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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北不寒而栗。
等到再在集团看到姜敏娜的时候,朱小北默默注视着她。虽然还是一样精致的面孔,可是嘴角眉俏都是掩藏不住的得意。朱小北有些反胃,是什么让这段原本可以天长地久的友谊走到了末路了?又是什么让曾经年少满脸天真的彼此终于面目全非?又是什么让眼前这个女人明明那么美,可是笑容却刺得朱小北眼角酸胀,所谓的一身红尘,宛如天真,说得便是眼前这位吧?
“小北,你刚才开会的时候怎么老走神呢?”姜敏娜拦住她,亲热地打着招呼。
“我有些不舒服 。”
“中午留在集团,一起吃个饭吧。咱们也是好久没在一起了。”
“我下午还有会,这会儿要赶回去,空了我再跟你约时间。”
她一点也不想停留,她自问自己没有那么杰出的演技可以跟姜敏娜媲美,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冲上去扇她俩耳光,她更怕自己会失控到尖叫,然后狠狠地对她说:“姜敏娜,我宁愿我从来都不认识你。”她怕,所以匆匆地离开。
“若海,你说得对,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
言若海听刀子讲着姜敏娜的有事,一言不发。她终于还是被伤害到了,那么多年的友情像是一把利刃,颠覆了朱小北对于朋友的定义。
“读书的时候,我们都喜欢看亦舒。我跟她说,读遍亦舒,独爱蒋南孙。敏娜那时说,那好啊,我就做那个朱锁锁。朱锁锁,是妖精,是狐,我以为她是笑言,结果她真的那么做了。她有很多次机会出国,但是她说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跟家里断了,毕业的时候跟着我一起投了DH的简历。回到租的小屋的时候,敏娜跟我说,小北,我现在只有你了。现在想来,好像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如果她没有跟我一起进DH,我想她现在应该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葡萄牙,西班牙,总之不是在这里,她或许早就已经嫁人生子,跟她家乡的朋友们一样,那个男人肯定会很爱她,她那么漂亮,那么能干,怎么会没有人爱呢?他们就在异国他乡落地生根,若海,这难道不好吗?”
朱小北喃喃地说着,眼泪控制不住,无声地滴落。女子的朋友最终还是女子,是谁同你在雨中同打一把伞?在夜里同读一本小说?一起看男孩子的字条?互相安慰支撑?
谁是你的蒋南孙,谁又是你的朱锁锁?
可是没有了,青春总会逝去,岁月是个残忍的刽子手,朱不睇在镜子里看见姜敏娜,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敏娜了。
“小北,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得到她想要的,你不该怪她。”言若海觉得心疼。他知道最深的伤害,不是所谓的背叛,也不是所谓的欺瞒,而是把你一直坚信的东西连根摧毁。我们忍受陌生人做这样的事情,我们甚至可以笑谈谁谁谁如何如何,就像明星八卦一样引人入胜,可是却不能接受身边最亲的人变成那样的人。当初她目睹姜敏娜伤得有多重,那么知晓真相的她,痛得就有多重。我们总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可是越是亲近,要求越是严苛。因为把对方视作朋友,亲人,所以眼里更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言若海对于朱小北的愧疚,就这么铺天盖地漫了上来。他开始觉得怕,他怕有一天,朱小北也会用那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他,他怕她眼里的火光最终熄灭,他更怕她在信念倒塌之后,那种心如死灰的表情。
朱小北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病了。言若海说她半夜开始发烧,说了一夜的胡话。她醒过来发现已经在医院了,打着点滴,喉咙痛得不行,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好好休息,想吃点什么?”言若海拿沾了盐水的棉签润着她干裂的嘴唇。
朱小北摇了摇头,难怪人说意志才是身体的主宰,那么多年加班加点开夜车坐红眼航班东奔西顾都没有倒下,居然意志一旦脆弱,病魔就入体,只觉得虚弱,虚弱到连话都不想说。
公司里的人陆陆续续过来看她。言若海这几天好像特别忙,即使在医院,也在一直打电话,她催了好几次,让他自己忙自己的,他满脸的歉意,恋恋不舍地离开,不过倒是每个晚上都会道医院来。
其实病并不严重,不过潜意识里不愿意好,就这么病怏怏的,她不喜欢闻医院的味道,闹着要回家,言若海不放心,非要让她做了全身检查,拿到报告之后才能决定。
有些人回来看她,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何维彬来的时候言若海刚刚走,他手里提着水果篮和鲜花,一个劲儿地叫她多注意身体。
“又没多大的事,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朱小北不想躺在病床上还要跟他斗智斗勇,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小北,那天说的那些话,你也不要当真,那天说完我也后悔了。你看你瘦成这样,我想起那年你生病,也是这样病怏怏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我爬窗户进去瞧你,你裹着被子躺在那,像只生病的小猫一样,那天我背着你去校医院,从宿舍大门出来的时候,还被楼管阿姨在背后追着撵……”何维彬絮絮叨叨地说着。
朱小北打断他,“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是啊,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想来你也忘得差不多了。我是真的后悔了,明明你就在这,可是却远得跟天涯一样,你是真的只把我当上司当同事了,可是我还老想着以前那些有的没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怔,明明知道你不会是那样的人,却非要把你当敌人那样提防着,跟你玩那些虚招。小北,我真的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朱小北有刹那的怔忪,感情何维彬以为自己生病是因为他的那席话?
“有时候想想也可笑,那些事本来就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我干吗非要把你扯进来?把你像防贼一样防着,你说我傻不傻?知道你跟言若海在一起,我就觉得他会利用你,你怎么能上当呢?小北,我有时候也挺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小心翼翼,痛恨自己的小人之心,咱们就把那天说的那些都忘了好不好?我不想以后对着你,都是针锋相对的场面。你还愿不愿把我当你的朋友,那是你的事儿,至少在公司,我们还能好好相处,成不成?”
朱小北完全被何维彬这一席话震得有些麻了。这种360°的转弯,简直没让她回过神来。他那天一心挑拨,不是为了试探她到底是不是言若海的棋子?他只是在吃醋?朱小北一时间完全不明白何维彬今天到医院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茫然地点了点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接。
其实对于何维彬来说,这席话倒是半真半假。他那天把话捎给了朱小北,本身就有些冒失,可是按照他的推论,言若海那边无论如何都应该有点反应才对,倘若朱小北在言若海心目中真的有点分量的话。可是,平静了这么多天,言若海一直没有跟她联系,他隐约觉得自己猜错了些什么。既然投石问了路,而言若海没有反应,证明他根本就不该拉朱小北下水,完全没有意义。既然是这样,他心里多多少少也燃起了些希望,至少他可不能让朱小北觉得他真是做事下作的卑鄙小人。挽回形象和斡旋两个人之间有些闹僵的关系是他到医院的主要目的,至于见着朱小北躺在病床的时候,有些话就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的。
所以说,演戏总是要半真半假,朱小北闹不明白,其实连何维彬自己都没闹明白。
等检查报告出来之后,除了有些亚健康,其实也没多大毛病,烧也是早就退了。言若海这才放她回家。原本朱小北还是想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公司的人给她打电话,说是DH国际APC的资格被取消了。
朱小北这才觉得事态严重了。她再清楚不过APC对于DH来说,意味着什么。
第二十五章一字谓之曰信
第二天朱小北赶回公司,整个DH国际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对于国际钻机销售来说,APC就相当于一张销售许可,尤其是在英语片区的国家,没有APC资格,你就不要妄想卖出一台钻机。
“何总呢?”朱小北问助理。
“和总被叫去集团总部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事儿。”
“不是每年我们都在负责续费和质量抽检吗?怎么会突然被取消了?”
“这个事情我们一直找的都是代理公司在帮我们弄,也是言总在的时候争取下来的APC资格。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也是昨天何总才收到的文件。”
“好了,我知道了。组织人员马上开会,尽量把这个事情控制住,我现在勒令DH国际这个消息在集团没有对外通报之前,不准人和人走漏。我要这几年的APC的相关资料,还有负责跟代理公司对接的人马上叫他们到我办公室。”
APC最早是言若海争取到得入会资格,这在国际上也是第一个得到入会申请的国内民营企业。也是因为凭借着APC这张资格证书,DH的钻机才有了开辟英语片区市场的可能,否则就算把自己的产品吹得天花乱坠也是无济于事,这跟ISO质量认证是一个道理,只是比这个严苛很多。因为门槛高,所以相关手续也是北京一家代理公司在弄,每年DH都会支付一笔不菲的代理费用以维系APC会员的资格。APC每年都会进行一次抽检,按照往年都是DH国际这边把需要抽检的文件和资料传过去,然后对方再盖个戳就了事。可是没想到今年居然就取消了。
“代理公司那边的人说对方是以DH的钻机产品质量抽检不合格为理由取消的,但是我们昨天已经就这个事情跟代理公司的人沟通过,他们分析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大环境。朱总,你也知道从去年开始整个英语片区因为金融危机业务就在大幅度下滑,而且美国和欧洲各个国家都开始实行贸易保护政策,取消中国企业的销售资格,可能是出于政府授意。”负责跟代理公司接洽的员工解释说。
朱小北默然,就算是这样,难道就坐以待毙?“那SD,三重和蓝石呢?他们也被取消了?”这三家也是跟DH一样拥有APC的国内企业。
“目前我们还不知道确切的消息,不过我们一直都占据着销售第一的位置,也不排除对方杀鸡儆猴。如果全部取消,可能也要注意国际影响。”
“他们挑的那些错,有没有发回给厂里?”
“已经发了,目前他们还是核对数据和流程。这一次的审核文件比往年都要严苛很多,不仅是对成品检验,还要对生产流程进行考核,也不排除我们交过去的抽检报告真的有瑕疵。”
等到何维彬从总部回来,相关人员又开了一次漫长的会议。
何维彬也是脸色很不好看,估计被舒弭痛削了一顿,开会之前只说了一句,他在舒总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恢复不了APC的资格,DH国际所有高层全部走人。
朱小北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情是真的雪上加霜了。
朱小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
言若海还坐在沙发上等着她,见她回来,就从厨房端了碗汤放到饭桌上。
“饿了没有?要不要再给你弄点吃的?”
“不想吃,累得很。”
“你的病刚刚好,不要又累垮了身子。”
“真的不饿,我一个人待会儿。”
言若海很不愿看到朱小北那一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他从8点就回到家,一直担心着她病刚刚好,忙不迭地去超市买了菜,辛辛苦苦熬了鱼汤,一直等到半夜12点她才回来。看到她一回来也没个好脸色,坐在沙发上跟瘫了一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终究他还是不如她的工作来得重要,一想到这里丹田就有股邪火往外冒,他重重地把碗摔在水槽里,“爱吃不吃,爷还不伺候了。”
“你深更半夜的发什么疯?”朱小北开了一整天会,原本就是累得话都不想说,一回来他还要跟她摔盘子瞪眼的,谁稀罕啊?
“我发疯?朱小北你看你那德行,病都没好利索,一听说公司出了事,你跑得被谁都快,不就是APC的那档子破事儿吗?值得你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那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总有一天把命都搭上了,你就安省了。”
朱小北被APC三个字刺得跳了一下,冷冷地问道:“谁告诉你APC的事情?”
言若海看她用那种戒备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更加受不了,感情他从DH一走,他连个打听消息的资格都没了?要不是关心她,他至于去问这些破事儿么?还不等他回答,朱小北又凉凉地加了一句:“何维彬,对吧?你把他养得还挺熟的,这么大点事儿,他还屁颠屁颠跑来告诉你。”
言若海完全被这句话激怒了,“敢情你怀疑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怪不得最近连电脑都不带回家了,打个电话都要去阳台,怎么?怕我知道公司机密吗?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如一股脑都说清了,你成天到晚遮遮掩掩的,不就是知道我在跟舒弭斗吗?你不是怀疑我跟舒弭抢海岸线的事儿吗?对啊,我就是故意的。你最好把所有的账都算在我身上,我抛了DH股票,我就要舒弭活生生投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