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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劫-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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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华美的大殿里,逶迤错落的重重锦帐,和着缭绕的檀香素白烟气,与母后衣袍间的苏合熏香气息渐渐氤氲作一片,缭乱了我的视线。

母后无端被父皇下令禁足于太庙,面对满宫上下宫人窃窃的议论,我越发的不安,那日母后奇怪的一番话和关于昭敬皇后的传说在脑海中渐渐浓重深沉,一刻一刻的膨胀,刺激着我努力想要去解开那段尘封多年的岁月间到底发生过怎样的一段故事,才会有着今日父皇与母后间的莫名心结。 。  。。  想看书来
昭敬(中)


父皇的御书房外,我蹑手蹑脚在外徘徊,待得议事的老大臣纷纷离去之时,方闻里头的父皇扬声道:“藏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我嬉笑着一路小跑了过去,殷情的为父皇捶肩捏背,“父皇,您批了一下午的折子,一定是累了吧!父皇您喝茶吗?我给您倒茶?”

父皇正写着字,不由得含笑问,“什么时候朕的安阳这么懂事乖巧了?”

我吐吐舌头,寻思着说,“因为母后常常说父皇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也是个好父亲,要安阳好好孝顺您呀。”

我笑着说完,却看到了父皇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笑了,却并不说话。

我正寻思着接下来的话,却听外头的内官道:“皇上,皇贵妃娘娘在外面呢!”

父皇稍一抬手,“让她进来罢!”

皇贵妃自外面翩翩入殿,一袭淡紫色撒花绢纱宫装,将她的姿容衬得淡雅怡人,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的确是极美的,父皇的妃嫔之中,除却母后,大抵便是她最得圣宠。

皇贵妃一眼就瞧到了父皇身边的我,不由笑道:“安阳今日也在啊!”

我看着面前风华万种的她,再一对比太庙中孤零零的母后,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愤怒,只依着礼节朝她福了福身。

她极其自然的走至父皇身边,弯身看了看父皇写的字,又取了丝帕替父皇逝去额上几点汗迹,“快雪时晴,佳想安善,皇上今日怎么写这个了?”

父皇道:“这几日在忙些什么,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这会子倒也不忙,难得得少许闲暇,便看看卷籍。”她看了看父皇,自取了宫女递来了一副卷轴呈给父皇,试探道:“过几日便是中秋,昨儿胤郅写了一副字恭贺皇上节庆之喜,,托臣妾带来给皇上瞧瞧。”

父皇接了那卷轴,却并不打开,“写字啊?也好,平心静气,关在离宫的这些日子,他倒还把性子连的沉静些了。”

皇贵妃讪笑道:“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他是遣人连夜送来的。”

我在一旁静静不语,问此话忙道:“是啊,昨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父皇,我母后一个人在太庙很容易染上风寒的,父皇,您下旨把母后接回来好吗?”

“你母后近来病着了,太庙那里清静安闲,正好让她养病。”父皇眸色不变。

我心中稍有黯然,声音愈加小了下去,“可是我想母后了么!太庙离宫里这么远,母后一个人在那边,父皇难道就不曾担心过吗?”

父皇温和笑笑,如旧的沉默。

我咬咬牙,继续说道:“那天父皇气冲冲走了之后,母后可伤心了,这几日一直呆在后殿抄佛经,人也瘦了一圈儿。”

父皇神色倏变,转而抬眸看我,“这样啊?”

我心下暗喜,忙点头道:“父皇,您就开恩把母后接回来吧!马上就要中秋了,难道父皇要母后一个人在太庙孤零零过节吗?”

父皇若有所思,终于摆了摆手,朝内官使了个眼色,内官极是伶俐,瞬时领会恭着身退出殿门。

等到内官从太庙接回母后时,已经是夜里掌灯时分。

母后一袭素衣入殿,身形清瘦了很多,却气度不减,不卑不亢朝父皇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父皇侧目看她,“听说你身子抱恙,可全好了?”

母后但笑,“皇上说臣妾抱恙,臣妾便是抱恙了。”

“因何而抱恙,你自当清楚。太庙这些时日,而今,你这病可痊愈了?”

母后唇角漾起柔潋笑意,答非所问的说,“太庙那边的海棠花开得正好呢。皇上日理万机,若是有空,不妨多去瞧瞧。”

父皇扶案而起,缓缓行至母后身侧,语带机锋,“是么?朕瞧着你这气焰倒是依旧盛得很。你可有想过,若不是因着植在太庙,又是先帝亲手栽种,这海棠又能捱过几时?”

母后笑意越发粲然,“臣妾在回宫的路上,只听坊间的孩童的歌谣里唱着,倾国海棠姿,若开不犹败,笑莫人常在,宏图志展涛,皇上可是记错了,这海棠当年是先帝和昭敬皇后一起栽种的,说来昭敬皇后最喜欢的花儿便是这海棠了,臣妾倒还算是个有福分的,和昭敬皇后一样喜欢海棠,沾着她的福气,得了皇上这番恩赐。”

父皇浓眉微皱,“昭敬皇后几个字,有多重的份量,你心中自然明白。看来朕让你去太庙静一静心这番心思,倒是显得累赘了,恩?”他踱了两步,却又朗朗念起,“倾国海棠姿?朕,倒是有些想念了。”

母后一笑而止,只当明了,语态却已有了苍凉之意,“其实在太庙的这些日子,臣妾也会嫉妒。皇上对我,未免太过狠心。”

“朕的后宫嫔妃,莫不是极意承欢,鲜见真意。而唯独你,却总是悖逆朕的意思。你说,朕当如何待你?”

母后略略偏过头去,眉眼间盈起了柔雅笑色,言语间却耍起了小性子,“若是皇贵妃,若是张容华,若是……若是她,皇上又当如何待之?”
昭敬(下)
父皇略一迟疑,目中一丝怅然转瞬即逝,“那你可知,自她去了,朕亦寂寞了多年。若你安份做朕的皇后,朕会如何待你,你应知道,也是知道的。” 

“但是,似乎臣妾想要的东西,皇上从未给过。”母后笑得温婉丽妍,言罢,却又摇头,“不过,现在不要了。”

一缕碎发自母后鬓间调皮滑落,父皇上前一步径直为她捋好,声音渐低,“朕给的,即是你的。”

母后低首浅笑,不再说话。

二人对视的神情间,已然再无隔阂。

可是,我分明知道,我的母后,从来都是一个识得大局,见好就收的女人,什么是她可以去要,什么是她不能去苛求的,她从来都拿捏的好分寸。

我轻轻退出殿外,外头夜色正浓,映着漫天的星子,光华璀璨。

澜衣在门外静静等着我,听见我轻快的脚步声,她的眉间漾起笑意,“公主的心事现在一定了的吧。”

“承你吉言,父皇和母后已经和好如初。”我欢喜说道。

澜衣微笑,“奴婢虽进宫日子尚浅,但是看得出,皇上是极爱皇后娘娘的。”

我就着台阶托腮坐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每次一提起先帝和昭敬皇后就会翻脸,我实在不知道,这之中到底有什么瓜葛?在宫里我问起老宫人前朝的事情,都没人愿意告诉我。”

澜衣想了想,“前朝的事情,一直都是宫中的隐晦,公主想要知道的东西,还有一个地方应该会找得到的。”

“什么地方?”

“文渊阁。”澜衣笑答。



文渊阁是宫中存放典籍,和历代帝王圣旨存档置放之处,素日有侍卫严加看守,没有通行令牌,不得入内。

当我扮作小太监偷偷来此的时候,已是夜里亥时,每日这个时辰,外面防守的侍卫便会换班,

有着我的威逼加恐吓自父皇身边的陈公公处要来的通行令牌,自是一路畅通无阻。

一进大门,便是一排排陈旧的书架,阻隔了外头的灯火,有些阴森的意味。

存放圣旨记档的书架放在大殿东南角的柜子里,顺着目录,我一排排寻找,随意抽出一张,是一封大臣上疏的折子:

臣启奏:

皇后周氏专擅内闱多年,骄矜失德,悖逆君上,里通外贼,其野心勃然昭彰,施悍妒于内闱,扰国政于朝野,为保大胤百年基业,臣等伏乞皇上黜其后位,收金册、金印,以正纲纪。

底下是御笔朱砂批复:

皇后久侍朕躬数年,敦柔素则,尔等其心可诛!不守臣道,可恶之至,着降职一级,原任行走。

原来是一道请旨废后的折子,却又被先帝驳回了。

而这,似乎与我的父皇母后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将之放回愿位,又继续翻找,却意外瞧见了一张年代有些久远的折子,似乎是前朝御前女官名册。我正要放回,却意外瞧见“傅桑榆”三个字。

母后的名字竟然也在其中,母后竟然是先帝的御前女官?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我只知道先帝一朝时,待选秀女是不会留作后宫妃嫔的。她们要么赐给皇室宗亲,要么就是留下极少一部分收作御前服侍的人选。

原来母后竟有着这样一段过往,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提起过?

甚至是父皇,对此也是闭口不谈。

我正飞快思忖着,眼角的余光却募地瞧见书架的缝隙中,对面也有一双眼睛正看着我!

如此戏剧性的画面,我与对面的人对视一刻,募地反应过来,鬼鬼祟祟,难道他是刺客?

门外就有巡逻的侍卫,只要我放声一喊,对面的人马上就将被长刀砍成肉浆!

在我还未叫出声之前,他已经迅速跃身过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他的力气极大,我拼命挣扎,对着他的手又抓又咬。想要逃离这忽如其来的生命危险,仍旧是无济于事。

“璇玑?你怎么在这里?”那刺客忽然低低在我耳边问。

他居然叫出我的小字!我惊诧之下,借着微弱的火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不禁惊喜低呼,“成宇,怎么是你!”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冤家(上)
成宇闷哼一声,眉头微不可查的紧拧了一下,我这才瞧见自己紧抓住他衣袖的手心一片湿热,借着烛光,指尖竟是一片猩红。

“你怎么受伤了!”我惊呼出声。

“公主,您怎么了?”外间等着我的陈公公轻轻敲窗问,我一惊,强自镇定道:“没……没什么,刚刚有只老鼠跑过。”

我回过头,却看到成宇盯着我的眼睛愈发的深邃,漆黑的眸瞳里,似要把我看穿的模样,“你是胤国公主?”

我害怕他这样的眼神,这一刻所有的底细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只得含糊道:“是啊,不行么?”

他轻笑移开目光,“倘若让不可一世的胤国人知道他们的公主也曾流落街头,半夜偷吃别人包袱中的馒头,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啊?”

听他故意嘲讽我的糗事,我气极,伸手就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上伤口附近,成宇吃痛,又再闷哼一声。

我叉着腰得意看他,“你别忘了,现在你来历不明,忽然就出现在这里,我要是叫一声,外面的侍卫马上就会冲进来把你剁成肉酱,识相的话,就乖乖听我的。”

他瞪着眼睨我,“臭丫头,你想要做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倒霉鬼,你不必这么紧张,你救过我,这一次我助你离开皇宫,也算还你恩情!”



等到我将成宇扮作小太监带回寝宫时,已经临近子时,母后早已歇下,偌大的瑶光殿仅有几个守夜的宫人,借着深重的夜色,如此一来,我带着成宇大摇大摆回去寝殿,也无人在意。

成宇的伤口还在浸着血,而现下又不能传太医来为他疗伤,身边的宫女全是母后身边的人,我不能让母后知晓我把一个男人藏进自己的寝殿,自然不能让她们来做,唯一剩下的便是眼盲的澜衣。

澜衣摸索着将成宇臂上的血污擦拭干净,又小心为他包扎好,她从前在漠北军营跟着杨烨,这些事一直作得便是如此熟捻,手势亦极是轻巧。

成宇全程都紧攥着腰间一直出鞘的长剑,目中警惕全然未散。

我暗讽道:“澜衣的眼睛看不到,你不必这么小心,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

他回头怒视着我,我挑衅地朝他扬起下巴。

先前分手时那次吵架我还耿耿于怀,很久未见,我和他一见面竟又是从前那般不停拌嘴。

澜衣微笑道:“公主,这位公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我起身叮嘱道:“今晚的事情,你谁也不要告诉,包括我母后。”

澜衣应了一声是,这才退出殿外。

澜衣一走,殿里就只剩下我与成宇两人。成宇的伤口有些深,现下宫门已经下钥,想要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而他又是男子的身份,唯一能够藏匿的地方就只有我的寝殿。他的伤口刚刚包扎好,露出了赤 裸的臂膀,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过后,他挑了挑眉,故意动了动肩膀,衣衫的领口又下滑了几分,露出男子胸膛的大片肌肤,我慌忙回过神来,脸上一阵红,忙转过身去,“你……你快把衣服穿好!”

他在背后低笑出声,一阵窸窣声响过后,我回身看他,“你这个淫贼,在本公主面前故意衣衫不整!”

“公主殿下,就凭你这幅搓衣板身材有什么能让我淫?倒是说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淫你了?”他瞧着二郎腿,微眯起眼打量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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