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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挡簧帷�
忒俗。
她摇摇头,转身离开。
生活真正规律起来,是跟当地一对老夫妻的相识。
她不是一个善于搭讪的人,或许是因为沉默了太久,所以在路边看见一对老夫妻卖一篮子无花果的时候,就多说了两句。
她想起小时候还没搬家的时候,家里的院子里也长着一棵无花果树。一到夏天,树上就结满了果实。
无花果不会开花,可是成熟了的果实,就像一颗绽放的花蕊,剥开来,就有一股红蕊蕊的甜。
无花果还可以入药,那些没有来得及成熟的果实可以摘下来搭配排骨一起炖汤,也是香得诱人。她喜欢这种无所不能的水果。
可是,后来,她很少看见它了。
因为成熟的无花果总是很脆弱,还没有等到摆在超市里,或许就已经不再新鲜。
她买下一整篮子,那对老夫妻却对她说:“那么多你吃不完的。”
她有些诧异,才知道这对夫妻并不是靠贩卖无花果为生,只是家里院子里地无花果树结了太多果实,如果不卖掉一些,总是浪费。
后来那对老夫妻送了一袋给她,然后告诉她,无花果要新鲜的,要是不嫌远,可以到他们家亲自去摘。
或许别人是客套,可是第二天朱小北真去了。
住的地方并不太远,走过二十分钟的山路就到了。
山那边全是农舍,没有来得及开发的地方。
她坐在院子里,躺在无花果树下,大片大片的叶子刚好可以乘凉,有种甜沁心扉的感觉。
“你是城里人吧?来这里度假?”
她点点头,没有否认。
“过些年我们这里也要卖给开发商了,连茶山也保不住了。”
她才知道原来这对夫妻是茶农。
后来,她就成了这里的义工。
吃了一个月的无花果,整个九月,朱小北都在山上帮忙采茶。
这里的茶山只是小小的一片,不比蒙顶山那么有名。每天早晨她就跟着他们一起背着背篓翻过前面的山去采茶。
“小北啊,休息会儿,看你汗都出来了。”老夫妇姓王,有三个儿子,不过都去了外地打工。他的儿子们都劝他们把这片山卖了,可是他们舍不得。
其实收来的茶叶并不多,甚至还不够温饱,但是有点事做着,这让他们的日子看起来简单而又实在。
收回来的茶叶要翻炒,晾干,最后还要合着茉莉花一起制成茉莉花茶。
朱小北喜欢闻新茶的香味,其实这样的茶叶放在市面上或许才几块钱一斤,但是在这里,却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等到茶叶收完了,朱小北已经养成了每天早晨准时来王家大院报到的习惯。
“大妈,今天我们做些什么?”
“哪有每天都有事儿做的啊?要是你闲得慌,就来编这个吧。”
离这里不远的一个乡镇是出名的竹艺之乡,有时候活太多了,也会发些零散活给周边的人做。
活也很简单,不外乎就是把早就弄好的篾条编成各种形状,篮子、小的器皿。然后出口,或者在周边的古镇上当做旅游产品卖给外地人。
这样的活计,男人一般是不参与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周围三三两两的夫人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就把事做了,男人们要不就是去镇上溜达,要不就在茶馆里喝茶打牌。
一开始,周围的人以为朱小北是王家的媳妇,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住在前面山上别墅里的有钱人。在他们眼里,能在这里买别墅的都是有钱人。
“小北,你家是哪里的呢?”
“小北,你结婚没有?”
“小北……”
小北总是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们。其实,时间久了,发现陈述过去并不是一见多么困难的事情。
她告诉她们,她以前在公司上班,但是上着上着就累了。她们都点头,对啊,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啊,我儿子也是在哪里哪里上班,每次打电话都说忙得很,公司要裁员啊,要减薪,在大城市里讨生活不容易。
她还说,后来她就辞职了,来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她们就一脸惋惜,啊,那么好的工作都辞了啊,不过没关系嘛,女孩子紧要的是找个好老公,工作不工作都不紧要的。
她说,是啊,是啊,她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把她爱的那个人搞丢了。她们就说,哎呀,搞丢了啊,那就赶紧去找啊,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她说也没有,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他对不起很多人,但都没有对不起我。她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城里来的女孩子太奇怪了,说话绕来绕去的,什么地不起对得起的,你喜欢他不?喜欢。那他喜欢你不?应该……是喜欢的吧。那不就结了。
朱小北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善言辞。她无法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到后来,她发现或许事情就是这样,你认为天都要塌了,但是大多数人依旧安之若素。你觉得对方罪大恶极,可是在普世的价值观看来,其实对方清白如水。
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武器,可以让曾经有过的一切瞬间轰塌,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也可以让所有曾经活灵活现的人都统统成为敌人,真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朱小北不敢说自己已经再世为人。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可是这样的逃避让她有了片刻喘息的时机。
她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做这样那样无意义的事情,编织篾条,把晾干的苞谷掰成玉米粒,收集松枝香肠和腊肉,洗粽叶,包粽子,她做了很多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从未做过的事情,这样那样的事情,让她觉得新鲜,疲惫,同时也让她彻底的安静。
她又多久没有做过噩梦?
她有多久没有吃过安眠药了?
她觉得自己渐渐地在好转,可是她又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好法是好还是坏。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那些妇人的闲聊。
“那些有钱人真是奇怪,每天都跑到你这儿来帮忙,这一晃都快大半年了,感情还要在这儿蹭年夜饭啊?”
“哎呀,怎么能这样说,小贝是个好孩子,总是遇到了啥难事了,才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到这边来住的,再说了我瞅着这闺女啥都好,就是有些闷。”
“照我说啊,都是给钱害的,你要说啥天大的事儿过不去的?要是像咱们这样的,啥没见过?去年地震的时候,啥都没了,这日子还不是照样过?还能让你找个清净地儿疗伤?都是臊得慌,要是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能有这份闲情?”
“我看也是,你看人家西村那女的,地震那会儿,她男人死的时候不是哭得死去活来的,结果呢?半年之后就另嫁了。现在日子不是过得挺好?听说还有了身子,能有啥天大的事,躲在这一天到晚不见人的?未必她没有爹妈了?要是她爹妈找不着人,那不该有多着急呢?我看着这也是个不懂事儿的。”
……
朱小北没有进去,一个人沿着原路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这样的自我放逐,是在虐人还是虐己呢?
第三十六章 十年一品,温凉如意
486天,言若海记得很清楚,他有整整486天没有跟朱小北说话了,即使见面也是寥寥可数。
如果有些事情,当下不能解决,沟通,发泄,抱怨,都无法迈过去的时候,我们只能把命运的裁判权交给时间。
上一次,朱小北打着手势跟他说,她要离开。
他开口问她,去哪?去多久?
她摇摇头。
他说,小北,无论你去哪里,去多久,记得,要回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冲他挥了挥手。
再见。
他很怕,这是再也不见。
他知道她在哪里。其实也不远,开车不过就是两个小时。
但是,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一次也没有,仅仅只是远远地看着。
那个新开发的别墅区,拍套设施不够完善,一到冬天和夏天就容易停电停水。他不知道她在那样空旷的空间里做了些什么,又如何打发这样的时间。
后来,他发现她每天清晨都会从别墅的后门出去,翻过一小山,去到农家聚居的地方。
夏天的时候,她的脸会晒得很红,额头上都是汗水,发丝紧贴着耳际,是一种劳动过后才会出现的红晕。
秋天的时候,他会注意到她的手上有时会贴上创可贴,他不知道她会在那边做些什么,才会把自己的双手弄得伤痕累累。
冬天的手,这里其实很冷,没有雪,但十天又九天都是阴雨绵绵,那种阴冷冻彻骨髓,可是她还是风雨无阻,天还蒙蒙亮就戴着帽子,裹着围巾出了门。
他总是这样想,有点事做总是好的,可是他也知道她这样是在逃避,逃避一切,包括他。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没有办法冲上前去对朱小北说:“小北,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小北,回来吧。我们都好好的。”
“小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
他没有办法。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在他烦躁不安的时候,在他心血来潮的时候,在可以是任何一种时刻,他会开两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静静地把车停在她院子外面,然后静静地等待她的出现或者不出现。
大多数的时候,他并不能看见她。或许她不在,或许在,但不会出现在他视线可及的地方。但是,就那么静静地守着,也是好的。至少,他知道,她在这里。而他,不离不弃。
命运就是这样,因果循环。在之前的八年,她等他,用她最好的青春和时光。在那之后,换他来等她,等她的心魔消除,等她的除去巫山。
或许能等到,又或许等不到。
岁月堪伤。
想来,要是当初能少一些旁骛,少一些骄傲和自持,他跟她断然走不到如今这样的死胡同,他们的关系陷入死结,不是想解就能解开的。明知放不下,明知非她莫属,可是,他找不到这团乱麻的结点,无从解,无解。所以,就这么僵持了下去。就在他以为,他会把这样一个角色演绎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朱小北终于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那是一个清明。
朱小北出现在墓园。
他知道她会去,很早就把车停在了墓园外面。他想得很简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了。
可是,她出了墓园,就那么径直地走到他的车前面,拍了拍车窗。
“言若海,我想跟你谈一谈。”
言若海吃惊于她的主动,可是在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下完全看不出端倪,他甚至有着隐隐的恐惧,对于答案的恐惧。
不知道这样的谈谈,对于他而言,到底是起点,还是终点。
“再过一个月,舒允文就死了两年了。”朱小北缓缓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言若海做不了声。
是的,居然不知不觉就已经两年了。
DH、舒弭、何维彬、舒允文,连同姜敏娜,这些曾经在朱小北生命频繁出现担任着各色角色的人,都已经彻底消失两年了。
“你不想知道我刚才跟他说了什么?”她看着他。有多久没有看见他了?她问自己。其实也不算太久,很多很多个梦里,他都出现过。真奇怪,她常常以为真正的思念是不会出现在梦里的,但是她却频繁地梦见他。每次醒来,都伴随着灵魂的阵痛。她从来没有用那么长的时间去爱一个人,等待一个人,然后再去遗忘一个人。
从来,没有。
“我跟他说,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忘记那把我亲手递给他的水果刀,忘记他的鲜血溅在我脸上的那股温湿感,忘记他死之前对我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忘记他血肉模糊倒在我面前的样子,忘记他做的培根鸡蛋,忘记他对我说他爱我,忘记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他,忘记口腔里血液的味道,忘记他的偏执,他的疯狂,他的任性,还有他的狠心。可是,我用了那么长的时间,还是记得那么清楚,所以我决定不忘了。花了那么多的力气去忘掉,忘掉与之相关的所有人,所有事,恨不得也忘掉自己。既然忘不掉,我就要好好地活下去,你说对不对?”
有很长很长一段的沉默。
艳若好震惊于朱小北的坦白,他不知道她是用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力量在说服着自己遗忘或者记住,又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他害怕她的下一句是决绝的分离,所以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小北,你先听我说。”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承认,舒允文的死,我要负上很大一部分责任,一直以来我都想说,这件事跟你无关。可是我却一个字都没有解释,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介意你递给他的那把水果刀,可是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人、枪,包括在法律范围之内的狙击,我事先并不知道他的那通电话只是一个恶作剧,我只是在高速公路上找到了你破碎的手机,然后听到了那段录音,我承认,那一刻,我失去理智了,我恨不得让他挫骨扬灰。可是,我并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挟持你,也没有真正伤害你。否则,我不会做那样的安排和决定。”
“言若海,你说的我都知道,但你明白,我们之间隔得并不仅仅是一条活生生地生命。其实,这些日子,我都在想,我花那么多时间,用尽力气地追着你,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我根本就适应不了你的世界。我不理解你的报复,你的仇恨,你的那些心机。或许,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你们都把我保护得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