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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庭院后,李菲径自伫立中央,长久地沉默无语。风过玄衣,金丝绣龙的宽大袖口,不时鼓起,而被风吹乱的长发,荡起几缕,随风而舞。
想到那个记载,景永福忽然觉得迪王其实很寂寞,甚至寂寞到把寂寞当作了享受。她陪着他发呆。拜他所赐,自十岁梦醒,景永福还是第一次尝试,什么都不想,只是伫立。后来景永福反思过,那应该接近于佛家的禅定,只是佛家打坐入定,而他们是站着。
一直站到天光暗了,站到景永福腿酸,站到肚子发出饥饿的信号,李菲才开尊口,“走!” 。。 。。
问卿何事轻离别(38)
在陀罗寺用完素斋后,李菲带着景永福回了王都。马车上他依然沉默,但和来时不同,他闭上了双眼。景永福不敢再睡,实际上也再无困意,同李菲一站后,仿佛她也修了一星半点的呆功,竟是什么也没想,直到地头。
李菲放景永福下马车时,睁开眼看了她一下,依然不发一言。这使景永福恍然大悟,这是他的告别。以后他不会再抓她陪他,这是最后一次,他带她出行,一如他先前在马车上所说“没有下次”。
景永福目送他的马车离去,夜风袭来,这才觉,秋已深。
按照燮王的意思,边境剿匪得胜回朝的太子李易,由隶王亲自出都百里相迎,一入都门便是六声礼炮轰鸣,这是亲王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耀,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
年过而立的隶王李献,宽额方颐,浓眉阔目,其貌不似燮王不似德妃,而酷似德妃之父,陈氏族长陈池华。李献尾随在李易身后,默然看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宫廷服饰的李易,满面春风地走在自己亲手参与安排的夹道欢迎的列队中。要不是李泫之前百般嘱咐,切莫失了“情谊”,忍为上策,他再不济也要挖苦李易几句。李易的这一手虽然使李隶放下了心中大石,但他同李泫一样,并不相信李易就这样轻易放过了他们。既然李易要做一幅兄贤弟爱的温馨画面,那么他们就配合一下,先弄明白李易的用心再应对不迟。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向聪明但过于激进的李易为何去了趟淄留就变了呢?这是他们所不了解的,而李易这一变,使李泫精心安排多年的陷阱抡空。
入了宫门,李泫为首的一众皇子、王爷迎上了李易,一番友爱情深的言语后,李易随众人入政梳殿。只有李菲依然是那副冷性子,慢悠悠地走在最后。
李易跪在殿中,叩首谢恩后,按景永福杜撰的版本将淄留之事娓娓道来。他得到消息后,与轩辕将军联手,如此这般……燮王听得入神,竟忘了赐座,等李易讲完了,才想了起来。
李易入座后,却听身后朝中大臣有人出列,发问道:“请教太子殿下,这群景匪奸猾无比,难觅其踪,饶是轩辕将军也没能与之正面交锋过几次,不知太子殿下如何使计找到贼窝,一举歼灭景贼的呢?”
李易没有转身也认得他的声音,正是隶王的外祖父陈池华。他心中琢磨,若在殿上告之众人,此计出自一个十四岁的景国少女,倒是可以公开大福的名字,顺势光明正大地娶之为妾。可若真是这样,大福就不再是他的秘密,以前几日李菲和司马秋荻对她的热络劲,杨家、司马家恐怕都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人物。他放不开那张狂的小丫头,更不愿看到她被李菲或司马秋荻带离他的身边。
燮王在龙椅上也笑呵呵地问:“易儿,父王也很好奇,如何得到景贼的消息,又是个什么样的消息?”
李易恭敬顿首,逼他作一个选择的话,那他宁愿是前者,“此消息来自一位景女。儿臣与她约定,儿臣向天下公开她的名字,她就答应嫁与儿臣。”
李泫与李菲闻言,双双变色。景女,那还会有谁?向天下公开她的名字,一个与景国著名痴儿一样的名字,不啻是对燮国皇室的一种侮辱。李菲曾放出太子不收他收她的话,但也不会去大肆渲染这样一个名字。
“哦?景国的女子?”李和裕捋了把花白胡子,“易儿你只有一妃,也实在太少了。父王一直在为你留意合适女子,既然你有心于这个景女,父王可为你做主。只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出身又如何呢?”
问卿何事轻离别(39)
李易何尝不知道说出大福的名字会在大殿上掀起滔天巨浪,可是,为了将她永远留在身边,他还是鼓足勇气在政梳殿上朗声而道:“回父王,她姓平,名大福!”
“……”
片刻,李和裕站起身来,手指李易,浑身颤抖地怒道:“荒唐!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殿中一片哗然。
李易跪下道:“父王息怒。”
李和裕厉声道:“你可知这样一个名字如何能宣告天下?告诉景申茂我燮国的太子,娶一个跟他死去的白痴女儿一样名字的景女为侧妃?不!断不可能!孤绝不允许!此女居心叵测,易儿,你如何会答应她这样的条件?”
李易抬头道:“父王,儿臣相信平大福是真心助我燮国,不然她不会在淄留帮助儿臣……”
“别说了!”李和裕挥手,喘着粗气道,“即便你想娶的是景申茂的女儿景国公主大福,孤也不能答应。”
这时,几乎从来不在朝殿上说话的迪王李菲上前一步道:“请父王息怒。这个景女平大福菲也见过,据菲来看,此女并不愿嫁五哥,故而以公开其名为约,好叫五哥知难而退。这娶与不娶由父王决定,五哥说与不说却是五哥的决定。五哥乃性情中人,既然已经提过了,那就算对平大福履了约。父王不允则是合乎情理,想我五哥乃堂堂燮国太子,如何会娶这样一个名字的景女?依菲来看,赏点儿财物给这个平大福,事情也就到此了结了。”
杨氏族长杨寰郛出列跪下,附和道:“诚如迪王所言,事情就到此了结。请陛下息怒。”
所有官员大臣随杨寰郛跪下,朗声道:“请陛下息怒。”
李泫一边跪着一边打量他的六弟。那张俊美又冷到极致的脸,半侧着纹丝不动,美到清冷不见一丝人气,似一个假人。
李和裕稳了情绪,“就照菲儿的意思办了。易儿,这次你到淄留打了胜仗回来,本该赏你些什么,但你今日在朝堂上所言有失太子仪德,因此这赏就免了。迪王听旨,景女平大福清匪有功,御赐红绢百匹,黄金千两。你去办吧!”
“儿臣遵旨。”
李和裕沉吟了一下,又道:“再赏个牌匾,就依孤昨日题字一并送去!”
李菲派人将燮王的赏赐和牌匾一起送到之前,政梳殿上的事早已通过薛桐颐传到了景永福耳里。不日后,太子李易向景女大福求婚的事情成了燮国王都寻常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暂且不表。
景永福看着乌金牌匾高悬门楣,那四字御笔亲赐——福惠双修!
景永福不得不佩服燮王。看来他早就知道了一切。惠同蕙音,兰心蕙质,既得福禄又获好处。要紧的是,这字是李易回王都前李和裕就写好的。
他不让李易娶她,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太能干了。他自己讨了三个厉害的大老婆,自作自受苦头吃尽,如何还会让儿子继续尝这苦楚?但这样的人又轻易放不得,所以他借李易之口将大福之名名扬朝殿,让全燮国都知道她是太子看上的人,又叫她无法轻易脱身。
但景永福怎么也没想到李易竟为留她,在政梳殿求婚。男人的脸皮比女人厚,皇室的男人脸皮更厚。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严格说来,人情世故也是门智慧,而在这门智慧中她还是显得太嫩了!
“好字!好字……”除了赞叹,景永福无话可说。
“可我觉得你一副苦瓜样,大福。”李易在她身旁道。
“这个皇恩浩大……风也大。”景永福躬身道,“如若殿下没有要事,请恕大福困乏需要休养。” 。。 。。
问卿何事轻离别(40)
她转身,却听背后有人喊:“大福!”
“很抱歉连累了卿,但本宫不会轻易放弃!”
景永福心道,你也知道连累我?她身上忽然一暖,那是李易脱下他宽大的衣袍围住了她。
“仔细着身子……来日方长。”
景永福想拒绝,但李易抽身的速度比她快。她只得暗叹一声,走过“福惠双修”,门在身后关上。
不如称病吧,把事办完了就走人。景永福琢磨着。
穿过一个院子,走过一道廊子,景永福看到阿根正在打一套长拳。九岁半的他身子已不似初来时那般瘦弱。只是,尽管好吃好喝地养着,阿根还是瘦条个儿,不往横里长只往高处蹿。
看到景永福走近,阿根停下了打拳,却惊叫道:“别过来!”
景永福笑了,继续走近,“为什么不能过来啊?”
“别过来!后退!”
但来不及了,她鼻尖一痒,什么味道钻进了骨子里,然后身体一麻,便不省人事了。
醒来后,景永福浑身乏力,听床边小翠哭哭啼啼地将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原来今日是水姐检验二人功课的日子,阿根的试练就是打一个时辰长拳,但规定不能走出小翠画的圈。小翠不是用一般的粉条画圈,她用的是隔磨粉,这粉有毒,但毒性有时间限制,时间一到毒性自动挥发。水姐考小翠的就是精确到一个时辰的用药,结果没想到平日从来不看他们练功的景永福今日却无端撞上了。
看着小翠哭得梨花带雨,阿根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还有母亲和水姐关心的神情,景永福微笑道:“我正找不着生病的由头来闭门谢客呢,这下倒好了!”
小翠啜泣道:“是小翠的药叫姐姐倒下的,所以小翠一定会治好姐姐。”
景永福半开玩笑地说:“等着你呢,小翠神医!”
自景永福病后,平大福这个名字开始流传,先是在燮国的官宦氏族的圈子里流传,接着流传到平民百姓口中,跟着是整个燮国,最后传遍三国。由于李易始终没说明得了景永福什么样的消息而剿灭边境匪患,谣言便越传越悬乎……总之大福再次出名,但这回,她一点儿都不痴了。说她是为父报仇的义女,多出于寻常燮国百姓;说她是卖国求荣的叛徒,肯定出自太子的敌对阵营;极少数人知道真相竭力为她辩驳,却同样编织了谎言。
莫名其妙。
几拨太医来过平府,他们开的药方都被伍大厨当了炉引。分明是中毒,偏开些祛风散寒吃不死人的方子,也只能做做炉引。
李易亲自探望过景永福三次,每次她都在昏睡,他知道她不愿意见他,后来就不来了。李菲自从送匾后就失了音讯,确切地说自那日香山陀罗寺后景永福就再没见过他,倒是李泫派人送来不少贵重药材,都是补血养气的,景永福权当他孝敬她娘。而司马秋荻显然被管束了,一直没有出现。
一个月后,李易终于见到了“清醒”的景永福,关于娶她之事的后文终于可以落实了。
“其实卿深知本宫之心,本宫只是想挽留卿,百般无奈才出此下策……但只要卿愿意,本宫亦不会辜负卿。而卿提出的条件本宫已做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朝堂之上,本宫向父王请求娶卿为妃。”李易苦笑道,“想来卿早就算计好了,父王拒绝了。”
“但我赌输了,不是吗?殿下还是做到了。”景永福反感李易为了将她留在燮国而不择手段,但也佩服他不惜太子身份在政梳殿上公开宣布要娶她。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问卿何事轻离别(41)
“左右都是不肯,但本宫也该知足。卿终究为本宫留在了王都。”
回归起点,景永福也只答应助他登上皇位。
虽然已经开诚布公,但李易对她还是习惯性恭敬地问:“请教卿,接下来本宫该做什么?”
“保护好燮王即可。”景永福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却是最重的话。
李易一怔。
“既然推了盘,新开的局若要出其不意,就得换主攻方向。”景永福睡了那么多天,脑袋可没有休息。
“暂时的风平浪静都是为了掩饰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如果上位者被逼急,狗急跳墙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还有一点,殿下有没有觉得燮王龙体是指望不上宫里的太医的?”
李易神色严峻道:“没有证据的话不能瞎说,卿此言有何依据?”
“我的病不是风寒,而是中毒,但太医院的太医来了几拨,没有一张方子对症下药,可想而知,他们不是一群庸医就是被人指使。以燮王的睿智,早该有所察觉。历来帝王对身边的太医都是最谨慎的,燮王为何任由庸医徘徊宫廷?”景永福自嘲地一笑,“不过我的确没有证据,那些药方我都叫我家厨子用去引火了。”
李易沉声道:“卿就是心慈手软,总给人留下活路。卿怎么会中毒?”
景永福随便说了个谎。
李易亲自为她斟了茶,又闲聊了几句,她把该注意的事项都一一说了。如若她所料不差,李易的“推盘”暂时灭了即将蹿出苗头的血腥夺嫡,却酝酿出更可怕的暗涌。弑王杀父,这样的事情每朝每国都在上演。
说得差不多了,李易忽然话锋一转,小心谨慎地问:“卿真的不愿下嫁于我?”
他终究是当面问了,景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