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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怔,心里划过一道暖流,讶异此时此刻他竟还有心思和我调情,情话在他口中那么一过,味儿都不一样了,清清淡淡的就达到了刻骨铭心的效果,唇齿留香,游刃有余。
这男人,只要他想,他能有本事蛊惑任何女人。
自然,那个任何女人包括我。
那厢,太后正对着疆王的扮相念叨:“这身衣服好久不见了,原来还留着。”这话我听着别扭,再一琢磨,可能她原本是想说“你穿着这身衣服还是那么合适,始终没变”吧?
但见疆王又是一笑,走上前几步,冷目扫过一干黑衣人,忽而道:“你带的人够多,可本王,想保他们。”
太后一惊,当下问:“为什么!”
“因为罪孽,因为积德。”疆王看了太后一眼,好似在看陌生人,柔情顿消:“减轻自己的罪孽,还有你的,就算为皇上积德。”
太后不语,攥紧了拳头,下巴绷得死紧,也许在考虑,考虑疆王的提议,考虑后果。
好一会儿,她都没回答,因为词穷,因为不理解,因为不甘心。
她不说,我说。
我道:“疆王要保我们?我们需要你保么?”
疆王也一怔,有趣的望着我,反问:“那你有把握走出这里么?”
我煞有其事的歪着头,傻乐,一瞬间,遂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人有旦夕祸福,弹指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就像我们没想到舅妈会突然移驾到此,兴许很快还会有人来带走我们……”
瞧我个乌鸦嘴,说什么,什么灵。
话音还没落地,正飘在半空中,就听四门那边一阵动静,所有人回身看了过去,转眼间,竟然涌入了一批身着粗褂的壮汉,个个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点伤疤,满脸的横死肉,臂膀的肌肉纠结怒张,背部厚实,全都是外家功夫的好手。
很显然,他们和太后不是一伙儿的。
太后被宫廷惯出了臭毛病,讲究排场和花销,就是最低级手下也都要练就一身的好气质、好谈吐、好品味,省的出去给她丢了人。
可眼前的这群汉子,说难听点,那就是为了带出去丢人的,虽然不拘小节,可是太粗鄙,太简陋,太寒碜,不是太后的风格。
这才猜测着他们的老大是谁,壮汉们就自动自发的让出一条道,道上走出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
我靠!我在心里大声暗骂,这不是十三么!
十三,失踪了四年的十三,灰蓝色的麻布长衫,披着一头发,衬着骨骼分明的面部线条和许多细小疤痕,别有点山野村夫的随意风范,蜜色的皮肤,炯炯有神的棕黑色眸子,杂乱入鬓的眉毛,颜色浅淡的唇,所有的一切拼合在一起,已经给他带来了沧桑和疲惫,尤其是那一抹轻蔑的笑。
十三晃着手里的刀,撇着嘴道:“弟兄说,这名不见经传的破寺里先后来了好多贵人,正巧,咱们兄弟好多年没受过贵人接济了……”
他的刀尖随着他的眼神一一指向每个人,直到指向我,顿住了。
我冷冷的看他:“瞧瞧你,像什么样子,圣贤书你都白读了?药圣的手艺你都白学了?竟然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十三蹙着眉,神色复杂的瞅着愤怒的我好一会儿,好似在迅速消化一股脑跑出来的回忆。
好一会儿,他才回了神,接受了事实,却满不在乎的说道:“可笑,我带着弟兄翻山越岭谋生计、养娘们儿和小崽子的时候,你在哪儿?爹娘又在哪儿?我找你的时候,你抛开了一切离开京城,没和人打招呼,我回庄家的时候,庄家也没了,等我再得到你的消息,你已经是风度口的大当家,整日醉生梦死的掉进了钱眼儿里了,你还会关心我的死活么?”
十三的指责句句戳在我心尖儿,我听着堵得慌,被他气得指尖也窜着凉气,刚要说话反驳,又被十三打断道:“别忘了,你还有他。”
他的刀尖指向了我身后,独孤一懈。
这么一指,我立刻找不到言语了,并非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羞于去说。
我不得不承认,这四年来十三出现在我脑海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甚至不太关心他的死活,明里虽派人寻找他的下落,暗里,却无所谓去了哪儿。在我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里,十三整日和这群穷汉子厮混,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竟然连他姐姐的半点光都没沾到,还被迫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
我没脸理直气壮,心里苦涩、自责、内疚。
十三见我不语,冷哼的别开脸,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昔日使性子耍脾气的十三。
他身边的壮汉不会看场合的吼了一句:“我说老大,到底干不干啊?兄弟们都热血沸腾啦!”
热血沸腾,我还热情四射呢!
我刚要出口侮辱一番,就见第三波不速之客涌了进来。
放眼一望,好家伙,这批是娘子军来的。
洗衣板,洗衣棍,擀面杖,鸡毛掸子,藤条,晒衣架,总之长条状的,能抽人的都被娘子军们捏在手里,如雷霆万钧般冲杀而来。
瞧那一副副黄脸婆的嘴脸,全都狰狞着脸,颇有针对性的分别死盯着壮汉们,但见壮汉们顷刻间没了煞气,畏畏缩缩的全都成了小猫咪般服帖,抓头傻笑的,脸红低头的,扭捏攥衣角的,总之,但凡能做出的娇羞动作全都做齐了。
我看着恶心,实在不忍再看,要不是那群娘子军的带头人正是余大侠,我早扑进独孤一懈的怀里吐了。
这算哪出啊?
我还没来得及理清关系,太后就沉不住气了,许是受不了被人喧宾夺主的屈辱,高声道:“你们这群刁民,胆敢在本宫面前放肆,全给本宫压回去!”
黑衣人们举起钢刀,眼看着霍霍向猪羊,就听十三也反击回来了:“什么玩意儿!”
太后气得不轻,疆王上前道:“小兄弟,我这座小寺有什么财物,一目了然,来这里劫富济贫,你是要失望的。”
十三“哈哈”大笑:“瞧瞧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穿着,随便一件就够我们山寨一年的吃喝!”
话音方歇,余大侠遂快速上前朝着十三的后脑勺猛力一敲,怒道:“你说话就不会文明点啊!见到你姐姐不激动,冲她一个老娘们儿激什么动!”
太后脸一黑,指着余大侠口不择言:“你敢骂本宫是……是……你这个刁妇!来人,给我拿了,赏金一百两!”
黑衣人们纷纷兴奋了,跃跃欲试的举起了刀,逼近余大侠和十三。
十三身后的壮汉们也收起了各种娇羞,严阵以待。
趁此时刻,我走到独孤一懈身边,和他互换一眼。
他低声问我:“你是想包圆还是想落荒而逃?”
我也低声回道:“如果太后打赢了,咱们就跑,如果老余和十三赢了,咱们就坐享其成……”
我话还没说完,正在脑中勾勒着胜利的美好前景,就听余大侠吆喝了一声:“一群小样儿,就凭你们!”
说时迟那时快,余大侠从腰间摸出了数包粉末,在手里胡乱扯开,遂奔上前几步揪着小风洒向太后和她的奴才们。
“咣咣铛铛”的,钢刀掉了一地,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软在地上抽搐。
太后,没跌在地上,跌进了及时上前的疆王怀里。
我无语的看着现场,突然想起从风度口出来后那次分手我把十包“软绵绵”交给了余大侠,嘱咐她一定要用在关键时刻。
现在,还真是关键。
可是,好戏全让她唱了。
我首次感到被人晒在一边当观众,心里特别委屈,真想高呼“我才是主角”,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听余大侠对我说着结束语:“老大,你的毒粉真管用啊,还有么!”
然后,十三也吆喝着:“给我把寺院封了!在朝廷出钱赎回这女人之前,连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壮汉们齐高喝了一声“好”,一哄而散,各自行事。
我一拍脑门,心道不好,这回真的闹大了!
第十三章 。。。
那晚的风波过去后,翌日一早,我便将呼呼大睡的余大侠从被窝里挖出来,余大侠闭着眼盘着腿继续睡,于是,那可怜兮兮的木板床生生被我折腾成了两半,余大侠也终于清醒了。
看她裹着棉被,我抢走了一半,一同裹着,就着清晨的寒气怨气把话谈。
长话短说,十三的这四年过的清苦。
那日,我不告而别只身回了和师父久居的山上寻找身世之谜,而十三,在得知我失踪的消息后还没来得及静下来思考,便卷着简单的财物追出了京城。
出了京,十三蒙了,这才意识到对我的下落一无所知,甚至东南西北哪个方向也没个主意。静下心来,十三估算我应该是回了南方,因为南方有我师父,也有庄家,算是个靠谱的根据地。
我师父在哪里,十三不知道,庄家在哪里,十三轻车熟路。
到了庄家,见到一片废墟,听说庄家人无一生还,十三彻底迷茫,首次遭受到生离死别的人生惨剧,一时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在废墟外收了几天,花光了身上的所有钱给庄家人办了法事,本想找个山头吊死,却发现周围几个山头都是光秃秃的,直到他沿路来到了一个小村落里。
村里的人都在砍树,连他吊死的工具也不给留,十三很懊恼,求一个砍树的壮汉给他留一颗,壮汉恼怒的告诉他,他们村子穷,没钱给他收尸。
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村子穷的连锅也是几家共用。几个月前,还有庄家的人做善事接济穷人,现在,连庄家都没了,他们的财路也断了。
十三建议他们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可是村子周围的土壤都具有腐蚀性,庄稼种不活,树木也稀少。
纺织?没手艺。卖字画?没认识字,也没人懂得欣赏。养牲口?连个崽子都买不起,更别提养肥了。
壮汉和一村子的娘们儿们各自为生活忙碌,靠砍伐卖柴为生,砍光了三个山头的树。每天早上一起床,砍树,回家前的做的最后一件事,砍树。砍树成了整个村子赖以生存的手艺,也成了他们对生活的最后一点希望。
十三豁然省悟,自我反省着连这么苦的日子都有人能挨,为什么他好吃好喝的还要寻死?
十三很懊恼,决定留在村子里和村民一起奋斗,等赚够了盘缠再四处找姐姐。
可赚钱哪是那么容易的?砍树,十三力气不够,饭,倒是不少吃。很快的,村里的壮汉就提了意见,有意请十三另谋出路。
十三一咬牙,用几吊钱买了吧生锈的钝刀,跑到官路上打劫了据说恶名昭彰的父母官的三姨太的大侄子,收获颇丰,足够村里人一整年吃穿不愁。
壮汉们轰动了,奉十三为神话,并纷纷响应加入十三的致富阵营。
十三提议三点:好人不抢,穷人不抢,老弱妇孺不抢。
三不抢一落实,大家就吆喝着干起来了。
也幸好,这周围什么人都有,就是没好人。所以连干了几笔大买卖,整个村子都富裕了,草棚房子换成了砖瓦房,牛圈也盖了起来,女人们洗衣服也敢用劲儿了,反正洗坏了再买,娃子们也知道读书致富的道理了,没事就找十三学写字。
很快的,十三成了整个村子的核心领导人物,被推举为村长。所有人都意识到,没有十三,就没有他们的明天,可是正在这时,十三却说盘缠赚够了,他要去找我了。
村民们全慌了,对十三作揖恳求。
十三道:“劫富济贫,你们以后就按着我说的路子走,也不需要我了。”
壮汉们道:“没你,我们就是土强盗,有你,我们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也好汉。”
任重而远,十三妥协了。
可恰此时,官府对这个村子的恶行也出离了愤怒,决定派兵剿灭。一整夜的折腾,村民们死的死,伤的伤,虽然大挫的官兵,却也酿成了两败俱伤的惨状。
村子是呆不了了,他们都成了通缉犯,甚至十三的画像也被贴满了大街小巷,成了令里人人心惶惶的重点躲避人物,一时间,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十三决定釜底抽薪,抛弃根据地,带着整村的村民北上发展,一来采取流动性战术随机应变,二来也方便他沿路打听我的下落。
肩膀上担着整村人的生计问题,年少的十三首次面临了责任问题,也逐渐想明白了我对他的教诲:“你说你给我幸福,你凭什么?你说你有钱,你身上那点钱又够我几年的花销?你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又凭什么凭自己的力量赚钱养活我?身为一个男人,光说大话是不够的,等你真正做到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你才有资格对女人立下承诺。”
一年之内,十三仿佛脱胎并且换了骨,看人看事都换了个角度,也学会忍耐和吃苦,甚至还立下了颇具个人风格的十三式至理名言:“打家劫舍都能理所应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接受不了的?”
听到这里,我仔细琢磨着十三的经历和他说过的话,我觉得,十三长大了,不管是身高上还是心理上,他都已经是个男人了。
说到男人,余大侠又有了演讲欲望,开始和我探讨十三成人的崎岖道路。
我一怔,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问道:“什么成人,什么崎岖?”
余大侠叹了口气,甩开棉被下床倒了杯水,喝完了以后又返回床上,将那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