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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轩?”赵右君的脸也变了,眉头皱起,“左郎中大人!”
我仿佛被他这一声唤醒,笑了。“原来是在做梦——”转身往外走,“大白天的做梦,还得补一觉——”没留意脚下门槛,绊了一下,脑袋磕在门柱上。
呜,很痛。不是做梦?揉着脑袋,回过头,看着那两个莫名惊诧的人。
心头一酸。一个是真的惊讶,一个,自然是做戏。但看他表情,哪有半分做戏痕迹?
是了,他演技从来都好。我真是蠢。
“抱歉,其轩宿醉,有些糊涂了。”
赵右君面上立时恍然,轻轻摇头,一个手点着我。“你呀——”
我讪笑一下,对着另一个还礼。“何某行止荒唐,叫江侍郎见笑了。”
江上秋面色和煦,似压抑着忍俊不禁,拱手道:“何大人过谦了,大人声名甚隆,虽是头一回见,下官也略有耳闻。”
“头一回见。”我嘿嘿笑了一声,甩了甩袖子,低头看着地面。
青砖虽方正,接缝却有隙。
赵右君道:“虽是初见,其轩,你有所不知,江侍郎其实是左相大人失散在外的亲子,你两人说起来,还是姻亲呢!”
江上秋笑了,眼里却是不明意味的暗沉。“下官不敢高攀。”
我心里一抽,嘴张了又合,无言以对。
这一日,就在恍惚里过去。我的眼总是忍不住尾随此人,一刻不能挪开。
他长袖善舞,与什么人说什么话,极有分寸,即使寒暄巴结,也恰到好处,叫人如沐春风,只一日,部里上下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这个人,真的是他么?
回想一下,我见过他太多的面目,每一个角色,他都演绎得浑然天成。
而那个最早打动我心的沉默贴心的护卫,反倒有些面目模糊了。
或者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他,可这样的小四,对我来说,却是如此陌生。
我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他一定早就留意到,然行止温文,无一丝失措,更没一眼回看。
其他人或许也察觉我有些异常,但他一介青年男子,新官上任既有这样的位置,又兼传说中左相私生子的身份,为人在意也是理所当然,所以也不觉特别突兀。
而我一直看着他,不过是想寻一个机会,可以单独问他两句。
虽然该问什么,也并没有头绪。
这个人,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江明佐的儿子,又成了我的下属。
最想知道的这一件,大抵是不能问的。
一直殷殷期盼,结果一日事了,也不曾有机会。照往日,这个时辰,我一早遁回府里。可今天却只在案前磨蹭。直等看到他与众人话别,出门走了几步,我才匆匆跟上。
果然那人在转弯处立着,听到我的脚步声,慢慢回头,脸上并无一丝惊讶。
“何大人。”他叫了我一声,不咸不淡的调子。
不再是之前的恭谨温和,这一声“何大人”叫得冷漠疏离。
“小四,”我懊恼纠结了整日,实在懒得矜持,开门见山问道,“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么?”
他静静看了我一会,缓缓道:“有。”
我心里忐忑,走前一步。“什么话?”
他漠然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笑,隐含讥诮,看得我身后泛凉。
“下官有意敬告何大人,你认错人了。”
我皱起眉头,颤声道:“什么?”
他只是淡淡重复。“这里并没有什么小四,你认错人了。”
你认错人了。仿佛胸膛里被人狠抓了一记。
我脑子一热,上前一把抓住他胳膊。“胡说!”
他看着我,眸光冷淡。“何其轩,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是你的小四,放手!”
我死死盯着他看,却只看到眼里笃定甚至认真的情绪,不知觉间就松了手。那一刻突然无端就觉得他说的对,我的小四,的确不见了。
他斜瞥着我的指头,目光慢慢上朔,最后对上我的脸——此时肯定是很难看的一张脸,漠然道:“你我现是同僚,希望日后再见,可以彼此留点颜面。下官告退!”拂袖而去。
我盯着自己的手。小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丢了你。
是晚家宴开时,我躲在房里里不肯去。
“我身子不适。”
琉璃撇嘴。“公子别难为我了。果然大人说得一点不错。你家公子一定会说身子不适,你就告诉她,这人歇了几日,泡多了温泉,的确需要松松懒骨。或者明日起,就去宫里找个教养嬷嬷给她顺顺筋。”
我于是乖乖换了衣裳,乖乖跟着她回到饭厅。
与何太华请个安,低头入席。
往日这饭桌上就不热闹,总是我一个挑些话头说。今日没心情,于是这一餐,只听到杯盘勺匙的响动。心不在焉地扒着饭,吃一半时,何太华突然问道:“小轩,今日你部里新去一个侍郎,名唤江上秋的,你可有见到?”
手一抖,差点捧不住碗。“嗯。”
我又没瞎,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见不到?
谢清流听到那名字时,眼皮迅速一抬,扫了我一眼。
“你觉得此人如何?”何太华好像没有放弃这个话题的意思。
“年轻有为,比孩儿强。”我放下碗,笑,“饱了。”
“今日是朱师傅下厨,你怎么才吃半碗饭?”江晋久见我动作,面带疑惑。
这朱师傅是府里大厨,巴蜀人士,做的一手好川菜。从刚才一直心神恍惚,并没留意,现在定睛一看,果然见席上有我最爱吃的辣子鸡块。平时有这个菜,我总是胃口大开,会多吃一碗。
“前几日吃伤了,肠胃有些不适。”
“晋久,这江侍郎,听说是你兄长,你可知道?”何太华今日不晓得怎么了,八卦神上身。
“啊?回母亲大人,”江晋久显见甚是诧异,但继而又收敛了神情。“倒不曾听江大人说起。”
这称谓混乱的,何太华是母亲,正经母亲倒成了大人。
何太华点点头,终于不再追问。
再坐一会,熬到散席,我三步并作两步回了房。
回房也不能安生,在榻上只是辗转不停,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很多念头跳来跳去,又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烦躁难耐,又无从排解。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走到桌前,抓起茶壶,“咕咚咕咚”灌起来。
有人走近,夺过那壶。“不是肠胃不适么,还喝凉茶?”
我斜睨他一眼。“关你鸟事!”劈手又想夺回。
谢清流将那壶举高了,挑眉看我。“何其轩,你这是上哪儿拱的火?”
我愣了一下,蹙眉抿唇,却也收回了手。“你来干嘛?”
他看我一会,放下壶,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送药。”
“我又没病!送什么药?”
“没病么?”他似笑非笑地道,“那方才席上,是谁说自己肠胃不适?”
“我——”我一时语塞,又无从解释,只得懒懒坐下。“行了,搁那儿吧。”
谢清流不理会,顾自打开药包,取出一粒药丸,送到我嘴边。
“张嘴。”两根冰凉手指掐住我下颚。
不由自主张嘴。“我不要——”话未出口,舌尖一阵清苦,药已经含在嘴里。
谢清流将我下颚一合,两腮一捏,我情不自禁一个吞咽,将那丸子咽下了。
见我怒目而视,他轻笑一声,捏住我下巴的手突然变得极其温柔,在我唇上轻抚而过。
“傻子,这药不治肠胃,是给你安神的。”
我心头一颤,看他清浅微蓝的眸子,似乎了然一切。复念起方才将积压的闷气发泄在他身上,实在有些不讲理。伸出两手揽住他腰。“对不住。”
他身子僵了一下,一会,一手搭在我肩头,一手上下抚摸我的背脊。
也不晓得是药效,还是他的动作搞得我很舒服,我居然就这么坐着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迷糊里有人将我抱上床,给我除了外衣,盖好锦被,然后又在床前立了良久。
“何其轩,你就这么在意这个人么?”
是啊,我为什么就这么在意这个人呢?
我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他,看他因为江明佐的扶持,因为出众的样貌、渊博的学识和机敏的应对,短短月余,就征服了整个凤起朝堂。
姬长陵对他刮目相看,而赵右君更让他直接插手自己最看重的科考。
我为什么会不曾留意,原来江上秋还是本年度在殿试上大放异彩的文状元。
先有折桂佳郎,再有文才无双。
想不到你竟是这般人才。
我又为什么要面对他,人前温言笑语,人后冷漠无情。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说变就变的脸,只是因为我喜欢过他么?除了喜欢他,我真的想不出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叫这个人厌憎至此。好比一场尚没有机会展开的恋情,莫名胎死腹中,而我却背负了薄幸之责。
凭什么?我很想冲过去问问,每次选择离开的,不都是你自己么?
那个在我耳边说,其轩,我总是记得你的人,到底是谁呢?
那个影子一样始终护在我身边的人,他去了哪里?
尚秋,我叫尚秋。
你不用管我是谁,总之记得,我不会伤害你。
我不是没失恋过,也从来没想强求什么。姿态难看是我很忌讳的事。
走就走吧,不过是合不来了,不喜欢了。
但这一次,却始终都不能放下。
废。我一边嘲笑自己,一边继续那活该被嘲笑的心情。
这一日朝休,我近午方起,随便套了两件衣裳,独自立在院里。
看灰色的天空慢慢暗沉,又在云边露出一点银光。
看光景,怕是要下雪了。
果然没一会,就有小小的白色雪花慢慢飘落。
伸出右手去接,雪花一触到掌心就杳去,只剩下一点凉意。
开始是少少几片小的,及后变密变大,无声无息里,幕天席地而来。手心的雪花融了又覆,覆了又融,到最后,也终于结了薄薄一层。连眼睫处,也有几分痒。
望出去,更是白茫茫一片。
“公子!”琉璃匆匆跑来,身上披着麻编的雪衣,皱着眉头拍我身上的积雪,一面又将搭在胳膊弯的红色绒面大氅给我系上。嘴里嘟囔,“真是,要学人附庸风雅,也不至于穿个单袍子就跟这样天里干站吧?”
我只是傻笑。
她系好领子,给我抻平了衣裳。眉头皱得更紧。“公子最近真是恍惚的厉害,到底是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她顾自己说:“快过年了,回头去庙里看看菩萨,别是中邪了。”
我这才气笑了,推她一把。“你才中邪了!”
琉璃格格笑着躲开,又陪我站了一会,见我没有进去的意思,一个劲跺脚,搓着手,嘴里还不停哈气。“公子,你真是要做神仙了,这雪有什么好看的?”
我“嗯”一声。“你家公子在伤春,你不懂。”
她哼哼。“伤春?要伤春开春再伤!这大冬天的——”
“琉璃姐姐!”前面有个人影闯进了这天地朦朦。因为天灰雪大,又穿了麻制雪衣,走近了才看出是个小厮模样。
“公子,好像是江湖!”琉璃在我身边蹦跶着提醒。
她这样做是有缘故的。自那日以后,我一直都一个人睡。一来想一个人清净,二来,一见到江晋久,难免想起某人是他的兄长。所以能避则避。
可之前与小江明明正好得蜜里调油,一时冷淡至此,着实有些古怪。好在福书、瑞画都极知情识趣,自然什么也不会问。只有江湖,一贯是个直布罗陀海峡。他想不明白了,有事没事总会来我处试探,或者直接问,公子今日可会去白露台歇息?
搞到后来。我对他有了心里障碍,一见就想躲。
“公子?其实你真有许久没去过白露台了。”琉璃突然加了一句。“还有,除了大婚那晚,公子一次没在琼花楼安寝。”
“闭嘴!”看到江湖已经有些发憷,哪里经得起她再来唠叨。
“琉璃姐姐,公子也在啊,正好。”江湖小跑着过来,这么冷天,鼻尖红红的,却有些汗。
“什么事,怎么跑那么急?”琉璃白我一眼,问道。
“今日少爷收到左相大人书柬,说邀请公子和少爷两个一同家去赴宴。”
“这种鬼天气,非年非节的,好端端干嘛叫去府里赴什么宴?”琉璃撇嘴。
“琉璃!”我瞪她一眼,温言问江湖,“左相大人可有说何故请席?”
江明佐这人素来冷淡,对江晋久态度更近乎严苛,逢年过节都少有往来表示。这上下不接的日子,突然邀我两个上门,绝非心血来潮,必定有个缘故。还得是个要紧的特别缘故。
“哦,据说是前一阵子,大人新认了府里的大少爷,这是请少爷和公子回去认亲呢!”江湖摸摸泛红的鼻子,有些高兴地说道,“我听府里来送信的人说,我家这大少爷品貌即好,人又和气,而且很是聪明能干,少爷可是盼着一见呢!”
“少爷盼着一见?”琉璃瞟他一眼,“我看等不及要看的那个是你吧!”
“当然!”江湖难得不接她的挑刺,转而看着我兴奋地问,“换了谁都会想早些看到吧,公子你说是不是?”
“不错。”我回他一笑,“我也盼着想认这个亲呢。”
第四十一章
琉璃去吩咐李三备车,我换好衣裳,仍披上那件红色丝绒的大氅,行到门口,就见一辆玄色暗红滚边的马车已然停妥,边上早立着两人。
一个是着白麻雪衣的江湖,另一个亭亭而立,宝蓝色锦缎大氅鲜色夺目,衬得人面晶胜雪。
我冲他笑笑,算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