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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看向小四,却见他垂首漠然而立,仿佛眼前人物对话都与其无关。
这人总是这样,哪怕站在最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喧嚣里,也能剥离出所有背景。
可能江上秋这话讥刺味道太浓,赵无极也觉出几分异常,一双秀目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上秋——”
“大少爷你误会啦!公子她可不是这样的人。”谁也没想到,这样尴尬的时候,江湖会跑出来插一句。
江上秋被这句话说得有些还神,自嘲地笑笑。“何大人莫怪,许是之前喝多了几杯,江某——只是希望大人能多顾着晋久一些。”
江晋久扯了扯又要再说什么的江湖,淡淡道:“其轩待我极好,兄长无须多虑。”
江上秋失笑。“是么,二弟莫要多说,是我一时情急糊涂。”眼仿佛不经意地又扫一眼小四。“毕竟自己兄弟,不同旁人。”
我在边上冷冷看着。这人总是转圜自如,刚才的些微失态,情急怕是真的,一时糊涂么,就不好说了。如果真是,这糊涂也绝不会是为了我。
江晋久没再说什么,只牵牵嘴角,场面又有些冷。此时有人将我拉到一边,笑里带着些不耐。“轩轩,不是说去看并蒂莲花么?还去不去?”
我赶忙拖住谢清流的手。“去啊,自然要去。”转头对着赵无极,“赵大人,江大人——”
赵无极带笑鞠礼。“行了,何大人无须招呼,千万别扫了美人雅兴。”
我嘿嘿笑。“那何某告退了。”也不再看江上秋一眼,同谢清流两个径自先行。
走了几步,偏头问身边人。“什么地方有并蒂莲花灯看?”
他拉着我到护城河岸,揽住肩膀微微探身下望,指着两个的倒影道:“这不是么?”
河上粼光点点,美人笑容浅浅。
我一时只觉人有些小醺,胸口隐隐的不悦袅袅散去。
看灯归府,按琉璃的说法,这一日仍在节气内,我还得独宿。
小四伺候着我大概洗漱一番,安置到床上。
从头至尾我都盯着他看,此人却无半分异常情绪,手仍是那么稳,脸上照例是一片平静。
将锦被掖好,又把玉佩仔细收了搁在我枕边,最后叮嘱说:“公子,日里疲累,早点歇了吧。”
我极想问一句。“你真没什么跟我说么?”
但总觉他这次回来后,以往的那种无间的熟悉裂开了一条缝。不大,却深到无法弥补。
所以这样的话,我已经问不出口。最后只有不甘地闭了眼。
及到他吹灯关门,我方又睁开了眼睛,慢慢习惯黑暗。
良久,思潮起伏,漫无头绪,却突然听到极轻微的一声响。
“格——”门被小心推开后,又很快关好。有人进来了。
我差点惊起,然听到他虽则刻意放轻却不曾完全屏音的脚步和呼吸,又放下心来。
这人当不会伤我,只是大半夜的,他又回来做什么?
脚步渐渐逼近,我立时闭上眼,暗自调息,以平整心跳。
他在我身前立定,许久未有举动。
若非先入为主,偶尔听到他难以抑制的几下呼吸,几乎怀疑他并不存在。
眼皮发痒。
又等了许久,当我耐不住想翻身或咳嗽时,一只手抚上了我的鬓角。
很轻的动作,却让我浑身僵硬,从心底颤抖。
然后,毫无准备的,身上钝钝一痛,他点了我的昏睡穴。
我呆躺着,耳听他再度开门而出,这一次却不曾掩饰身法,衣袂窸窣在耳。
李襄阳教我的闭穴法我一直在练,不过可能修习未够精深。这一下点得虽是不重,也不能当他没点。身子麻痹了半日,才终于运气疏通了经脉,缓缓动下手脚,刚要坐起,突然心念一动,只是维持躺着的动作。
也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是在等待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果然过了一阵,门外又有些动静,我睁大双眼,看着月色将一人身影透过雪洞纸长长印在门上。
下一秒,就有另一个人影倏然略过,两个你来我往,战成一团。
我屏息竖耳,只听一人咬牙低呼道:“你知道我要来,所以守在这里?”
另一人道:“回去。”
先前那人怒道:“回去?这话不该我跟你说!”
另一人还是淡淡的口气。“我不会回去,这一次,我总得保证她安好。”
一个冷笑。“你疯了,为了这么一个风流公子,命都不要了?”
另一个仍是淡淡道:“我这条命,本不值钱。”
先前那人气急反笑。“值不值钱也不用卖给她!这女人根本水性杨花,你这又算什么?”
没有回答。
他又冷笑着加一句。“如果她知道当初自己差点死在谁手里,还会当你是最亲近的身边人么?”
我心头大震。没错,我是穿来的,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这一点,我能穿来,自然是因为真正的何其轩死了。而我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琉璃说我昏迷在相府的后花园里。
当时大夫或者其他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无古怪,我已经不复记忆,之后再没人提起这茬。我也曾细细检视过身上,并没有什么显眼伤痕,所以就把这事扔在一边了。
如今听来,莫非何其轩的死,真的跟他有关?
小四,我曾经以为最亲近的人,最后原来竟是杀害我的元凶么?
太可笑了,那我之前那些自以为是的试探亲近,看在他眼里,却有多么荒唐——
闪念至此,突然又想起他曾经在送亲时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你又不是真的何其轩,跟我走吧。”
当时听来荡气回肠的情话,如今再想,心底却是冰凉忐忑。
他知道我不是真正的何其轩,固然因为知道我曾经死过,更因为他了解,真正的何其轩,究竟是何等样人。
所以从开始他对我施以援手,就不是为了我。
“你一遇到这个女人就犯糊涂!”
“你为她数次违逆了老头子,如今更连命都不要了,可是她对你又如何?”
“她连你的人都认不清楚,居然把我当成你,还跟我欢好——”
”怦”的一记,江上秋一声闷哼,继而又笑道,“哥哥,你上次这样打我,也是为了她。”
我呆在那里,不能动弹。
听傻了。
原来是这样。
我果然是认错了人。
小四是小四,李墨是小四,尚秋是小四,而江上秋不是小四。
居然是这样。
江上秋叫小四哥哥。江上秋有跟他那么相似的眼睛,名字也是一样。啊,不对,我早该注意到,即使小四最热情的时候,看我也不曾那么滚烫过。
他的眼里,总有一层抹不去的无奈。
竟然是这样。
江上秋不是小四,而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死缠着跟他亲热。
无怪他那日表现得那般冷淡,因为他本就对我无意;也无怪他对我的事了若指掌,因为他们是哥哥弟弟。真正的哥哥弟弟,不像他与晋久那样只是虚礼。
而昨日元宵夜会的那句话,他显然是说给小四听的。
何其轩,你到底可以糊涂到什么地步?
我昏昏沉沉地想着,下意识地起身下床,慢慢走到门前,起手推开。
月色似一股冷泉,泼满全身。我望着院子里立着的那个高挑瘦削的身影。
曾经陌生,而后相熟,如今是加倍的陌生。
小四独自站在那里,身边并无第二个人。
“他走了?”我问道。
小四沉吟了一会,道:“你都听见了?”
我点点头。
他突然叹口气,走近两步。“你为什么要听见?”
我茫然地笑:“你们说那么大声,说那么多,不就是想我听见么?”
他一对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无端让人觉得脆弱。
得意楼的第一高手,为什么会让我觉得脆弱?
我忍不住嘲笑自己。别傻了,你到底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
“你是小四么?”不管怎么样,总想亲自问这一句。
“是不是又如何?”他淡淡回应,声音里带着无可排遣的疲惫。
“何其轩是你杀的?”
他可能有些措手不及,人顿了好一会儿,涩然道:“她的确因我而死。”
语调那么平静,可这一次,我终于触摸到这平淡话语里,藏得那么深又压得人透不过气的忧伤。
我一时醍醐灌顶,恍然道:“你喜欢的那个,其实是之前的何其轩。”
他眉头蹙起,紧抿了嘴唇。
我不由失笑。“没事,我不介意。真的,我自己,不也把别人认成了你。”
真的是无独有偶。
我越想越好笑,两个手捂上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忍不住又上前一步,唤了一声。“何其轩。”
那是我不曾熟悉的口气。
“我们两个,本就不该在一起。”我冲他摇摇头,还是笑。“还以为是他妈的初恋呢,原来是一场误会。”所以说初恋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坑人的。
“别笑了。”他声音有些哑,然后手一伸,一把将我捞进怀里抱住。
我贴着他胸膛继续笑。隔得那么近又如何,谁也看不清薄薄一层皮囊下,跳动的是什么情绪。
“你累了。”他在我耳边喃喃说着,手渐渐自背脊抚上去,停在我的后脖颈。
他的唇触到我的面颊时,起手一记掌刀。
温凉的声音飘渺而至。“歇一会儿吧。”
第二日起身,等着伺候我的人是琉璃。
“小四一早被何求派出去做事了。”她一面解释,一面兴奋地给我八卦府里的最新动态。
何求昨日新招了个护院,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样貌极好。
“有多好?”我嘲笑她没见过世面。“但凡平头整脸一些的,你都说好。”
琉璃鼻子歪了。“公子,我琉璃是那么没眼力架的人么?”愤愤地端茶倒水。“谢姑爷那样算美人了吧?”
我笑。“当然算啊。”
琉璃瞪眼,叉腰。
“新来的那个小哥,可不比他差!说句不中听的,单讲眉眼,谢姑爷怕还比不上呢!”
她那么认真,嗓门比往日还大,脖子都有一抹轻红,那是动了真气了。
我又是好笑又是诧异,这丫头急起来,真是有意思。这么激动,莫非来人真有那么倾国倾城?
然下午在院里看到何求领着一个人迎面走过来,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虽然穿的是府里护院的赭色短打衣衫,但这人身姿秀致,眉目如画,果然是个大美人。
不光是大美人,还是老熟人。
我找了个借口遣走何求。
她临去时给了我一个了然的眼色,大意是我就知道这小子迟早逃不过你的魔爪。
我心里苦笑,却也不便更不想解释,只是对着明月心,绽开一个笑容。
“你还是这么喜欢你师兄啊。”
他也笑了,一刹那满园花开。“是。”
“啧啧啧,”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嘴里喟叹:“你可真是死心眼。”
他也一眨不眨地回看我,道:“是啊,因为我师兄也是个死心眼。”
见我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以前我总恨他这一点,为什么明知无望的事,还要去做?但是想想自己,就明白了。”顿一顿,笑容变得料峭,“我们当然比不上你,何公子不光左拥右抱,连心上人都能认错,也只有我的傻师兄,才会巴巴跑来跟你——”
我摸着心口,他的话好似针扎一般。不过不要紧,我还受的住。
另一个手蹭了蹭鼻尖。笑。“是啊,你们都够傻的。”突然上前一步拍拍他肩膀,温言道,“好好干,回头我叫何求给你加俸禄。”
第四十五章
关于明月心如何应聘来府,我其实并不好奇。
据琉璃八卦说,当日来应征的人里,就数他功夫好,性子乖巧,而且没有俸禄要求。
何求说这样人来相府若非别有所求,不征用都没天理了。
明月心功夫自然是好的,只怕当日显露的顶多十分之一,但是性子乖巧?
我嘴抽,等听到何求的评价时忍不住笑了。别有所求,可不是别有所求。
不用太傻的人,都能看出他别有所求吧。
琉璃说着兴致勃勃地问道:“公子,你可知这人有何所求么?”
我心中一凛,瞥她一眼,懒懒道:“他有什么所求?”
琉璃开始舌灿莲花,给我讲了个故事。
话说明月心本是云上旧国权臣后代,十八年前,云上变天,凤起助力如今的景氏一族灭了当日的老大席氏一族,当然也是因为席氏有些不大听话的缘故。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明月心府上突临大变,父母双亡,万幸奶娘忠心护主将他救了出去。人由显赫而潦倒,及后机缘巧合下学得一身本事,在四国江湖漂泊。
虽则身为男儿,然眼界甚高,一颗红心时刻准备着,希望哪日可以出将入相,学以致用。只是身份尴尬,别说入朝为官,连基本的安身立命都难保证。
这一日流落凤起,无意中看到何府招护院的告示,思来想去,毅然决定放低身段,求取一席。
一则想寻个庇护,二则又可以看看有无机会,最不济,做个入室幕僚也好。
这故事情节曲折,凄婉动人,就是有些耳熟。
我一面听一面手指轻点下巴,最后问道:“你从哪里听来这故事?”
琉璃道:“就是明月心自己跟何求说的。”
哦?欲取先予么?这招厉害。“何求信他么?”
琉璃笑。“公子,这种话,虚虚实实的,他爱怎么说都成,反正最后何求还要央人去查。”
我看看她。“那你以为,他说的是真是假?”
琉璃撇嘴。“这故事太过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