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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屈不折,远非五万两银子能买到的。”
停云,或者说胡珀,此时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天灵盖,一句话刚到嘴边,来不及说出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十一、甄英考核(2)
当他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内。
简单的摆设,干净素雅的布局。床前的红木桌子上摆着一盆雅致的蝴蝶兰,四杯茶水,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太好了!”他充满感恩地想,我终于从一场漫长的梦魇中醒来。这不是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上天终于听见了我的祈求!
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内襟,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东西,还在!
门“吱呀”一声打开,他仿佛受惊的动物,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去——
清秀的白衣少年正走进来。
“哎呀,你醒了呀。”少年惊喜地看着他,帮他坐起来,“刚刚大夫来看过了,他说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而且肺疾久不愈,不过吃几副药,好好调养一阵就好了。”
他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暗自揣测此时他脸上坦诚的笑容有几分真实。然而那双如同黑色琉璃一样流光溢彩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让他不知从何起疑。他想了想,干脆地放弃了。
于是,开始伸手解自己的衣带——
“你、你这是干什么?!”白衣少年被骇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自己脱得只剩亵衣。
“最后一件……是我自己脱还是你来?”
“我……我来?我来干吗?”
“*服啊!”他恼了,自己都已经做得如此主动了,“有些客人喜欢亲自动手帮娈童*服,不知道阁下有没有这样的嗜好?”
“我、我……你……”少年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古怪地问:“你以为我是要跟你做那档子事儿?”
“不然呢?”他嘲讽似地勾起唇角,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世事,“不会有人花了五万两银子,而什么都不做吧?”只不过短短的十五天而已,却早已让他尝遍了世间最污秽、最肮脏的事。
“你……你已经跟别人做过了?”
“阁下放心吧。”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原以为他会和别人有些不一样,结果还不是一丘之貉,“头牌清倌在没有被公开拍卖之前,都只是在一旁学习床笫技巧而已。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这身体……还是干净的。”说到最后,语气里全是满满的苦涩——身体是干净的,那么灵魂呢?早已浸泡在腐臭的沼泽泥淖中,难以自拔了吧。
“床笫技巧?”眼前的少年仿佛被引起了兴趣,好奇地追问,“还有技能培训啊!清风馆真敬业!快说说,都有些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床上的人。他几度开口,都讷讷无语,脸上涨满了忸怩的红晕,最后他一赌气:“这种事情,教我怎么说!你到底要不要做啊,不要的话我要睡了!”
少年宽容地“呵呵”一笑,没有再继续追问,掏出一张纸放在他手里:“我都忘了!大夫要你多休息呢。那你好好睡吧,我这就走了。这是你的卖身契,另外柜橱里有些盘缠,是供你食宿的。你看看是要继续留在央月,准备参考,还是回去汴州老家,都由你自行安排。我们就此别过,你要自己保重喽!”
说罢,转头欲行。
“等等!”他惊疑地唤住了他,“你……你是说?……”
少年受不了地翻了一个白眼,敢情他真认为自己是趁人之危的淫贼了:“你自由了,你现在是自由之身,不属于任何人。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可……”他仍旧不敢相信这眼前的,难不成真的是他的贵人?
少年干脆折回,以无比认真的神情看着他:“停云——抱歉,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我赞赏你的诗和你的人品。从你的诗里,我感觉到你孤注一掷的勇气,所以我才甘愿被你挟持的。”
十一、甄英考核(3)
“你是说……”难怪,他的身手这么好,显然是个练家子,怎么可能轻易被自己……“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诗也是会骗人的。”
“但是琴声不会骗人。”少年笃定地说,“那样决绝的琴声,如果不是视死如归的人,是绝对弹奏不出来的。”
他……他竟然听出来了,琴里的自绝之音。他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少年,他青涩的容颜和娇小的身材,都在说明他的年龄其实并不大;然而那气度,却使他整个人超脱于他应有的年龄。
此时少年朝他点头一笑,露出两颗稚气的虎牙。
眼看着少年就要走出房间,他突然开口:“胡珀。”
“呃?”
“我叫——胡珀。”他有点别扭,“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韩澹。”少年又笑了,“韩信的韩,澹泊的澹。那我们后会有期了,若有机会再见,记得一定要跟我说说那些呃……什么床笫技巧哦!”
他目送着那袭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心里默念着一声来不及出口的——“谢谢!”
“啊,日行一善,真舒畅啊!”
央月城外通向赤城的官道上,四条人影正在迎着徐徐夜风,信步前行。
“你是日行一善,你是舒畅了。”黑衣男子,我们的逆凤侯,朱鸾,此时老大不高兴地说,“你这一舒畅,可是花掉我五万两银子!我本来还想跟那中年妇女砍砍价,砍到一万呢……”
“五万两对于逆凤侯而言,难道很伤筋动骨吗?”韩澹,正如你所知,也就是莲生一脸鄙夷地看着朱鸾,“听了都叫人寒碜啊!”
说罢话锋一转:“不过,今天救人的时候,皇叔倒是异常积极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阿弥陀佛。”
“是么?”莲生很怀疑他的道貌岸然,“该不会这么巧,那位停云公子就是入了您眼的那位吧,皇叔?”
“咳咳……”朱鸾很配合地语塞。
“皇叔,男大当婚了。明天就让爹爹赐个姑娘给你完婚。”
“你怎么跟那老昏君一个调调!”转眼,朱鸾又嬉皮笑脸起来,“不过若是把你小莲子赐给我的话,我倒可以勉勉强强接受。”
“为老不尊!”莲生翻了个白眼,索性转头问顾炻,“炻哥哥,我听那停云公子说起的,甄英考核,是怎么回事呢?”
顾炻抿唇,淡淡一笑:“这个问题,或许皇叔更有资格来回答。”
“皇叔?”她瞥了一眼一旁含笑不语的某人,“为什么?”
“皇叔正是因为这个甄英考核,才被先皇收为养子的。”
每年的十月初九,是朝廷的甄英考核正式开始的时候。
一入秋,天下的才子能人便如浮云汇集、流水入海般,来到央月。自从十年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乞儿在考核中脱颖而出,不但被先皇收为养子重用最后更封王加爵传为佳话后,甄英考核,对于任何一个自认为有才能有抱负的人来说,都是无可比拟的诱惑。
毕竟,有如此不拘一格,求贤若渴的贤明朝廷存在,如果无法平步青云,恐怕也只能承认,自己的才能连一个小乞儿都不如。
央月的大小客栈都在一时间爆满。在历届考核中,参加文科和参加武科的人数向来旗鼓相当,平分了总人数的九成。文、武科分初试、场试、殿试三试。初试以后,各有五百人有幸能够通过云岭和央月之间的那道云月关,进入云岭前岭的皇家领域。
文生和武生分居在前岭的文华阁和武泰殿,在随后的十四天里,前者必须接受连续七次笔试;而后者则是分组比试较量。这无疑是一个残酷的过程,每年都有为数不少的考生因精神崩溃被遣送出宫。
十一、甄英考核(4)
最终将由文武各七名佼佼者进入殿试,在大昊国君及朝廷众臣面前,争夺最后的“文魁”、“武斗”称号。
十月初九的清晨,有雾。
晨光熹微的时候,莲生赶到考核报名的现场,发现早已排起了两条长龙。眼前搭起一个大棚,分坐着三位书记官,其中两位的案前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莲生纳罕地看着另外一位正百无聊赖地玩着笔杆,才忽然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异科’登记处吧。”
所谓“异科”,是针对除了文武考生以外,剩下的那一成应试者所设的。这些人,大多是一些天赋奇禀的能人异士,多半身怀某些常人无法企及的才能。只不过此考试的内容从未对外公开,人们也从不知道那些考生去了哪里。
只不过近年来,坊间一直流传着奇怪的传说,朝廷除了正规军,还蓄养着一支不为人知的强大武力,是为“暗军”。效力于此神秘的暗军之人,全都拥有异能。有心人不难联想到朝廷开设此科的初衷。
跟文魁武斗荣衣加身、耀冕冠首的盛况相比,异科的情况无疑要冷清死寂得多。它既不能让你一夕春风得意名动天下,也不能让你就此平步青云、身居庙堂高处。可是,对于那些因为某些有别于常人之处而为世所不容、永远只能生存在光明盛世阴影之下的人们来说,一个容身之处、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无疑就是他们全部的渴望。
“姓名。籍贯。所报科目。”
手中仍在奋笔疾书的书记官头也不抬。
一个稚气清亮如丝缎的声音响起:“草民韩澹,京都央月人士。科目……就报文武兼科吧。”
闻言,书记官终于纳罕地抬起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一袭月白长衫隐隐透出寒梅折枝暗纹,右耳点一血晶耳坠,眉眼隽秀,笑意清亮,透出不符合年龄的翩翩风度。
“这文武兼科,可不是轻易能报的。你才多大?量力而行啊。”文科也就罢了,就凭眼前的小公子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也能参加武科比试?若不是那双斜飞入鬓的英眉,他几乎会误认他是一个小姑娘。
“回大人,草民已满十四。此次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来参报恩科,还望大人准许。”莲生谎报了年龄。
书记官又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露出了几丝惋惜的表情,这年头有人急着去送死,他还能不成全么:“既然如此,请小公子到那边签署武科的生死状。这是你的名牒,上面有你的参考编号,切莫遗失了。”
莲生谢过书记官,正转身欲走,忽听见身后一熟悉的清浅人声说道:
“在下韩护,京都人士。参报武科。”
莲生一愣,转过头去,一朵惊喜的笑靥便在脸上绽开:“是你…小哥哥!”
顾炻,化名为韩护,此时也正含笑回望着莲生。
“小哥哥,”既然顾炻现在不再叫顾炻,莲生也改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前几日,你一直缠着皇叔追问甄英的事,就知道你存着这样的心思了。”顾炻若有似无地轻叹了一口气,“父皇那边,皇叔已经答应帮你照应着,就说你是去皇叔王府上小住了。”
这时莲生才猛然省起:“是了!若是过了初试,就要离宫十四天,到时父皇问起……我怎地把这茬给忘了!”随即又讨好又感激地对顾炻抱拳施礼,“还是小哥哥想得周全!小弟感激不尽。”
顾炻什么都没说,只是宠溺地看着她。
“不过,小哥哥怎么会亲自来参加考核,而且还是武科?” 。 。。 想看书来
十一、甄英考核(5)
“……为了,”顾炻停了一会儿,道,“护你周全。”
“在下韩护,京都人士。”
莲生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顾炻化名里真正的含义。她不自觉地用手抚摸向自己的右耳垂,那里,一颗小小的被柔软银丝所缠绕保卫着的血晶石,正炽热地发光、发亮。看着顾炻浅淡的眉目,她突然觉得心里某处充盈着莫名却饱满的安定感。
“太好了……有仙子哥哥在,我突然觉得什么都不会怕。”
“……仙子哥哥?”
“是呀,第一次见到小哥哥时,就觉得小哥哥不像是凡间的人,倒像是天上的仙子。”莲生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而且小哥哥还那么温柔地帮我穿鞋……想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被人如此珍视地对待……”话末语音几不可闻。
顾炻沉默了。
事实上,他现在本应该在云隐峰上皇陵里斋戒——一入十月,就是先皇的忌辰。在过去的三年里,他野居云隐,避离脚下赤城和尘世的喧嚣,斋戒静修,风雨无阻。这种生活方式,不但被奉为“大昊第一孝行”,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为自己营造了一个“无心权势”、“淡泊名利”的“隐士”形象。他将“无为”奉为自己的处世哲学,就是为了从赤城四伏的危机和不远的未来所可以预见的残酷杀虐中脱身,得以保全。
然而,他却无法解释自己今天的行为。事实上,从昨日远山上人向他辞行下云隐开始,他就一直不停反复地叩问自己。
一位在幼年时偶然邂逅的云游道士,在云隐峰上许许多多孤云苦月的朝朝暮暮里,教他持静清修,指点他采药炼丹,为他讲经授道。这位于他形同再造恩师般的远山上人,站在云隐峰下的分岔路上,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一下云隐,便入凡尘。小主保重,贫道自去也。”说罢便没入云岭葱茏的山林中,远去了背影。
其时暮色渐浓,他俯瞰着云隐峰下浩瀚的赤城,在金红的夕晖之中,雍容而沉静的样子。数行白鹭,展翼振翮,发出高亢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