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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更加撕裂了心肠,慕云眼中满溢的悲伤,已将情感扯碎,尽数淹没在浩浩仇恨中!
杨若眉只是望着她,眼前已是恍惚,只勉强开口:“放……兕子回去,我欠你的……自由我来还!”
血泊如绮云悄然蔓延,眼前女子,裙袂若朗朗碧空,却无端飘起濛濛薄雾,杨若眉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似有人夺步而入,白茫茫一股浪涛便席卷而来,随而便是昏黑如夜,眼目沉沉垂下,其他再也不知!
“姨娘,姨娘……”兕子坐在一边,哭着摇晃昏厥过去的杨若眉,鲜血染红裙裾、染红女孩的眼底!
“兕子!”夺步而入的人一声叫喊,兕子方才回头,来人紫袍龙袖、目光焦急,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父皇,兕子哭着扑过身去:“父皇!”
李世民伸手抱紧女儿,却见杨若眉倒在一汪血泊中,另一手忙是撑起若眉,唤道:“若眉,若眉……”
“姨娘死了吗?父皇?”兕子抽噎着,李世民拍拍女儿,目光狠狠射向一边女子,女子已被随来之人牢牢压住,可眼神仍旧一片怨怒染布清眸,清清如水的眸子,抖落冰冷珠碎,破碎的又岂是泪珠而已?
李世民狠道:“将此女即刻关押,待朕……亲自查问!”
慕云唇边有冷冷笑意,似居高临下的望着血色如流的杨若眉,鄙夷的目光,扫过帝王脸庞,亦是傲然眼神,她满足了,等了整整十二年,为的就是这复仇的一天!
双肩被紧紧扣住,转身之间,只见门边一男子眼神迷惘,似有稀薄的凉意,失神的靠在那里,凝集的眉痕,是曾经难以舒展的愁锁,如今再次凝结,却是为了当初、疏解开它的人!
慕云眼神一滞,冰凉目中,终有热流翻然涌过,充盈的炙热水流,滚滚而落,落成阶台上一颗颗漂泊的沙粒!
承乾眼神仿佛受伤的小兽,凌厉却亦是痛碎心肠的伤悲!
身后之人狠狠一押,慕云方才回神,忍泪撤眸,不再看他,裙袂卷起承乾衣角,只道:“忘了我!”
忘了我!承乾身子僵直在当地,唇边却有涩涩笑意,忘记,如果忘记可以若说出般那样容易,这天下可还会有这许多的伤心人?忘,便是心亡,心,已然死去,又如何还需要忘记!
李世民抱着杨若眉,焦急的向外走去,只见承乾僵在当地,目色狠狠一凝,向后吩咐道:“好生照看太子,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坚冷的声色,仿佛自地底而来,冷若寒冰、冷透帛巾、冷灌心肠!
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承乾望着一行远去的众人,突而仰天长笑,声入云霄、浩天回漾,一声声的流荡在风中、流荡在整个宫城上空!那声音,犹似冰刀破开千年玄寒,冷至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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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一缕香魂无断绝(1)
广袤苍穹,深黑如墨,夜色浓浓,凉白月光稀落在雄雄宫阁,弦月如钩,隐匿在深深浅浅的流雾之中,星色一点也无,静寂的宫、冷透的城,仿佛一夕之间,陷落在惶惶死寂当中,生气全无,唯余冷冷肃杀!
杨若眉遇刺昏迷不醒,李世民将其安置在自己寝宫,不时陪在床前,只听她呓语喃喃,却含混不清,兕子回来了,但吓得一直不肯说话,徐惠陪着她,看着帝王紧锁的愁眉,下朝后伴在杨夫人左右,柔情关切、情意流露,不禁也有动容,可杨夫人却一直没有醒来。
御医说许是哪刻便会醒转,许是永远都不会醒!
听说四皇子李泰,亦在东宫附近遇刺,才出东宫便被前些日越狱刺客刺杀,幸好来人及时保护,只是皮外之伤,并无大碍。
前些日越狱之人!徐惠不禁心中颤抖,难道竟又会是儒哥哥吗?儒哥哥,为什么你要这样?你走了又为何要回来?回来,却又为什么要去刺杀四皇子?
而最是紧张凄惶,人人谈之变色的便是太子东宫,东宫歌姬侍女慕云下狱,太子被禁足宫中,不得外出半步,使得众多议论纷扬而起、种种猜测甚嚣尘上!
而承乾,只是独自失落在东宫,雉奴去看过几次,可承乾却不肯与他说话,雉奴回来,李世民亦询问过他,他却是无言,李世民亦不再追问,他早知承乾痴心于慕云,若非如此,亦不会每每提及太子妃,都旁顾左右而言他了。
李世民心念坚硬,只冷冷看着东宫的一片萧索,慕云,最初见她时、便感觉心意烦乱,如今果真惹出了祸患来,承乾,朕,但愿一切与你无关!
夜色深黑、星月光薄,冷雾凝结在月梢一角,泄露几点凉华。
沉暗的牢房,厚重牢门缓缓启开,明光倏然乍现在浓浓黑暗中,令人眼目微眯。
潮湿的牢房,女子清白裙裾仿与这黑暗污秽格格不入,可偏偏一张秀静的脸,望见帝王凝聚深眉,却无端冷肃非常,那眼神,仿欲将眼前男子焚烧于烈烈灼火中,不得生还!
然而真正水深火热的却是自己,慕云侧过脸,唇角却是冷冷笑纹:“她死了没有?”
李世民令众人退下,自己坐在牢外藤椅之上,眸光犀利而销黯,深深系一口气道:“你为何如此盼着她死,杨夫人与你有何仇怨?”
慕云笑意微微一凝,随即露出冰凉跃然:“看来她是死了,不然怎会不与你说明?有何仇怨?”
慕云倏然站起身来,直视帝王的眼神,煞冷如冰:“不共戴天之仇、噬心切骨之怨!”
李世民沉静的望着她,道:“你不怕死吗?刺杀皇妃,必死无疑!”
慕云冷冷一笑,狠色凝结在流波美眸:“死?我早便该死了,此时又有何惧?”
“那么……”李世民略一沉吟,眼神威慑如鹰:“那么承乾呢?”
慕云骤然怔忪,冷漠面容倏然沁入丝缕复杂光色,惊诧、沉痛、黯然萧瑟,皆自波澜涌动的眸子中流泻,方才还是生死不惧的眼神,墨睫缓缓垂落,暗淡昏光,遮掩眸中流动意韵,慕云转身,沉声道:“我要见太子!”
李世民冷笑一声:“你不知太子已被禁足,不得出东宫半步吗?”
越发绝狠的声音,令慕云猛然转身,狠厉光痕,重又篆刻在眼底,承乾被禁足东宫?果然,果然如此!
狠色渐渐融化在颗颗零泪中,慕云凄然的望着他,唇角颤抖如残叶飘零:“我要见太子!”
只是一句重复,李世民却缓缓站起身来:“不准!”
慕云迎上几步,眼中仿有刀枪箭雨迸射而出:“你想知道一切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 一缕香魂无断绝(2)
李世民依然冷笑:“你威胁朕?”
慕云不语,只是定然的望着他。
许久,黑暗牢中都如死一般沉寂,微弱烛火嗤的一声,惊破死沉!
“好!”李世民点头:“朕便叫你们见上一面又有何妨?”
慕云心下涌动,转身之后,再也无言!
忍泪闭目,紧紧攥住薄纱衣袖,深入掌心的疼痛,反令她有痛快淋漓的感触!
殿下,你定是站在窗边仰望星天,与酒相伴、不食不眠、不言不语!
身后牢门声重、脚步声无,慕云颓靠在墙边,终究泪流成河!
李世民思来想去,终还是没有亲自前往东宫,自小,承乾看他的眼神都是敬畏而清冷的,如今这样的时候,想来更是心间疼痛,他不知,是他不敢面对承乾的眼睛,还是心中有隐隐芥蒂。
静夜思量,靠在软锦龙榻上,紧紧拧眉,右手撑在眉心轻轻揉着,今夜并未去看杨若眉,徐惠哄睡了兕子,缓步走近龙榻,幽弱的殿堂火光,跳曳在帝王脸侧,影动随风凄然,疲惫的侧脸、纠结的侧脸,倦意满心。
徐惠亦知道,此事涉及慕云,涉及太子,兕子又不肯说话,杨若眉又躺在床上,真相不明,想他心中定有许多盘结,调理不清,更纠缠成麻。
不禁走上两步,轻唤:“陛下。”
李世民缓缓抬眸,眼底有微微红丝:“是你啊,兕子睡下了吗?”
声音有微微嘶哑,徐惠道:“陛下且放心,公主今天睡得极是安稳。”
李世民坐直身体,眉心却仍有万分纠结:“那就好!”
正自言说,殿外侍从便踱步而入,拜倒在地上,李世民眼神微微一侧,只道:“太子怎么说?”
侍从道:“太子应了。”
应了?李世民眉峰一挑,沉声道:“如何应下的?”
李世民目光深深,侍从只微微一触,便慌忙低下头去,并不解帝王用意,片刻方道:“太子只问了何时相见……”
“混账!”李世民不期然一声怒斥:“朕是问你太子是何反应?你却来说这些个无用的?”
侍从吓了一跳,忙道:“太子……太子有些意外,后来也便再没什么表情,便只问了何时能够相见。”
侍从将头压得低低的,唯恐帝王触见他目光一般,李世民闷哼一声:“哼,他倒是急切!”
转头吩咐道:“下去吧。”
徐惠在一旁看得真切,那侍从显然欲言又止,言辞亦有闪躲,只是向来英睿的帝王,却似乎并未察觉,许是心中太过在意,深陷其中,便不若旁人般清晰。
帝王,亦不过凡人,纵是经国圣主,亦不可免俗!
只是太子一事,实在蹊跷,表面看来,该是太子派人刺杀了四殿下,可是,儒哥哥怎会与太子纠缠在一起?又怎会为太子去行凶杀人?而慕云,又如何要抓走兕子,更刺伤了杨若眉?
想到慕云,心中不免一颤,思及过往,自己一步一步,似皆离不开这个女子,难道……
背身倒流丝丝冷汗,眼神闪烁,难道自己亦被不觉间设计其中吗?会不会……终有一日亦会牵连出自己完全无知的某些事情来?想着,不免暗暗心惊,眉间纠蹙成结。
“你在想什么?”一个沉而坚冷的声音刺入耳鼓,徐惠怵然一惊,只见君王犀利目光如雨夜电闪,划过自己眸心,掌中冷汗涔涔,惊望着他,一种冲动翻涌胸中,娇唇微微一动,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世民凝视着她,她眼中一闪即逝的犹疑一览无余,起身缓缓走至徐惠身前,娇小的身子,笼罩在深深暗影之下,温暖的呼吸,仿佛就在脸边,令她心意骤乱。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 一缕香魂无断绝(3)
“想救承儒吗?”一句不着喜怒、声色不形。
徐惠猛然抬头,帝王墨黑夜眸如潭,深邃旷远、令人望不见底,儒哥哥,她当然不希望儒哥哥死去,亦不希望儒哥哥无端牵连进这场争斗,可……是无端的吗?心中有太多疑窦,却又不知该不该与眼前的男人说起。
他,毕竟是天下至尊、是盛世之主,生杀予夺,不过一句话而已,并非一个普通的男人或……丈夫!
徐惠暗暗镇定下心神,与其掩饰,倒不如直接言来:“妾只是在想,儒哥哥怎么会与太子牵连上了。”
李世民望她一会,眉间蹙起一纵浅沟,眸光骤然暗淡,缓缓垂落:“他们,亦是自小识得的。”
似触动了心事,转身走向殿门,殿门大敞,透进夜风徐徐流冷,吹干眼底一点温湿:“只望一切都与承乾无关。”
似是叹息沉沉坠落在心里,徐惠转眸望去,帝王背影与夜交融在凉雾之中,寂寥如山。
徐惠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内心便已有所倾向,他已认为太子与之必定有关,才会有如此深沉的叹息、如此沉痛的感怀。
正自思想,李世民却道:“朕要去审问承儒。”
微微侧眸,光影闪动:“你也随来!”
徐惠一怔,审问儒哥哥,是啊,他定是希望找到蛛丝马迹,证明一切皆与太子无关,可是为什么要自己一起去?
突地,慕云、太子、儒哥哥,一个个人,一点点过往划破心河,小小心中,突有如被千斤巨石狠狠压住,这些个人看似与自己无关,却又丝丝缕缕的有所牵连,为什么,自己竟禁不得李世民一个侧眸、一句言语?
身体发僵,木然跟在李世民身后,夜树扶风、露重更深,万籁俱静中、却似有惊涛拍岸而起!
这夜,几缕乌云遮掩月光,星色浅淡,夜风撩过树梢儿,声声如诉。
一人长身挺立,华衣飘摆,背影自风中逸然:“听说最近宫中不甚安宁。”
身边之人应道:“是,据文公公言,杨夫人受伤,东宫侍女被囚,四殿下被刺,疑为太子所为,太子更被禁足东宫。”
那人一笑:“听说还有一女子,隆宠后宫。”
侍人点头:“是,此女姓徐名惠,本只是才人而已,却一夕升为婕妤,并隆幸于陛下。”
那人仰望星天无色,眼光却耀夜清明:“疑为太子所为?禁足东宫!哼,怕一切远非表面看去这般简单。”
转眸宛然一笑:“太子可没那么愚蠢!”
侍人只是低头应着,夜雾流风、荡起男子修身绸衣,白绸的衣襟,飘如飞云,暗夜如墨、唯这一点清白,洒然风中。
漆黑寂静的天牢,潮湿憋闷,这个夜,却灯火明耀,热流涌动,帝王君威赫赫,正坐于雕龙明丝藤花椅上,身边立着亭亭女子,碧丝绸锦芙蓉裙,青藤环绕纹绣花跃然披帛,荷塘望月图精致抹衣,*如玉,相映流光,简洁通透的珍珠流苏串子,流曳摇光,一绢薄透丝纱海棠,含苞乌丝,女子黛青唇红,却微微凝了忧色,点染眉心。
承儒本是波澜无惊的心,翻涌如浪,痴狂眼神无一丝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