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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情意纵然可以继续,有些环境和心境却也再也不允许。爱情是年轻人们的事,已与他这老人无关。
“怎么死的?”他拢了拢衣襟,站起来问道。
抬她回来的人上前说:“应该是不慎掉入了城外的山崖,摔死的。我们去四面搜索时,看见晕倒在崖边的喜儿。”
“唔。”秦世昌点了点头,捋着胡须退出了圈子。他走得那么从容,就像躺在地上的不过是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值不得他再多呆一会儿。
“先抬进去,天亮再找人装殓——”
“是!”
“慢着!——”
又有声音喝道。众人闻声回头,只见秦夫人刘氏正一脸冰霜地站在廊下,抬高了下巴望着这里。
※※※※
秦子姹睁开眼睛之前,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恶梦。梦醒后,她会发现仍然躺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飘着玉兰香的木床上。
可是,她睁开眼后闻到的却是身旁的男人的气息,借着暮色,看到的是雕着福禄寿兼龙凤呈祥的大床。窗外的屋梁上新结着一张蛛网,一只小飞蛾不慎落在里面,没一会儿便停下了扑腾的翅膀。
子姹缓缓闭上了眼睛,静听着自己的心被现实一点点烧死的声音……
※※※※※
又天黑了。
秦子姹踏着暮色,跌跌撞撞走上了下山的路。路上的石子在脚底不断的打滑,使得她不停地摔倒,她也不在意。此刻她的心在胸腔内狂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从胸口蹦出来!她拼命地捂住耳朵,不去听身后传来的声音,也极力不去想已经发生了的一幕幕……
可是这夜,多么可怖!这山谷,多么让人惊慌失措……有好几次,她都几乎被胸中巨大的恐惧震昏过去!可是她仍在坚持着一遍遍告诉自己,她还不能!她必须离开这里,她还要保护娘,就算她与凌家的婚事已经不可避免地泡了汤,她也必须想办法带她逃离这张网……
山上的大路上传来了马蹄踏过的声音,子姹的眼睛在黑暗中露出了希翼的光,她拼尽了全力踹跚着冲出树林,到了官道上,扬起了手臂来。
不远处行来了一队长长的人马,马蹄声在寒夜里显得特别响亮。子姹看清楚了他们旗上的图腾,奋力支起来子来。
“救命……”
“大将军!前面好像有人呼救!”
走在前面的随从突然勒住缰绳,回头朝身披银色盔甲的年轻将领说道。凌霄闻言停步,凝眸往前面看了看,微弱的亮光下,树林前的地上果然匍伏着一团白色影子。
“走!看看去!”
秦子姹看着从远处飞奔而来的两人两骑,使出最后的力气支起身子站了起来。
凌霄跳下马,快步上前打量着她,这一看,却被她的衣衫不整和身上的斑斑血迹吓了一大跳。“姑娘……你怎么了?你遇上坏人了么?”
“求求你,救救我……”
子姹看见了他们胸前印着的“溏”字,心下一激动,眼泪流了出来。“我……我……遇上了坏人……求你们送我回城……”话还未说完,一阵眩晕就蓦地袭来,身子软软地倒向了地面。“姑娘!”凌霄及时接住了她,担忧地将她唤醒。“姑娘,你住哪里?你受伤了,我送你回去!”
子姹隔着泪水望着他的眼睛,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请你……送我进城就好……”
005 峰回路转
子姹站在秦府大门前,望着两轮硕大的门环,抬起的手又迟疑地放了下来。
这,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异常。不是说她秦子姹在这牢笼似的秦家有多举足轻重的地位,而是,她知道秦世昌夫妇开罪不起凌家,她的失踪,不可能不对他们造成影响。
“三小姐?……三小姐!你回来了?”
子姹还在犹疑,大门却正好开了。管家从门内走出来抓住她的胳膊,嗓子却朝里面喊:“老爷!三小姐回来了!老爷!……”
子姹任由管家拉进了府里。看着府里一切如常,一颗心才又放稳了些。
秦世昌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快步走了出来,他的脸上也还挂着惊疑。“你去哪儿了?”他板着脸,明知故问。秦子由和秦子嫣站在他身侧,目光里是满满的让子姹看不懂的情绪。子姹心里一慌,又将头卑微地低下了。“我……我……”
秦世昌望了望她裙裾上的血迹,心里一沉,皱眉喝道:“快回房去换身衣服!回头再来上房!”
“是……”
子姹低着头,以尽量恪守本份的动作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熟悉的一切又让她更加心安了一两分,她终于逃出来了,哪怕是又回来了这座牢笼。喜儿低头端来妆奁,为她梳妆。昏暗的灯光使子姹看不太清楚她的神情。
“喜儿,我娘呢?”她望着铜镜里自己酷似母亲的容颜,心里微微一动,问道。经历了这桩意外,此时此刻子姹的心中越发思念母亲的温情,她渴盼母亲来慰籍她受伤的心,尽管在世人眼里,秦家三姨娘柔弱得就像朵狂风中无助的雪梨花。
“小姐!”
喜儿忽然跪了下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了脸庞,“三姨娘她……她过世了!”
子姹突然笑了,她觉得喜儿的声音就像来自天外,天方夜谈。娘不在世了?这多么可笑!明明,她昨天晚上还在娘膝上伏了很久,说了很多心事的。而且在走出家门时,她还真真切切听见了娘的呼唤声。
“喜儿,你不该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会生气的。”
“小姐!喜儿没有开玩笑……三姨娘真的不在人世了……那天晚上她不慎掉下了悬崖……”喜儿跪伏在地上,泪水几乎淹没了她整个脸庞。
子姹本已渐渐安下的心突然又一陡,她想起了前晚上山时听到山谷里传来的那声惨叫……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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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姹醒来时,就像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一双清如泉水的眼睛失神地望向对面的墙壁。正好端着药碗走进来的喜儿吓了一跳,“小姐,你醒了?”
子姹怔怔地看看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洁白的柔胰微微颤动了几下,却又被她赶紧收进了被窝里,就像那根本不是她自己的手,而是什么如鬼魅般让人生怖的物事。
“小姐,喝点汤药吧!你身上还有伤呢!”喜儿舀起一匙,递到她唇边。
子姹将头撇开,仍然一言不发。喜儿哽咽道:“小姐难道不想出去了么?难道想一辈子这样下去么?姨娘尸骨未寒,不会希望见到小姐这样的……”
子姹鼻子一酸,揪紧了被褥下的腿。
“哟,醒了?”
门口传来一声肆无忌惮的声音,那是大房里的丫环云香进来了。“醒了正好,夫人派我来叫你过去呢!说是有事要问你。”
云香就那么随意地倚在门口,像跟厨房里的烧火丫头说话的口气一样。喜儿抿紧了嘴,回头担心地望着子姹。
子姹垂下眼眸,幽幽回道:“好的,有劳姐姐了。”
子姹让喜儿搀着下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妆容,抬脚出了门。
昏睡了一天一夜,她的腰背还是很酸疼。子姹咬了咬牙,忍住了即将落下的眼泪。有些事情一定不能回头去想,再想,她会被心里的恐惧压死。
“姹儿见过老爷夫人。”
子姹迈过上房的门槛,朝上方坐着秦世昌夫妇拜了一拜。秦世昌没让她起来,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睥睨地望着她:“出了这样的丑事,你还有脸回来?”
子姹瘦削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跪着的身子愈发显得渺小。但内心的悲伤又那么大,大到让她完全没有力气控制眼泪的走向。
“你们去了拢月山庄?”秦世昌又问。见子姹不解地抬起头,便加了一句:“就是城东外半山腰的那座宅子?”
“……是。”
“你是怎么回来的?”
子姹脸色更白了些,好半晌,她才嗫嚅着说:“我……我趁着天黑……表少爷又没防备……就、就下山了……”这几个字仿佛夺去了她所有的精魂,说完,她只觉自己又要倒下去了。
秦夫人刘氏扯了扯嘴角,涂着蔻丹的指尖划拔着手里的杯身。她说:“咱们秦家这回,可被你连累惨了!你自己说吧,凌家那边我们该怎么交代?”
子姹低着头,握紧了衣摆。
“凌家我们得罪不起,相信你也知道。梁家贵为当朝一品大臣之家,在朝臣中尤其爱面子,无论退不退婚,都会由此而跟他们结下梁子!”秦世昌接过话头,颇有些恼意地说道:“一桩好好的婚事被你搅黄了,秦家的脸面也被你丢尽了!”
子姹伏在地上,流着自己也不清楚是为什么而流的眼泪,说道:“姹儿对不住老爷夫人……但凭老爷夫人处置!”
刘氏叹了口气,说:“我说丫头啊,你可千万别学你那死鬼母亲一样犯贱,你要是不答应嫁过去,当初我们问你的时候你明说不就是了?何必非在这个时候弄这么一出?”
子姹咬紧牙关,含泪抬起头来,说:“姹儿自知罪孽深重……如今母亲也已不在,子姹愿意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伴随青灯古佛以度余生……子姹辜负了老爷夫人十六年来的养育之恩,只求来世再报!”说完,当即往地面连磕了几个响头,直碰得“咚咚”声一路传出了门外。
005 红烛
“小姐!”
喜儿哭着从门口处爬进来,跪在地上揽紧了子姹的肩膊,“小姐!你怎么这么傻……老爷,夫人!求求你们了,饶了小姐吧!这一切都不是小姐的错呀……”
秦世昌喝道:“放肆!谁让你进来的?来人啊,把她拖出去!”
门外很快来了几个家丁,将哭诉着的喜儿架起拖出了门外。
“小姐!”
“喜儿!喜儿!”
子姹惊慌失措,跪爬在地上抱住了秦世昌的腿,不停地哀求:“老爷!子姹求求你不要打她……我娘已经不在了,子姹身边只有喜儿这么一个贴心人……我求求你了……”
秦世昌好半天都没有动。直到最后才沉哼了一声,说道:“你起来吧!”
子姹不起,仍哭泣不止。刘氏却也说道:“丫头,起来吧!冲着你素日的孝心,老爷跟我决定这一次还是饶了你!”
子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刘氏与秦世昌互望了一眼,又说:“你想出家,这决无可能。你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听我们的话,乖乖地把这一切事情都忘掉,然后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高高兴兴地嫁到凌家去!”
“什么?!”
子姹惊呆了,“我……这不可能……夫人……”
刘氏又变了脸,冷冷说道:“这次你想不嫁也不成了,因为秦家输不起!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跟煜儿之间的事情绝不可以向别人透露半个字,你娘已经连夜安葬在城西外的坟场了,关于她的死因你也只能说是暴病而亡,否则你们的事一旦传了出去,受损的不止是秦家的声誉,就连你自己——也将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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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总是越往后走就越让人的心往后缩。人间的繁华似乎永远只留给那抹短暂的春guang,而不会顾及到漫长的秋冬的想法。而初冬,就这样在一阵震耳的花鼓鞭炮声中铿锵地来临。
十月三十日的早上,这天仍然是个阴天。寒风吹开了女儿家绣楼上的帘子,吹落了开盛了一季的ju花,吹皱了池塘里一汪郁郁的秋水,还吹冷了穿上了喜袍的秦子姹的心。
“小姐,不要难过了。”喜儿给子姹插上了最后一枝珠花,望着铜镜里低垂的臻首,说道。子姹抬起头,也望着镜里边自己发白的脸庞。“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只等喜娘禀告了老爷夫人回来,便可出门。”
屋里的光线忽然有些发黯,门口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喜儿回过头拜了一拜:“二小姐。”秦子嫣挥了挥手,喜儿便退出去了。
“我一直都没有来找你。”她说。顶着沉重头盖的子姹微微抖了抖。“但你知道我会来的,是不是?”见她不语,秦子嫣又往前走了一步。子姹点点头,轻声说:“二小姐今日才来,子姹心中无限感激。”
秦子嫣轻哼了一声,带起了脚底的一片衣袂翻飞。“我不管你跟煜哥之间发生什么事,但是你今日,必须在我面前发誓,永远不再见他!”
子姹指头一抖,唇间忽然浮起一丝如云似雾般飘渺的苦笑。“怎样?”秦子嫣望着她,似不肯让她有半点的回避。
子姹轻轻点头,对她说:“好……我发誓,我发誓有生之年,决不去见他。他的一切都与我秦子姹毫无关系,我会当做从没有认识过龙煜这个人,无论贫苦,聚散离别,俱不相连。如有违背,我秦子姹愿意夫离子散,孤独终老!”
寒风又扬起了屋里的纱幔,带着一丝丝透心凉。
秦子嫣望着子姹娇艳无双的脸庞,轻轻叹息了一气,将一旁的喜帕盖在了她头上。“去吧!去专心做你的四品侍郎夫人,好好过日子!”
她的动作那么轻缓那么细致,就像眼前凤冠霞帔的女子是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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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在一路喜乐中一摇一晃地前进。
子姹掀开喜帕露出面容,手里紧握着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