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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小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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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做过许多坏事,她有一点坏心眼,有一点嫉妒心,所以她对姊姊很烂,还时常背着她做坏事,这样的自己怎么会是天使?
她曾经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坏,上帝才会惩罚她,让她生这场病。
不过,为了穗勍,她愿意努力让自己变成善良的天使。对,她要悔改、要当真正的好女孩,总有一天,她会变成货真价实的天使。
她笑着仰头,再喊一声姊姊。今天,她要从忏悔开始,之后每一天,她要努力当个好妹妹。
龚亦昕走到她床前,定定望住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她。她是她的家人,不过“家人”二字对她而言,向来是憎恨的代名词。
“你好点了吗?”口气很公式化,看着她的双眼,波澜不兴。
“姊姊,我的病是不是很重,重到……医师束手无策?”龚幼琳语气迟疑,双眸泄露着不安。
她眉心竖起了皱折。许多病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乐观的,她据实以告;不乐观的,她选择沉默,但她没想过,今天问自己的,竟是她恨了二十几年的妹妹。
该怎么回答她?她有些不知所措,只不过从冷冷的外表,没人能察觉出她的无措。
  第1章(2)
“姊姊,我的病真的很严重,对不对?”她的沉默重击了龚幼琳的心,接着眼睛泛红,泪水盈眶。
见她这样,龚亦昕悄然叹气,别开目光,看着手里的病历。但这病历不是幼琳的,她只是需要一点东西掩饰,掩饰她莫名其妙的慌乱。
“你不要胡思乱想,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说不定只是小病。”她在说谎,第一次,她对病人撒谎。
龚幼琳松口气,拉住她的手,诚挚道:“姊姊,对不起。”
她没有回答,不明白她的对不起所为何来?
“从小,你一直都那么优秀,让我很嫉妒你。记不记得我小学一年级的导师林老师?她老是说:‘真是的,你姊姊从不考一百分以下的分数,你怎么连考六十分都那么困难?’我很气她,更气她每次说完话,全班就会笑我。”
定眼望着妹妹,不明白她怎会翻出陈年老帐。
不过她的确记得林老师,记得小时候,她尽了所有努力,全是为了让父母亲看见自己,但直到后来,她才明白,自己越优秀,越是成了母亲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不是她的错,但她总是为非己之过担负责任。
到最后……到最后啊……
龚亦昕撇撇嘴。到最后当她发觉自己的优秀还能拿来折磨人时,心底充斥的,不晓得是快乐还是无奈。
“我在家中是公主,爸爸妈妈疼我宠我,姊姊让我,可离开家里,我就变成百分之百的大笨蛋,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为什么妈妈把姊姊生得那么漂亮聪明,却把我生得又笨又丑?”
不,她不认为幼琳又笨又丑,但……如果又笨又丑就能博得父母的欢心,她哪需要聪明和美丽?
“所以我问妈妈,有什么东西是我会但姊姊不会的,妈妈想了半天,决定教我弹钢琴……”
对,那件事她印象深刻。
她记得幼琳靠在母亲的怀里,每弹出两个音,母亲就不断拍手,说她是全天下最聪明、最有天份的小孩。
她痴心妄想要得到相同的赞美,于是跟班上同学做交换,她帮对方写作业,对方则教她弹琴。
她不是很喜欢音乐,但对练钢琴极度认真,走到哪里都戴着耳机,每天重复听着练习曲,每天下课后,留在学校的大礼堂练琴,直到工友来锁门,才收拾书包离开。
后来有一回,客人来家里,母亲要幼琳表演给叔叔阿姨们看,她弹了首小蜜蜂后,客人笑着夸幼琳聪明,后来转头问:“姊姊会不会弹啊?”
她点头走到了钢琴前面,弹了首给艾丽斯,她的表现惊艳四座,客人们掌声如雷,用力夸赞,有其母必有其女。
那时她不懂母亲为何会因此脸色惨白,后来懂了,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
那天晚上,幼琳大哭,而母亲赏她一个大巴掌,和满身衣架烙下的青紫伤痕,并且恐吓她,要她永远不准摸钢琴,那天之后,她不再碰钢琴了。
她曾经问过自己千百次,为什么母亲对她这么不公平,她到底做错什么事,让母亲这般讨厌自己?
那个答案,她国二那年终于明白。
“我不是故意害姊姊的,我只是很伤心,自己学得这么认真,弹出来的东西竟然比姊姊烂一百倍,我真的好生气,气自己的脑袋这么笨,可我真的没想到,妈妈会痛打姊姊……”
幼琳的泪水没有催出她的心疼,但勾起了她的回忆。
小时候不懂,为什么母亲那么恨自己?以为就像奶奶解释的,因为母亲希望能生出儿子,没想到却生了个女儿,太失望了才有这种表现。
后来母亲生下幼琳,她很高兴,高兴从此多了个妹妹和自己一起承担母亲的怨气。
没想到同为女儿的幼琳,成了母亲的掌上明珠,而她仍是灰姑娘。
小时候幼琳爱哭、爱告状,她被打被骂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她开始上学后,以为优秀的成绩会让母亲高兴,谁知道她得到的依然是母亲的漠视、憎恨,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想获得母爱,后来才明白,自己不过是白费力气。
“有一次我要姊姊陪我玩,你不肯,我气坏了,脚没踩稳,从楼梯上摔下来,我哭着说:‘都是姊姊害的。’那句话的意思是说姊姊不陪我玩,害我太生气才摔下来,不是说姊姊推我,可妈妈误会了,拿鸡毛掸子打姊姊,对不起……”
那次她被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整整两个星期,穿着冬季制服到学校,惹来异样眼光,而有爱恶作剧的男生故意扯开她的衣袖,却在看见她被抽得青紫的双臂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误会在妈妈、幼琳和她之间,不晓得发生过多少回。
她一一承受了,尤其在国二之后。
国二那个寒假过后,她不再追着母亲的背影、期待她的母爱,她再也不做无谓幻想,想象有一天,灰姑娘和继母尽释前嫌。
她知道母亲永远不会停止恨她的原因,她有歉疚所以她忍,但到最后……却多了憎恨。
然后她变成机器人,一个会吃会喝会读书,却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直到沐树来到她面前。
“姊姊,我什么都比不上你,我只剩下一张笑脸,笑得爷爷奶奶心花怒放,笑得同学朋友愿意和我结为死党,我常告诉自己,只要够善良、够可爱,就会有许多人喜欢我。
“可是我的自信每次在你面前,就荡然无存。你那么棒,考上一流的医学院,我却连公立高中都上不了,爸爸的朋友都说你是龚家的骄傲,而我呢?我绝对是爸爸的耻辱了,是啊,名医师怎么会生出脑残女儿呐。
“我心底明白,天底下只有妈妈觉得我比你好,可我贪心,觉得只有妈妈爱我不够,所以我才会整你,所以我才会……抢走沐树哥哥,我以为抢走他就可以在你面前扬眉吐气,对不起……”
幼琳的确是扬眉吐气了没错。
那年她还在念医学院,医学院的功课何等沉重,但她咬紧牙关的念,不光念、还想念出优异成绩,所以她经常废寝忘食,把胃折腾出溃疡毛病,可她不在乎,既然得不到母亲的重视,她至少要在父亲及父亲同事面前争头脸。
她是机器人,她从不排斥这个称谓,甚至觉得很好。
直到沐树闯入她的生活、干涉起她的快乐和健康。
那时,她真的认为,也许当个正常女人很不错,直到某一天,她发现沐树和幼琳在院子里接吻。
那天,她清楚听见心碎的声音。
那天,她告诉自己,当机器人比较安全。
那天,她做出决定,决定一辈子单身……
但命运并没有简单放过她,当时的幼琳才十五岁,母亲知道两人在交往后,非常不满,但母亲没有责怪幼琳,反而愤怒指责是她将沐树引回家里,生气她的“银荡”教坏妹妹。
那回的挨打,她没有用手挡住母亲的棍棒,因为那时的她已经做出决定,要追随父亲、成为心脏外科的名医,所以双手对她而言,无比重要,也因此,那次挨打后,她躺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床。
“我很后悔自己的行为,很抱歉害你被妈妈打骂,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罪恶感,我想对姊姊说抱歉,可是姊姊……好冷漠,每回见着姊姊,‘对不起’就卡在喉咙里,出不了口。”
龚亦昕保持沉默。
她不需要抱歉,不管她是有心或无意害自己挨打,她也已经长到这么大,快乐也好、哀伤也罢,对今天的龚亦昕,已然无差。
“你好好休息吧。”她不想再听,截断幼琳的话,仍然是公式化的口吻,就像医师对待病人。
“姊姊,你不肯原谅我吗?就算我快死了,也不原谅?”龚幼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走。
吸气。她对幼琳的情绪化有些不耐。“你不会死,爸爸妈妈会尽一切的力量救你。”毕竟,她是他们心目中的小公主。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口气里有一丝厌恶。
“姊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龚幼琳突然扯起棉被大哭。
若母亲这时候进来,她肯定又要挨个几下才能了事。这种“误解”至今一再发生,她不懂,如果幼琳真的觉得对不起她,为什么要让这种事重复上演?
她不想恶意的认定她在作戏,可很多时候,她无法阻止自己这样想。
“原来医师的工作之一,是让病人痛哭失声。”
姜穗勍从走廊经过,因为病房的门没关紧,而听见了龚幼琳的哭声,他急忙进房,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对着泪流满面的病人,无动于衷。
她是个缺乏同理心的女人,他认定。
她抬眉,淡淡望他一眼,不带情绪。
龚幼琳发现来人是姜穗勍,连忙吸了吸鼻子说:“没事,不是姊姊的错,是我太激动,姊姊是来安慰我的。”
安慰?他望一眼像冰柱子杵在那的女人。她哪像在安慰人。
不过她是幼琳的姊姊?这可真奇怪了,她们俩无一处相似,这样的人竟是一对姊妹?
在姜穗勍审视龚亦昕的同时,她也在观察两人,见到龚幼琳的脸在他出现后红了,害羞的表情让人嗅到一丝暧昧。果然是公主,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冷冷一笑。他在,公主的泪水就可以收拾了吧?
不想解释,她转身离开病房,没想到姜穗勍追了出来,奔到她面前,阻止她前行。
“有事吗?”她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是心脏外科的?”
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她的身份探听清楚了?她看他一眼,轻点了下头。
“穗青的病与心脏无关,以后请你不要去打扰她,否则……”
否则?天底下可以威胁到她的人只有“母亲”,他……没有那本事。
“这是穗青的意思吗?”
“是我的意思。”
“那么很抱歉,我打扰的人是她不是你,除非是她亲口告诉我,否则,恕难从命。但如果你要求我不去打扰龚幼琳的话……如君所愿。”
她转身走开,每个步伐都踏得又实又稳,谁都动摇不了她似的。
凝睇着她的背影,姜穗勍深思。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冷得像千年寒冰,无法融化,遗世独立,彷佛这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似的,偏偏她的行业又是与人最有关系的一种。
眉头微扬,第一次,他对女人产生兴趣。
  第2章(1)
今天对龚亦昕而言,不顺利。
在值班之后,她看门诊、巡病房、开刀、进手术室,但那个刀……打开的胸膛被缝了回去。
离开手术室时,她看了一眼病患,相当年轻,才十六岁,本该拥有一个美好而健康的身体。
尽管在手术之前,病患的母亲已经了解手术所有风险,明白手术的成功机率不高于百分之二十,却还是决定冒险,原因无他——除了死和冒险两条路之外,已别无选择。
扯掉手套,龚亦昕走出隔离室,她痛恨做这种告知。
自动门打开,跨过那扇门,目光与病患家属接触,对方眼底充满子希冀,她能够说出期盼中的答案,可惜她无法提供。
她走近,垂下头,淡淡的说:“我很抱歉。”
瞬间,家属哀伤痛哭。
她是心脏外科的医师,面对的重症病患有百分之八十,死亡天天与她擦身而过,照理说,早该习惯见到这种场面才对,但……她始终无法习惯。
“她死了吗?天……她死了……”
病人的母亲痛哭失声,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顾不得处在大庭广众下,就这样号啕大哭,若非心碎至极,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丫丫不能死,没有她,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丈夫受不了一个天生心脏残缺的女儿,很早就离开我们,我只剩下她、只剩下她……”她双手蒙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滑出。“大家都说丫丫依赖我,可他们不知道,丫丫是我的生存目标,这些年,我们依靠着彼此,没有她,我要怎么活……怎么活……”
她哭号着、嘶喊着,像要把满心的绝望通通哭出来。
静静听着她的悲恸无奈,龚亦昕眉目间多了忧愁,她理解。
记孩子生下来那刻,迎接他们的不是希望而是即将的死亡,试问,有几个父母亲能够承受?
她的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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