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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淡大雨,雨水顺着宝龙殿的兽面琉璃瓦当倾泻而下,在殿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水幕。
此时已是丑初,偏殿勤政阁中却是灯火通明。
银海手中拿着一件披风,来到阁前,几个伺候的小太监立刻弯身给他请安。
他挥挥手。“免了,皇上还没歇着吗?”
“奴才们不敢打扰皇上,三个时辰前,繁将军出来时,叮嘱奴才们不要进去打扰。”
点点头,他探头看了看,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于是他轻步走进去,在帘后看了一眼,发现皇上不知何时已累得趴睡在案几上。
银海也没空怪罪这群胆小怕事的奴才,赶紧拿着手中的披风,蹑手蹑脚走到皇上的身前,用最轻的动作将披风披在了他身上。
可是,萨武刚却一个机灵,立刻直起身来。
他全身肌肉绷紧,眼神锐利地瞪向来者,见是银海,他警惕的眼神稍稍收敛。
“皇上,您还是回房歇息吧。”虽然他已经习惯了皇上的警觉,但还是有些被吓到。
“什幺时辰了?”萨武刚随口一问。
他根本没有回房的意思,随手将因为趴睡而卷起的滚动条重新展开。
“已经丑初了。”银海恭敬答道。
萨武刚置若罔闻,提起朱笔,眉心微皱,思索片刻后,飞速批阅着奏折。
银海也不敢多言,只能退到一边。
看着皇上忙碌的背影,他晓得除了皇后娘娘,再也不舍有人让皇上如此心烦意乱,只能借着忙碌来逃避思念。
大殿中再没别的声音,只有殿外潺潺的雨声,和毛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半个时辰后,繁森突然十万火急地在门外求见。
“怎么了?”萨武刚立刻放下狼毫,晓得他寅夜入宫,必非吉事。
“皇上,探子刚刚带来了惊天的消息。”繁森连斗笠都没来得及脱下,雨水在他脚下形成了一圈水渍。
“快说!”他猛然起身,双拳握紧平放在案几两侧。
“羌澜国三王亚山设下鸿门宴,毒杀太子和皇子共一十二人,接着他带着大军直奔皇宫,逼宫不成,最后弑父,并即刻宣布自己为羌澜国的新王。”
“好大的胆子!”萨武刚一拍案几,紫檀木制成的厚重桌面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的火气让银海和繁森惊惧,两人垂首低头,不敢多言。
双手负在背后,他神色冷峻严厉,来回踱步。
“羌澜国历任新王,无不是西苍国所封,联尚未昭告天下他亚山为新王,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敢自行封王?”
“皇上,亚山是要造反吗?”繁森斗胆问了句。
“不可能!”萨武刚冷声道:“除非他蠢到人神共愤,他现在的实力不及西苍国的十之一二,他根本没那个胆正面跟朕斗。”
“皇上,臣还有事要报。”
“说。”看来是坏事连双。
繁森将一块玉牌献上。“臣遵照娘娘的建议沿着河流搜寻,找到了这个。”
萨武刚看了一眼,那玉牌穿着有些泛白的红线看得出来已配戴多时,镂刻着精致的金猊造型,他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臣调查过了,这是岑丹公主的男奴阳泰的玉牌。”
“他不是一直跟在芩丹的身边吗?玉牌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他皱紧眉心。
“阳泰只听芩丹公主的话,如果这毒果真是阳泰所下,苓丹公主……”繁森小心地不敢再接下去。
萨武刚想起芩丹上次说的话,再加上亚山叛乱的事,让他有了不好的联想,不由得心生疑窦。
他冷哼一声。“看来芩丹也难逃关系,繁森给朕好好查一下芩丹和亚山的书信往来。”
“是。”
“芩丹公主虽只是羌谰国不受重视的公主,但却是侍奉神的大祭司,皇上做任何决定,还需三思。”银海适时提醒。
萨武刚想到芩丹大祭司的身份,微一沉吟,计上心头。“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将计就计,看看这兄妹俩究竟要搞什么鬼?”
他将繁森、银海招到身前。
“蛇捕实猎物时,会先用毒液麻痹敌人,然后看准时机,一口吞下。”萨武刚拉出羌澜国的地图,平铺在案几上。“羌澜国的地形易守难攻,且他们的士兵凶悍残忍,若要出兵攻打虽然最终必能得胜,但仍需费时费力、劳民伤财,朕要用最小的损失得到最大的利益。”
他眼神深远,眸底一片阴冷,心中已有计谋。
繁森和银海互看了一眼,很庆幸自己并不是此时让他预置之死地的敌人。
“你这是做什么?”和真看着眼前的情况,瞪圆了眼眸。
萨武刚面无表情地说:“你看见了,带你回去。”
他指挥手下搬着东西,繁森和莫多也亲自动手,铃兰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想要阻止又有些畏惧,只能无助地来回看着主子和皇上。
“你们给我住手!”她是真的生气了,突地夺走萨武刚手上的马鞭,在地上空甩一鞭。“谁再多动一下,下一记鞭子就甩在他身上!”
和真直直看着萨武刚,眸中尽是挑衅。
繁森、莫多和侍卫们立时顿住,纷纷看向不发一言、面色铁青的皇上。
“若我亲自动手,你也不会给我留一点情面?”他全身绷紧,琥珀色的眼眸静静燃烧着火焰。
和真昂起下巴。“是!”
她知道自己不该意气用事,可他们之间还横亘着好多问题没有解决,不能就选样逃避一切,只因为怀了孩子,就跟他回去皇宫。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得知她有了孩子不愿回宫,他虽不高兴,却也没有强迫她,她还以为他懂得了她的心,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他又开始故态复萌。
“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尊重我?”她忍不住怒道。
萨武刚脸色更差。
“你们都下去。”他低沉隐忍的噪音预示着风雨欲来的危险。
众人默默退下。
“娘娘——”只有铃兰还是担忧主子,怯怯地看向她。
“下去!”萨武刚一声暴吼。
钤兰一个哆嗦,但还是迟迟不肯移动脚步。
他的拳头握紧,真的有杀人的冲动了,真是什么样的磨人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磨人奴才!
他对眼前这个小女人是又爱又恨,尽管咬牙切齿、怒火中烧,可还是止不住满心爱怜。
“铃兰,你听话,下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和真狠狠瞪了萨武刚一眼,接着转身温柔地劝她忠心的丫环退下。
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铃兰只能带着满心的忧虑退出去。
第7章(2)
“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跟你回去的。”她先发制人说道。
萨武刚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他强力克制自己的冲动怒火。忍耐着对和真说:“你已经怀了龙种,不跟我回宫,难道要在这个地方生下皇子,你不要孩子继承我的大统吗?”
“孩子长大了以后,要不要继承你的天下,是他自己的事,但现在他在我肚子里,我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
“和真,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这不但是为你好,也是为孩子好!”他已经忍到极限了,怒气让他的浓眉紧拧,那种有理说不通的气闷,让他狂躁不已。
看她还要再辩,萨武刚已对她摇摇指头。
他冷硬说道:“不要再跟我多说一个字,今天就算是强迫你,我也会把你带走的。”
之前对他曾有的一点点歉意全部消失,此刻他的冷硬,让她再次想到七年来他的错待,这不啻于火上浇油,让她不再抱着任何希望。
“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既然这么在意这个孩子,我愿意跟你回宫,只是等生下孩子之后,你就要放我离开。”
“你!”她再次把他逼得说不出话来。
她究竟还要什么?究竟要他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他的感情?如果只有孩子没有她,他要孩子做什么?
“和真,你是不是故意折磨我?以报复我七年来对你的错待?是不是?”他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她,恨不得将她摇醒。
“是!我就是故意的!”她不顾一切地大嘁出声。“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在我面前抱着其他女人,恨你对别的女人笑,恨你从来都不在意我的存在,恨你逼迫我,恨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一个人好好待着!”
她喊完之后,突地愣住了。
萨武刚也怔住,表情由心痛转为心灰意冷。
“原来,这就是你的真心话,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弥补不了我曾经对你的错侍?”
“是。”伤害已然形成,再多弥补,也无法真正得以圆满。
“好,既然这是你的想法。那随便你!”他愤怒地转身离开。
泪水顿时模糊了她的双眼。
“皇上,快来捉奴婢呀!”
“皇上,奴婢在这里,快来呀……”
“啊,皇上好坏呀。”软软的女声带着撒娇,对着萨武刚调笑,“皇上好讨厌呀,怎么可以捏奴婢的屁股。”
“皇上不要。”另一个更加娇腻的女声咯咯直笑道:“皇上脸上的胡碴好扎人呀!瞧,人家细嫩的皮肤都红了……”
各部大臣接获紧急军情,看到的却是这副淫秽不堪、帝颜尽失的场面。
只见偌大的宝龙殷内,二十多个穿着透明的羽纱艳装,裸着粉肩的女人,正赤着脚在大厅内跟萨武刚玩着捉迷藏。
而他们那位伟大的皇上,更是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黑缎金线纹龙长袍随意披在身上,裸露出整个结实壮硕的胸膛,缎袍下什么也没穿,使得他在行走移动间,胯下若隐若现,性感勾人得惹得大殿内的女人个个笑得花枝乱颤,恨不得立刻就跟他在地上打起滚来。
“荒唐!”性子刚烈的左大臣一甩抽,脸色煞是难看。
萨武刚怀中尚抱着两个女人,听到有人进了大殿,他撤掉绑缚在眼上的黑巾。
他的细眸扫向聚在殿前的六个老家伙身上,薄唇扯出一抹岭魅的笑。
他拍拍两个女人的屁股,两人知趣地退到一边。
萨武刚随手抛开黑巾,转身走到龙榻前,他半侧身躺在上面,右臂撑在耳下,随意招了招手,一个穿着黑纱、艳丽丰满的女人立刻爬到他身前。他一把将她搂人怀中,伸出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女人的头发,垂眸收敛眼底精光。
“众位卿家齐来宝龙殿,是有何事要报?”
左大臣正要对刚刚所见的荒淫之事提出劝谏,却被右大臣拦住。
“臣等有要事禀报皇上,事情颇为紧急,若是没有皇上定夺,臣等不敢随意做主。”
这老家伙还真会说话,没有一个字怪他连日不早朝怠慢了朝政,反倒把他抬到高处好像没了他这个皇上,朝廷就不能正常运转了似的。
萨武刚眉毛一挑,答得甚是随意。“朕今日心情大好,你们有话就快说,说完了就退下,别耽误了朕享乐。”
他捏了捏身前美人的嫩颊,笑得邪肆放浪。
那美人儿立刻搔首弄姿地用双臂夹起丰满的胸部,恬不知耻地勾引着他。
左大臣看到萨武刚这副不知收敛的荒淫模样,气得吹胡子瞪眼,再也没法控制自己。
“皇上!”他语气刚硬,“羌澜国亚山于日前私目封王,置我西苍的颜面于何地?况且羌澜旧王和众皇子死得不明不白,属国发生如此大事,我们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呀!”
众位大臣原本以为,向来重视国家天下的皇上,这次肯定会气得拍案而起,立刻发出军令,令大军西征,但他们没想到的是,皇上却只是——
“哼!你们这群没脑袋的老家伙,联痛恨羌澜老王已有多时,亚山杀了他,等于是帮了朕的忙,让朕不花一点心思就除了眼中钉、心头剌,联要赏赐亚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怪罪他?”
萨武刚没心思再继续谈下去,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好了好了,若连这点小事都要来烦朕,那要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何用?”他不耐地挥挥手,“去吧,联有些乏了。”
“皇上!”这下连右大臣也忍不住了。“亚山正因为皇上的纵容雨有恃无恐,竟然放任羌澜国内的强盗打劫我西苍商队,我们的商队损失忙重……”
他脸上的表情已由不耐转为薄怒,几个大臣都有些心惊肉跳,但他们得对天下百姓负责,所以哪怕是顶着杀头的危险,他们也万死不辞。
“不要给朕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怎么?你们现在能耐大了,就想指着朕的鼻子说朕的不是,朕为这个国家牺牲得还不够吗?现在想休息一段时日玩几个女人都不成吗?”
“皇上,臣等绝无冒犯皇上的意思。”
“没有?”萨武刚一挑眉,暴戾凶色溢满眼眸。“你们都给我滚!今日起,立刻诏令天下,谁再敢说朕一个不是,杀无赦!”
六部大臣脸色苍自,额上落下冷汗。
“把他们撵出去,以后没朕的传召,谁也不准擅自入宫,违者斩!”在萨武刚冷酷的下令声中,六部大臣被禁卫军给撵出宫门。
“这可怎么办?皇上是不是疯了?!”六位大臣眼见皇上从原本的勤政爱民变成了现在这样不问朝政,急得六神无主。
“糊涂!昏庸!”左大臣气不打一处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皇上再如此昏聩下去,天下必将大乱!”
“是呀,亚山见皇上没什么反应,以为皇上怕了他,说什幺抢了我们的商队、骚扰边境的部落百姓是盗贼所为,其实根本就是他们的官兵伪装成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