弹烧了,但那群人也伤得惨重,退到山下去了。”
我一惊,霹雳弹?这东西我听说过,江南雷家出产,而江南雷家,是我师傅所坐定的三庄九派同盟军中的人物,那这样说来,是我师傅来了?
莫离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冷冷问了一句。
“你叫谁来安置内厢的?”
四下突然安静,我眼泪哗哗的,双手都用在揉眼睛上,却听有人扑通跪下了。
“是孟成,但他刚才在路上见有兄弟被人夹攻,上前营救,受了伤,现在还在医治,所以……所以……”
那人声音迟疑,但莫离已经开口,“拖出来,杀了。”
“大人,内厢只有一个……一个……”那人声音惨痛起来,“孟成救的是兄弟的命啊。”
“需要我说第二遍吗?”他转过身,吐字清楚,就连我这个还未睁开眼的,都觉得这个原本热流未退的地方,寒霜突降,冰封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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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片刻便有人被拖了过来,扔在我们面前,我透过被自己揉得血红血红的眼睛看其他人,大家俱是沉默低头,地上那人已经昏过去了,被人拖动,呻吟一声醒过来,再看到其他人的目光,表情略有些惊楞。
这个人……要被杀了?
我倒不是怕死人,十三岁那年,满城血光我都经历过了,现在死个把人在我面前算什么?但这人要是被杀,直接原因就是因为我,虽然他把我忘记在火场里,但看看其他人的目光,还觉得他忘记得很有道理吧。
红衣勉强笑着开口,“尊上,孟成擅自行动,的确该杀,但他这些年鞍前马后,念他一点苦劳,或者留他一条狗命,以后将功赎罪吧。”
莫离冷冷扫了她一眼,那人倒是条硬汉子,听红衣这么一说,再看到立在莫离身边灰头土脸的我,立刻明白过来,从地上撑起身子勉强对莫离跪了,说话时却不低头。
“没办成红总管交代的事情是我的不对,孟成愿意受罚。”
我一听,嗯,这人虽然倒霉,但眼力劲儿不错,看得出情势,分得清主次,这么说话倒是往活路里去的。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一转身就对上我,手指着我,目光凶狠,“不过这个女人,给庄里惹来这么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