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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她已经彻底地沉醉于那箫声中,脚边不觉动了动,碰出沙沙的声响。
箫声戛然而止,唯留余音绕梁。
“谁?”暗中有人沉声问道。
她一惊,脚尖急点,就要以轻功逃离。对方早已洞悉她的动作,两竿翠竹向她压来。她勉力侧身扭转,手在竹竿上一搭,借力再飞。不料对方比她更快,又是一竿翠竹。如此几个来回,她已十分吃力,那些翠竹却仿佛长了眼似的,茂密的枝叶刮擦着她的身体,竟像网一样压得她无法逃离。
“哈哈——还不让爷乖乖抓住了!你这擅闯竹林的小贼!”
她心中憋气。看来回去应该更加苦练,如果让师傅知道自己竟然败在这种小伎俩上,不定又要让她吃多少顿竹板猪蹄。不过当下脱身要紧。
打定主意,她朗声说:“我只是不慎迷路,并非有意擅闯阁下的竹林。古人折杨柳留客,阁下如今却这样用竹枝留客,怕是不合待客之道吧。”
对方好一会儿没有做声。
待她仔细听去,却听到暗器破风声,嗖嗖向她袭来。她大惊,扭动了几下,却无法从竹枝中挣脱,只眼睁睁地看着那绳索一样的暗器搭上自己的腰。对方一收绳,她连人带绳像离弦的箭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登时疼得她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幽暗的房间里,她悠悠苏醒。昏暗的烛火恍惚地在她的脸颊上跳动。
她低头看看,发现自己已经被那条绳子一样的暗器紧紧地捆缚在凳子上,不由得暗叹一声。
“哦,醒啦?”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人走到她面前来,“来来,让爷好好看看是哪个伶牙俐齿的小贼。”
于是,她对上了一张脸。这张脸极其年轻,看上去不过大她两三岁,仿佛刚刚舒展开来的柳叶,面颊有棱有角,眼睛黑白分明,只是右颊的一个酒窝还带着一点幼童甜甜的奶气。她仔细看那五官,仿佛有点似曾相识。
来人也正打量着莲生,虽然在她昏迷时他早已细细看过,早知道是个美人胚子,但此时睁开眼睛的莲生却比睡着时更加生动鲜活,那双灵气四射的瞳仁像夜明珠子,嵌在玉盘一样的小脸上,熠熠生辉,让人看了目不转睛。 。。 。。
二、前尘往事不可追(2)
少年再次细细地把自己见过的郡主公主们筛过一遍,没有哪个像她一般的。难道是宫女?想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里的?不知道这影宫是不能擅闯的禁地么?”
她偏着头,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我叫莲生。既然这影宫是禁地,为什么你倒在这里?”
“哈哈……”少年笑颜一展,右颊的酒窝就陷得更深,盛满了醉人的甜意,“好你个莲生,一个从来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宫女,连爷都不识,反倒质问起爷来了。既然你不知道,那爷就告诉你,”他顿了顿,傲然道,“我就是这影宫的主人,皇上的长子,也就是当朝太子。”
莲生吃了一惊。她再次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他身着天青色麒麟暗纹锦缎长袍,白银腰带坠麒麟碧玉,神态自然而然地显露出一种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纵然她不认人,但宫中的礼制她还是懂的——麒麟神兽图腾的衣饰只有太子才能佩戴使用。
一时震惊,母亲平日的千叮万嘱此刻全都回到她脑中:千万不要与这宫中任何有身份有权势的人扯上关系。
太子见莲生沉默不语,以为是吓到她了,于是说:“怎么啦?刚刚不是还能说会道的,现在怎么就给爷变成个闷葫芦了?”
莲生眼珠子一转,突然破颜一笑。
她年纪虽然小,然而却深谙这样一个道理:在这步步玄机的深宫里,微笑,有时是最好的武器;正如隐忍,往往是种最有力的坚持。
这一笑,倒是让太子怔愣住了。莲生这才甜甜地说道:“太子殿下,小的初来乍到,规矩难免有做得不周到的。误闯贵宫,求您饶恕。”
虽然满腹狐疑,太子还是“嗯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莲生的讨饶。
莲生再接再厉:“小的真的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天又这么晚了,求您大人大量,放我……”
“不行!”没想到太子这么干脆地一口回绝,莲生倒是呆愣了。
邪恶的少年回身一旋,欺近她的脸:“进了我的影宫,就是我的人!”
莲生登时垮下脸来,虽然绑在椅子上,双脚却开始不安分地挣来动去,带着哭腔嚷道:“不干不干!哪有这样蛮不讲理的!”
“不过么……”少年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你要走也不是不行。”
“怎么样?”
“凡是来了爷影宫想走的人,都得给爷留下点东西。”
“……东西?”
少年突然邪恶地笑了一下,带着酒窝的笑颜,此时如虐杀着虫儿的孩童般残忍。莲生被那双燃着暗火的眸子盯得浑身发凉。少年突然伸手托住莲生的脸,骇得莲生大气都不敢出。
少年多情的手指如煦暖的春风一样,拂过莲生的眼睑、睫毛,温柔的声音吐出的却是令人恶寒的词句:“爷看上你这对招子了,晶莹透亮的,倒是*得很。正巧爷这影宫就缺那么一对夜明珠子,挂在壁上,给爷当火烛使……”
话未说完,一股透明的水流,突然泉涌般从那对夜明珠子里渗出来,噼里啪啦全溅到少年的手指上。一时间,少年像被滚荡的蜡油烫到,闪电般抽回自己的手。
“你、你……”少年气得说不出话来。
莲生也不作声,径自恨恨瞪着眼前的太子,眼睛里的泪水倒像是庐山瀑布般,稀里哗啦,直落九天。
饶是蛮不讲理的太子,也不曾见过这么安安静静却气势磅礴的眼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烦躁地绕着莲生转了几圈,终究是泄气地重叹一声,在莲生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 。。
二、前尘往事不可追(3)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苍穹上的天狼星逐渐淡去,院子里绕树啼叫的夜乌也不知何时沉寂下来。
屋里的油灯还燃着噼噼啪啪的灯花。桌边伏着的人也仿佛已经睡着。
莲生的泪水终于慢慢止住了。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流过这样多的泪水,她甚至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泪水可流。哭完以后,只觉得睚眦欲裂,口干舌燥,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渴了?喝点吧。”一个青花瓷碗盛满漾动的清水,送到唇边。
莲生不喝,也不说话。显然不打算轻易原谅面前的罪魁祸首。
太子也着恼了。他曾几何时这么低声下气地伺候奴才来着。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好,不说话是不是?爷倒要看你能犟到几时!”
两个孩子又开始沉默地对峙。
大眼瞪小眼了不知几时,桌上油灯已经见底,东方开始隐隐露出鱼肚白的天光。
莲生终于决定,先不跟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于是,她终于开了金口,吐出两字——
“撒尿。”
“啊?”对于莲生的屈服,太子本来还感到一点沾沾自喜的优越感。不料莲生嘴里迸出的一个词,差点让他一个趔趄,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说啥?”太子仍旧以为自己听错了。
“撒尿。”莲生不耐烦地皱眉,“我说我要撒尿。快憋死了。”
太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水灵的人儿,痛心疾首地摇头:“是哪个管带嬷嬷教的你?爷改日叫人把她拖去砍了。一个姑娘家,有你这样说话的么?”
“你管我!”平日里,从师傅那里耳濡目染的坏脾气此时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我要撒尿!你到底让是不让?”
“让!”太子这次倒爽快,三两下解了莲生身上的绳索。
莲生扶着椅子站起来,揉了揉早已发麻的腿脚。
“姑娘家以后说话不能那么粗俗,要说出恭或者小解……”
她斜睨了一眼还在恨铁不成钢的太子,道:“我要去茅房,太子殿下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为何?这可是我的宫殿!如果不是我带你,你还不知道茅房在哪儿吧?”
莲生撇撇嘴,跟在仍在就礼仪教养絮絮叨叨的太子殿下身后。
待到了茅房,莲生作势要解腰带,太子吓得大惊失色,连退数步。
“你、你要做什么——”语气颤抖得仿佛惨遭调戏的黄花闺女。
莲生向天翻了一个白眼:“来茅房能做什么?撒尿啊!”
“是小解!”太子仰天长啸,双手捶胸,然后迅速转身,“给你一盏茶的工夫,快点办事!”
说完走远了。太子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莲生……”心里却想着:不知她是哪个宫的宫女,改天问父皇要了过来。若有这样一个小人儿为伴,想必日子定是有趣得很。
再行出几步,突然觉得不对劲。太子转身回到茅房,却哪里见得莲生的影子。太子大惊失色,这才知道被那个小女娃晃点了,气得狠狠跺了一脚:“好你个莲生!爷记住你了……”
话到最后,上扬的音调里却泄漏出掩饰不住的温暖的笑意。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用“尿遁”摆脱了烦人的太子,莲生运起轻功,全速返回。
脚尖才刚刚点到凉宫前的地儿,就见到一个宫女惊慌失措地等在那:“啊呀,我的小姑奶奶哪,您总算回来了!娘娘为了你,一宿没睡!这会儿凉宫的花瓶都快被娘娘掷完了……”
知道了莲生在太子宫内逗留了一夜,母亲破天荒地大发雷霆。
命人动了家法,把莲生吊在凉宫大殿的屋梁上,踏踏实实地抽了二十鞭。看着皮开肉绽的女儿被人从梁上解下来,母亲早已泣不成声,却说:“你这不孝的孩子啊……你为什么就不肯听娘的话呢?”
二、前尘往事不可追(4)
躺在地上的莲生动了动唇,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头嘶哑赤痛,竟连一点声响都发不出。只能在母亲盈盈的泪眼中,沉沉地昏睡过去。
莲生这一睡,就是整整九天。
这九天里,她在病榻上,发着高热,辗转反侧。沉沉梦魇却仿佛连绵不断的山岳横亘面前,而她就是那个不幸的、疲倦的旅人,步伐蹒跚地翻越着一座座高峰和低谷。
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她总是看见那个红色的身影。一会儿是她和师傅在梅花林里练剑;一会儿又是师傅带她上观星台夜观天象。偶尔还见到一张灿然的笑脸,右颊上还泛着一个甜甜小小的酒窝儿。
而等莲生醒来,再次见到凌帝,已经是十多天后的事了。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当她再次见到那个被称为她师傅的人时,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天翻地覆,再也无法回到当初。
话说莲生被困影宫的次日,凌帝退朝后,在顿首斋里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从影宫传来的消息让他更加暴躁不安。烦乱了一阵,他突然抬脚猛地一踹,沉重的檀木书桌轰隆倒塌,笔墨纸砚摔了一地,四处闪闪亮亮的碎片欲哭无泪地安静。
但是这并没有能纾解凌帝的戾气,只见他对着书斋外大吼起来:“好你个莲生崽子!出息了,啊,竟敢让朕纡尊降贵地候了你半日!十年前敢叫朕等的人,现在一个个都躺在棺材里!看来我不治你是不成了!”
说话间,抬腿就气势汹汹地往斋外走,恨不能马上冲到凉宫揪起那“莲生崽子”问罪。
然而,眼见着凉宫那飞起的檐角和爬满凌霄的影壁越近,凌帝的步伐却越慢。倒不是因为他气消了,而是因为他突然记起了那个住在凉宫里的“贱人”。
十年前的凌帝,并不是凌帝。
十年前的他名叫顾焱,字子焰,只是先皇众多皇子中不起眼的一个。生母是低贱宫婢的他,只是先皇一夜酒后乱性结出的孽种。从来没有受到先皇正视的他,在十三岁那年主动请缨,随大军前去平定北疆的叛乱。
没有人猜得透当年顾焱这样做的原因,除了他自己。有人认为顾焱想借此契机引起先皇的注意;也有说法认为此举不过是顾焱想借以逃避宫中争夺皇位的斗争。
无论如何,当顾焱以副将身份来到北疆以后,才发现原来军中的将领都是几位欲置他于死地的哥哥的手下。预先得到命令的将领们,自然会好好招呼这位他们从来不放在眼里的七皇子。在一次大型的战役里,顾焱奉命率领一支八百人的先行人马引开敌军的注意。然而等他带兵孤身深入,深陷两万敌军的包围以后,却发现己方的将领并没有按照商定的计划,派兵支援。换言之,他成了弃子。在残酷的政治争斗中,一颗不折不扣的弃子。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凌驾于任何史书和传说之上,无法被描绘。亦无法被书写。在卷帙浩繁的史诗中它压着奇迹般的韵脚,在无数的民间故事和市井小调里它被人们一代代口耳相传,即使在千百年后的记载中,也闪耀着近乎神话的色彩。
史官云:“是夜,昊军帐中大宴。酒过三巡,一将醺然,曰‘竖子尸骨寒耶?’众将哄笑,皆弹冠相庆。忽有小卒来报,然入帐伏地,久不能言。一将大奇,前驱探之,竟肝胆俱碎,已然惊骇至死矣。众将奇之,俱出帐以观。
“彼时天现奇相,月大如斗。少顷,月中一影现。披发散甲,血流披面,须发皆赤。月光森然,彼人左手执剑,右手提头,尤为可怖。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