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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向父皇求情放了你,想不到父皇对你有丝好奇,便与我一道过来了。”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和清润,脸上的笑容不减。
“是这样么?”我垂下眼睑,喃喃自语。
“微眠,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的语气似无奈,又似叹息。
“那么曦岚可以告诉我芷兰宫的秘密么?”
有层层护卫把守我却一个也不见的芷兰宫,没宫女没太监除了我与天曦岚从未见其他人进来的芷兰宫,有整个皇宫最珍稀花草树木的芷兰宫,整个皇宫离天山天湖最近的芷兰宫,众人听闻我住在那儿脸色皆是一变的芷兰宫,它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曦岚他,为何将我带回了芷兰宫?
我站在那张白玉床前,迟迟不敢躺上去。从我来到天青皇宫的第一天起,我就住在芷兰宫里,晚上便睡在这张床上,真没想到这床以前竟是曦岚母妃睡的,不止曦岚母妃,还有天青王,那是人家的恩爱床。
我越想越别扭,不知道的时候也没感觉,趴在上面滚来滚去还想着这床又大又好,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曾躺在上面的女同学已经撒手那啥了,而曾躺在上面的男同学也“人老珠黄”迈入中老年人行列,而且俺今晚还见过,俺就实在无法越过心里那道坎了。
我跑出芷兰宫,径直朝天曦岚的寝宫走去。我要去找曦岚,告诉他,要不给我换个旮旯,要不提供几床被子让我打个地铺啥的。我虽然对他晚上的表现略有些意见,但现在既然用得着人家,我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坚决采取抛开一切暂时遗忘既往不咎的原则。
咦,这么晚了,曦岚的房间门居然是开的。我奇怪地探了探脑袋,正犹豫着是直接走进去还是礼貌地敲一下门,天曦岚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吧。”
“曦岚知道我会来?”这太奇怪了,肯定有鬼。
“我想微眠听了我说的故事,可能会不适应那张床。”他微笑着继续搅拌碟子里的东西。
“那曦岚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这碟子里的是什么?”被人看穿的感觉真不好受,就像自己没穿衣服一样。
“既然大家都知道微眠是易了容的,索性微眠就恢复本来模样吧,水土不服花粉过敏也该是痊愈的时候了。”他用手指粘了点碟子里的东西,轻轻一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然后对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神情竟似大孩子般开心,眼睛看着我,闪着我不懂的兴奋光芒。
“啊?曦岚你懂易容术?你确定这碟子里的东西不会让我毁容什么的?”我以为他懂易容术只是随口说说的呢,如果是真懂易容术,他会不会一早就知道我是易容的了呢?那我下午还巴巴地跟他交待说我有易容啥的,糗死了!
“刚好略懂皮毛。”他盯着我的脸左看右看,又打量了一下手里的碟子。
“曦岚,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易容了?”我有些怯怯地开口,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象有些深不可测。
“比微眠坦白的时候要早一些吧。”他将碟子里的东西往我脸上抹,神情就好比是刚偷着蜜糖的大白鼠。
怎么会这样的?我那打遍天下无敌手,情场杀得鬼见愁的傲人的聪明才智,还有可以角逐奥斯卡小金人的完美演技,怎么到了这里,特别是碰到这人,好象失灵了一样?我撇了撇嘴,觉得万分郁闷。
“微眠为什么要易容?”他边忙碌边与我聊天,也算是劳逸结合了。
“长得太美,倾城倾国,怕真面目示人,不仅会使道路堵塞,惹来狂蜂浪蝶无数,更怕男人见了抛妻弃子,女人见了失去活下去的信心。”我随口瞎扯,谁让姑奶奶我现在心情不好呢。再说你不是聪明嘛,你就自个儿猜去吧。
“糟糕,呆会儿我也被微眠迷倒了怎么办?”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那你注定失恋,一边哭去吧。”我白了他一眼,居然敢拿我开涮?虽然我长得是漂亮了点,也有同时在不自觉的状态下成功勾引过一国之君与一国之帅的经历,但是曦岚还是算了吧。论相貌比不过人家,论气质那也差了一大截,论背景出身人家那是皇家贵胄,论我最最引以为傲的聪明才智,好象也有些心虚啊,就算比可爱,他那双眼睛眨巴起来的时候,好象也满让人心慌慌的,如果连冒牌仙人也能被我迷倒,那我真要怀疑我与那祸国殃民的妲巳同学有啥前世今生的关联了。
“洗一下脸,就可以了。”天曦岚起身将早在一边准备好的两盆水端过来,一盆自己洗了手,另一盆放在我跟前。
我二话不说,彻彻底底地洗了一把脸,这几天它不见天日,真是受委屈了。
“微眠果然很漂亮。”他看着我,声音清润温和,嘴角上扬,眼睛一闪一闪,好象比平时更明亮清澈。
“别人表扬我能接受,曦岚的就免了吧。”被一个天仙一般的人物,以如此赤裸裸的方式赞美表扬,我居然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我八成是秀逗了。想起穆清林那家伙,除了在夜船那次吹笛子之外,平时的表现跟他一介武夫的身份严重吻合完全相称,大半年时间,他硬是连句赞美或者仰慕甚至是钦慕爱慕的话都没有;至于龙狐狸,虽说物质奖励是不少,但精神上,哎,就别提了,他那种自恋狂,哪舍得表扬别人啊,要知道,在自恋狂的心里,表扬别人等于贬低自己,所以我这苦命人,便宜都被他占去了,他也从没夸我一句漂亮啦可爱啦美丽啦迷人啦倾城倾国啦。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与差别,总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曦岚,”我刚想问他皇上那边听了我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却见他已一个飞身跃向门外。
狐狸的暗鸽!我陡地一惊,忙跑向手抓着暗鸽的天曦岚。该死的,这个时候暗鸽怎么出现了?
“是找你的吧。”他将手里的小黑鸽递到我跟前,脸上是一贯的微笑。
我迟疑地接过暗鸽,抬头偷瞄了一下天曦岚。为什么他仍是这般平静?难道他上次有看到暗鸽飞来找我,还是隐藏在这张笑脸下的心其实是不平静的?
我低头抽出狐狸绑在小黑鸽脚上的纸条,与其张口否认让曦岚看到狐狸不知写了些什么的字条,还不如我亲自看好再想办法或掩饰或解释。摊开,只两句话:不许离了夜风单独行动,乖乖等我过来。我的心狠狠一颤,写这封信的时候狐狸该是知道我遇袭的事了,那等他过来是什么意思?他也要来天青国么?他这样跑出来龙曜国没事么?这个笨蛋,他过来想要干嘛?
我拼命地眨了眨眼睛,想眨掉眼里的泪意,抬起头,对着天曦岚灿烂一笑:“曦岚有什么想要问的么?”
“他为什么会让微眠以身涉险?”天曦岚任由我将纸条撕得粉碎,扔到水盆里,浸湿,墨迹慢慢化开,淡淡问道。
是啊,为什么?这个问题明明已经在我心里盘旋了好几日,可是终究不敢细想,不敢拿出来自问。我是没料到此行会这么复杂,但狐狸肯定能想到这一路的危险与困难。狐狸他,为何最终还是答应了我出国游说,既答应了,又为何总是念叨我的安全,要我一切以安全为重,游说成功与否倒好似变得不太重要了。
“曦岚知道他是谁?”我甩甩头,将心中的疑问暂且放下。这几日来,倒也有些习惯了他的洞悉先知能力,如果他现在告诉我从一开始出手相救,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想我也不会太过吃惊。
“曾听说过这鸽子的来历。”他直直地看着我,我眼里有强颜的笑,他眼里有隐隐的忧。
“那么曦岚是不是也猜出我的身份了?”我低下头,这个问题从我来到这皇宫的第一天起,便一直存在我心中,只是因为之前的易容,再加上对天曦岚莫名的有些防备,所以一直没问出口。
“先去休息吧,再不去天都亮了。”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着我微笑道,“别想太多,芷兰宫现在是你的寝宫,你便是它的主人。母妃是这世上,最善良最温柔最美丽的人,你不用怕,我送你回去。”
我沉默,既然他不想回答,我也不能打破砂窝问到底。我跟在他身后,看着眼前人的背影,那一身白衣好似一层迷雾,我终究看不清他心里所想,我也未曾真正的认识了解过他,我们的心也从来没有贴近过。
夜已经很深,我也顾不得再计较这床,只觉得好累,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睡前梦中只有一个念头:狐狸他说让我乖乖等他过来,那我这几天是不是可以安静地住在这里,什么也不要想?
醒来已是中午。
我看着跑进跑出端水递衣服过来侍候我起床的几个宫女,又看了看貌似一晚上都赖在我床上没飞走的小黑鸽,有些找不着北。这芷兰宫,不是一向都只有我一个人的么?顶多天曦岚同学会偶尔晃荡过来瞄瞄。
“谁让你们过来的?”我任由她们替我更衣梳头,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是天曦岚派她们来的,只能开口问人。
“回姑娘,是杨公公亲点了奴婢几个,让奴婢们好生侍候姑娘的。”其中一个看起来最为年长的开口答话。
“杨公公?”虾米东东,可以吃莫?我现在只知道自己好饿啊!
“回姑娘,杨公公是内宫总管大太监,专事皇上的寝居、饮食。”
哦,原来是太监啊,而且是个跟龙狐狸身边李福差不多角色的太监。看来这些丫头片子都是皇上派来的了,来监视我的?不应该啊,真怀疑我居心不良,直接咔嚓就是了,天下美女多得是,总不至于他一当爹的杀个女人还得看天曦岚这儿子脸色吧?
“姑娘,都收拾妥当了,六皇子还在外厅等着姑娘一起用膳呢。”
“好。”我忙向外面冲去,再不吃点东西,我估计就饿晕了。冲到门口,我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问道,“你们几个怎么称呼?”
“回姑娘,奴婢紫苏。”说话之人就是那个看起来最为年长的。
“奴婢辛荑。”这个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奴婢香芹。”这个是骨感美人。
我点点头,在心里记下,便去找吃的了。
“曦岚,皇上他怎么突然派了人来服侍我,是因为昨天的事么?”一堆东西下肚,我终于有了力气和间隙说话。
“微眠是不是有些担心?”他好象没吃什么东西,只一径看着我,不知是已经偷偷吃过了,还是天生胃口小得像猫,“放心吧,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我很迷惑地看着天曦岚。龙狐狸虽然也像谜一样难测,很多时候我也猜不透他心里所想,但至少他的喜怒,我总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而眼前的天曦岚,他永远是那张微笑的脸,我猜不透他,更无法探知他的喜悲。
吃饱喝足,我跑到公园爬坐上花架,天曦岚尾随着我。所谓的花架,是我前天让天曦岚准备舞蹈所需道具时,顺便让他一起准备的,其实就是一个秋千,挂在两颗树之间,整个秋千绕满了鲜花,很美,我一身白衣飘飘,坐在上面,幻想自己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难得的一刻,久违的宁静,真想就依狐狸的话,抛开一切,乖乖地等他来,然后所有的烦恼,都扔还给他让他去解决。可是也只是想想,走到这一步,问题没解决却要让我放弃,根本不可能。我只是暂时累了,所以才会特别希望能放下一切好好放松休息。
“微眠弹首曲子唱首歌,放松一下吧。”天曦岚不知何时已取了琵琶,将它递到我跟前,微笑着建议道。
他总是这样,我虽看不透他,他却好象总能轻而易举地看透我。不止是我的身份,不止是我的容貌,不止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甚至连我的心情,我心里的所有思量,他好象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看着他手中的琵琶,想着前天我只用琵琶演奏了一次《雀之灵》,第二天他便能让乐伶合奏出如此美妙的乐章,只听一遍,便能完全领会曲中精髓与意境,这个不理政事的逍遥皇子,好象在任何一个方面都有些深不可测。这一刻突然觉得狐狸与曦岚,其实在某些方面,或者说给人的某种感觉很相似——虽然听起来很荒谬,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狐狸是妖孽是魅惑的,曦岚是温润是超然的,但两个人都是同样的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不可捉摸。
算了,暂时就不想这些了,好久没唱歌,那就唱一首,放松一下心情吧。我接过琵琶,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唱一首气势磅礴大气洒脱而且最好是男人唱的歌,这样心情也会随着歌声激扬起来。霑叔,又要委屈您了,您老听到女声版的《沧海一声笑》可别在九泉之下气得跳脚啊!
一扬手,一串音符如月华流泄,如果我手里的是古筝或笛子就更好了。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