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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逃出生天。除非,她朱小北再世为人,除非她忽略中间的八年,除非她遗忘掉言若海在她身上烙下的印子,除非她不是朱小北。
朱小北,她有自己的骄傲。走爱情这条路,婚约最自然;走金钱这条路,婚约最昂贵;走外面这条路,婚约最脆弱;走品行这条路,婚姻最强韧。但最终,一切都在它面前低头:运气。她觉得她就是欠缺了点运气,自欺欺人的运气。她骗不了自己。
朱小北曾经对何维彬说过,我是天真,可是我不是傻子。其实,好多时候,尤其是对着言若海的时候,她都宁愿自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傻傻地盲目地相信他,崇拜他,以他的信仰为信仰,以他的坚持为坚持,他就是她的天,说一不二,他就是她的地,句句都是真理。可是,她做不到,她骗不了自己。
她不敢相信,那双手,为她洗手弄羹,为她洗衣叠被,可是同样也可以立决旁人生死;她不敢相信,那张嘴,对她说过最甜蜜的情话,对她许过最郑重地承诺,可是同样也可以说出最恶毒的判决。
在这幕戏里,他们每个人都是主角,独独把朱小北蒙在了鼓里。他们都在她面前演着戏,她最好的朋友,她曾经的恋人,还有她最爱的男人。他们都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各自在她面前挑拨、离间、试探地戏码。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可是却不代表她能继续容忍。姜敏娜为了和舒弭在一起,可以自残,可以跟言若海达成交易,也可以不停地旁敲侧击,甚至走投无路的时候,竟然也会走道她的面前来,对她说出那番言语。姜敏娜问得好,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其实朱小北也想对她说,你不要那么快暴露你的立场,哪怕假惺惺地站在我这边,或许我还真的没有那么快勘破这个局。朱小北哪边都没站,从始至终她就是个旁观者,这幕戏看得她心疼。这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不惜利用自己达到目的,这就是她最信任的朋友,不惜陷害自己来报复别人。言若海呢,他一直装着若无其事地样子,他从头到尾只解释过一句,小北,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对不起?怎样才叫对不起?欺骗算不算对不起?隐瞒算不算对不起?
朱小北,她有她的骄傲。她可以容忍他的爱不如她的多,她可以容忍他对她的占有和控制,可是,欺骗和隐瞒,是重罪。罪无可赦,她最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她累了,太累了。她甚至可以想象,两个人继续在一起,她还要继续假装没有任何事发生,他还要在她面前继续假装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过,去维系着这脆弱不堪的平和,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份演技和心力了。
我们相爱,可是却不能在一起。不是谁在挑拨,谁在从中作梗,其实太过了解彼此,发现原来我要的你给不起,你要的我做不到,仅此而已。
“傻瓜,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很久很久之后,她听到他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心慌和哽咽。原来,他跟我一样,也是会怕的啊。可是言若海,我已经怕够了,不想再怕了。
言若海看着她侧过身,知道她在流泪,可是却毫无办法。那句话,像是一颗硕大无比的陨石把他的心生生砸出了一个窟窿,汩汩地往外渗着血。
他宁愿她大哭,大闹,他宁愿她指着鼻子骂他,他宁愿她歇斯底里,也绝对不愿意像现在这样,不闻不语,默默地流泪。心死了,才会这样吧?
言若海的心慌,是因为他到此刻才发现,他根本就不了解朱小北,他居然到今天才陡然发现,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要的又是什么。这样的发现,让他觉得心好像空了一块,虚无得抓不到任何东西。他想问,可是却不知从何问起,他想说,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终于有了点绝路的感觉。
朱小北,终于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绝望,可是他却不知道要做点什么,才能驱散这样如骨附蛆的绝望。
“小北,对你,我是不会放手的。”
第三十一章你不懂它的残缺
住院的这几天,言若海每天都守在病房里,朱小北除了沉默,其实并没有拒绝他的照顾。他变着法地给她熬各种补汤,她听话地喝进去,吃药、输液,乖巧得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芭比娃娃,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自己到底怎么了。好像彼此都知道,在这场短暂的变故中,两个人失去了孩子,但是彼此都绝口不提。
朱小北在昏倒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预感,原来自己怀孕了,然后又没了。这个孩子就好像是一个闹剧,出现过,在还没有来得及感知的时候又悄然离去。朱小北觉得人其实是个很坚强的生物,大脑会可以屏蔽某种太过深刻地痛,所以就会显得麻木。她也不知道这样刻意的麻痹是好还是坏,或许总有一天这样的痛会慢慢地释放出来,连绵不绝,直到渗入骨血,刻骨铭心。她也想大哭一场,又或者歇斯底里地吵闹,她也想把身边能扔的东西都超言若海扔过去,可是她没有心力,甚至兴不起半点这样吵闹的情绪。很无力,很累,很想一闭上眼睛,再也不想醒过来。
言若海式不敢开口。“年纪这么大了,本身身子骨就亏了,发生先兆性流产的概率就比较大,调养好了以后怀上的可能也是有的,不过。。。。。。”他都不敢把医生的话往脑子里进,只当自己没听见,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按着循环播放键,如果愧疚可以杀人,他早就死千百次了。他只要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让朱小北在那个杀人不见血的房间里待了三天,他就有种挖心挖肺的痛,这样的痛灼烧着他,烧得他彻夜失眠,烧得他都不敢直视朱小北的眼睛,虽然他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正视过他了,视线飘忽,从来都是穿过他,投向不知名的某个点。
一个星期之后,朱小北出院了。第二天,她就回了重庆。临走的时候她说:“不要送了,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吧。”她甚至还摸了摸他双鬓新添的白发,“好好照顾自己,别操那么多心。”言若海拉着她,想抱又不敢抱,就那么拉着她的手,不敢放,又不能不放,朱小北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你这样是何必呢?我们都说好了的。”
“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
“言若海,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他完全是在无意识地重复着她的话。
朱小北终于没再说什么,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就走了。她觉得自己比想象的药坚强得多,不过想到这个,她觉得自己可能也是在天长日久的磨练里,把自己练就成了这副模样。越是痛不可当,越是那么麻木不仁。她的每一次最痛苦的经历如今想来都是这样,在最鲜血淋漓的时候,她总是选择麻痹自己,越是若无其事,麻痹的时间越长,等到麻药效应过去,那种痛才会缓缓地释放出来,而在当下,至少她还没有被痛苦打垮,她走得很坚决,背影不算难看,这样,挺好,至少还有尊严。
今年一过完,其实朱小北就已经三十岁了。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可笑。三十岁,不过只是从一个起点开始,以为自己跋涉啊很久,结果还是回到了原点。
一个月前,她至少还是DH国际的副总,大半年之前,她至少还是某人的女朋友,而此刻,她一无所有,连信仰都缺失了。
言若海还是会每天给她打电话,有时候她会接,有时候不会,她的父母有时候也会在电话里跟言若海寒暄几句,说的无非也是些天气身体之类的闲话。她的父母也不会在电话里质问他们两个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回家,朱小北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交代也就交代了,这段感情早就穷途末路,纵然两位老人家的意见截然相反,但丝毫也改变不了朱小北的心境和决定。
“小北那孩子,还不是从小被你惯的,眼里就揉不下半点沙子。我看人家也没什么招她惹她,她就这样不依不饶的,以后谁受得了?”
“就我一个人惯的?你没惯过?是谁把她养那么倔的?人家还不是你女婿呢,你就胳臂肘往外拐,咱们家小北一时间受了这么受委屈,工作没了,还被关进局子里了,现在孩子也没了,你就不能消停两天?你吃饭吃噎着了,还得要吃江中健胃呢!”
。。。。。。
朱小北就那么听着,也不怎么搭话,她到宁愿自己是噎着了,被这一系列猝不及防的变故和打击给噎着了,噎着了总有消化的一天,她只是觉得这个坎,她真的迈步过去了。
可是言若海显然不这么认为。成都到重庆,如果不堵车,开车也需要四个多小时,来回也要七八个小时。一开始朱小北并不知道言若海来找她,他就是把车停在楼下,然后给她打电话。问的也无非是些今天吃了些什么,有没有按时吃药,可是朱小北言语里的冷漠与疏离却是显而易见的,有时候她甚至直接挂了电话,或者直接把电话给她父母。
直到有一天,她捏着手机冲下楼,敲了敲他的车窗,“上来吧。”
言若海进门之前还存着一丝侥幸,可是朱小北的话又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尾。
“你这样何必呢?司机也不带一个,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还以为自己是二十七八的年轻人?”
她还说:“言若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好聚好散,你明白吗?以后见面还是朋友。你这样隔三差五地过来,除了让我良心不安,没有任何作用。如果你真的有诚意,就让我们大家都冷静一段时间,说不定哪天你想通了,说不定哪天我想明白了,大家才能心平气和谈一谈,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言若海承认朱小北说得有道理,他无法反驳,可是他阻止不了他的心慌和害怕,他只是觉得如果真的让她这么冷静下去,就真的什么都冷了。他也试图曲线救国,跟她的父母谈心,不过她爸爸说的话也句句中肯:“我们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子女顺遂?你们的事情,当然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你过来求她也好,每天打电话,甚至守在楼下也好,我要是你父母,我也为你觉得委屈。可是,你也要反过来想一想,如果道歉认错原谅都是可以解决的话,我想小北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她也有自己的缺点,好强,自尊心强,但是,她可不是一个爱耍小性子的人,这点我还是清楚地。可能你觉得不是问题的问题,偏偏就踩到了她的底线。人跟人要相处一辈子的,要是大原则大方向的问题解决不好,我觉得强扭的瓜它也甜不了,你说是不是?”
除了唯唯诺诺地应声好,言若海生平第一次感到没有话讲。
言若海走了之后,倒是朱小北她妈真的心软了。
“小北啊,你别看你妈每年都张罗着给你相亲,其实你自己想想,我什么时候逼过你了?你放了人家鸽子,相亲的时候抽烟,喝酒,骂脏话,这些自毁形象的事儿干了多少?我哪次骂过你?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他,一开始呢,我是不是很乐意,总觉得齐大非偶。姓言的,年纪比你大,阅历比你丰厚,心思也比你深沉不知道哪儿去了,妈就是担心你吃亏受委屈。可是,这些天,我也看在心里,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不算剃头挑子一头热。出了这些事,他也不好受,还紧赶慢赶地上门来吃闭门羹,你说像他这种出身的人,心气高,也不见得真的干过这种低三下的事情。。。。。。”
“妈,问题不在这儿。”
“我当然知道问题不在这儿,问题就在你身上!”朱小北她妈也是个火爆脾气,被朱小北打断了话,一下就不爽了,声调也高了。
“要怪就怪你爸,从小不知道跟你灌输些什么思想,什么自立自强自尊,我看你就是太好强了,工作没了就再找,我们家什么时候缺你吃缺你花了?值得拿工作上的事情跟人置气?不是我说你,你看你那副别人欠了你几千万的脸色,要我说,就是他太宠你了,简直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
“你还是我妈吗?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还错了?他从头到尾干的那些事情,哪件跟我说过?一个个把我当傻子,感情我就该一辈子装傻充愣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啊?懂不懂什么叫信任啊?要不是他,我至于这样吗?我连生气都不行了?那一件件事情我数都数不过来了,他一天到晚地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他连我也要算计,要不是他起了那些鬼心思,我至于自己怀孕了还不知道吗?那孩子说没了就没了,你以为我不痛吗?你以为我就不内疚了?我都这样了,你能不能说句人话啊?”朱小北越说越气,终于哭了出来。
她爸走进来,看见女儿哭成那样,连忙拍着她背,安慰说,“好,好,好,你妈不理解你,爸爸理解你,爸爸知道你委屈了。”朱小北索性扑到她爸怀里哭个畅快。
她妈站在一边,还在那不停地扇风,“现在知道委屈了?现在知道哭了,刚才送人走的时候不是挺理智挺冷静地吗?你丫头就是窝里横。”
这下朱小北哭得更凶了,好像长大之后,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