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让他的心事难以捉摸。
青羽胆怯地把扇坠递给他,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云贵接过,看了看,收起来,青羽注意到他手上的皮肤柔软光滑,但青筋暴得很厉害,冷硬而突兀,像他说话的方式。他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啊,我……我原来不知道……”青羽结结巴巴。她跟谢扶苏在一起的短短时间里,日子平缓如清泉,没遇到什么困难,她几乎把这扇坠忘了。
“你现在知道了?”云贵打断她。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说我知道什么。我是来看看……”
“你遇到了困难?”这次他猜中正解。青羽低着头,就把何家扇坊的事和盘托出。云贵并不言语,半晌,长叹一声,“竟为救别人家的生意而来。”
“是……”青羽也知道自己犯了商场大忌,非亲非故,怎能托人这种事?她红着脸道,“青羽孟浪,这就回去求嘉坊主,云当家您消消气,就当没听过我说话好了。”
“说出了口,怎么又让别人当你放屁?你自己说话之前不能多想想再说?”云贵皱眉,“你们嘉坊主就肯帮你这种事?”
“我、我……”青羽被他骂得烧破脸颊,再想想,向嘉求救,嘉已经回绝了一次,再去求也不一定能成功的,心中忖道:是我没用。我做事不懂得多想,遇到问题也不知如何着手。我我我,我白气走了谢先生,坊主也对我不满意。谁的期许,我都完成不了;谁的忙,我都帮不上,我怎的这么没用呢?心下一酸,眼泪又涌出来。
云贵怔了怔,“什么事,你就哭?”他一生坎坷异常、无处可诉,全闷在心里,只觉得流泪是无能的表现,不知多少年没哭过了,见到这小姑娘如此容易就下泪,好生鄙夷,但这鄙夷下面,不知为何,又有些柔软的情绪滋生出来。
青羽抹去眼泪,“是青羽失态。云当家有怪勿怪,青羽这就告辞了。”
“我,不一定能救活一家老店,但也许可以解决他们一家的生计。”云贵叫住她,字斟句酌,“但你要付出相应的报酬,你知道吗?”
“什么报酬?”青羽睁大眼睛。
“现在不提。你如果答应,我对你说,你不能拒绝,而且一个字都不能讲出去。”他道,眼眸深沉,看她的反应。青羽缩在门边,不知他何意,也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忽然又道,“你放心,跟你的贞节没关系,我不是那种人。”
他是聪明人,知道青羽怕他贪她身子,所以先解释清楚,岂知青羽再笨不过的,他不说,她一辈子也想不到这事上,他一说,她羞得连连道歉,“对不起,不是那个意思!”——竟好像说错话的是她一样。
云贵从没遇到这样的蠢姑娘,无可奈何地看了她半天,倒只有笑了,“那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啊,我,我……我还是先回去问问坊主。”青羽道。
“不行。”云贵变色道,“我在这里跟你提的条件,甚至你来过云水坊的事,你连一个字都不许跟你坊主说。”
青羽心忖:想必他从前生意上跟坊主闹过不痛快,所以不喜欢跟坊主有什么联系,这也是人之常情。便笑道:“云当家不愿意,我当然不会说的。但我先前受坊主的命,跟谢先生学医,如今可以回坊里去,而且知道了自己许多错处,自然要去向坊主先请个罪,再问问坊主还能不能帮我。坊主如果不愿意,我再来向云当家求助。”
静取蛙声懒闭窗(4)
云贵恼道:“你听不听得懂人话?既然我开出了条件,你就不要回去了。”
“为什么?”青羽睁大眼睛。
她最拿手的,就是这样诧异地睁大眼睛,不晓得多天真,又有多认真,完全是一分一毫也不懂,惭愧虔诚地请人解释,而且一旦听懂了道理后,也愿意全依着照做的,害得别人纵有一肚子鬼胎,倒不好意思说出来了。云贵闷了半晌,只能道:“那你去问好了,但我这边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要提。不然,我有法子炮制你,叫你说了也白说,还*烧身!”
青羽骇然想:他跟坊主的过节,不知有多深呢,竟这么不愿意让坊主知道。当初龙婴不叫她把山上的事说出去,她虽不太清楚原因,还是应下了,如今云贵再要求她,她没有不应的理,当下点头道:“是,青羽不说。不过云当家,我们坊主其实是个好人,你如果能跟她多多相处,就好了,青羽这就告辞,多谢您好心帮助。”
云贵哭笑不得,点点头,挥手道:“去吧去吧。”
青羽回到引秋坊。
路上官兵又多了些,敲着锣,扯嗓门喊着,喊得也够卖力了,彼此的嗓音构成干扰,锣声也没起什么好作用,嗡嗡地吵着就不太听得清,总之好像说什么危险人物跑了出来,叫大家入夜不准出门,否则,见着一个逮一个,都关到九司衙门里审问去!
秋雨细蒙蒙地下了起来,路面湿滑。许多人捉着他们细问,青羽没顾得上凑热闹,快步跑回引秋坊,门房里取了把小拂尘,站着拍打发上衣上的雨珠儿。乌大娘右手提着食盒,左手提着一把水壶,看见了,忙招呼道:“你这丫头!怎么不打伞又跑回来了。瞧中了寒气,还不快烤一烤——你房里没生火,去向西屋里去。吃了没?大娘回头拿给你。”
青羽见那红木食盒,知道她是给坊主送吃的去,赶紧笑道:“大娘您忙!我自个儿能照顾自个儿的。坊主得空不?我还有事想跟她说。”
乌大娘愣了愣,眉宇间不知为何有些犹豫神色,努努嘴,“你先坐着,我问问去。”
从这里往南去,是坊主的归鸿堂,乌大娘出那门走了。朝西一溜三间房,是备客人坐坐用的,青羽住了这么久,还有哪里不熟?便走进下首空房去。这房间装饰得很有格调,粉刷得雪白,净无微尘。天花板上镶嵌着木雕,地上铺着红毡,几子是树根雕的,放了件古色斑斓的陶器,坐椅上蒙着带流苏的罩套,旁边有个银熏炉。虽然栖城天气不冷,但秋冬之季总有点阴湿,差不多的房间里都备了炉子,取香倒在其次,关键是供熏烤用。没人时要省钱,火是暗着的,青羽拿了炉架上的夹子,在旁边仙鹤形镀银盒子里取出两块炭,添进去,吹旺了火,举起袖子慢慢烤。烤到差不多时,乌大娘也回来了,换了个食盒,“坊主现在有客人,先不见你。”青羽道:“那我等着。”乌大娘笑道:“知道你要等,这不拿面来好叫你吃完了再等?”青羽打开食盒,里面是热腾腾一大碗香葱鸡汤细面、—碟白笋炒山鸡、一碟烩豆腐、一碟凤鹅,另还有两样点心。青羽忙伸手接着,“大娘,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不为你,我自己还没吃呢,再说……”乌大娘叹着气,摆了摆脑袋,“依依在那儿跪着,也还没吃东西。”
“跪着?”青羽吃惊道,“为什么跪着?”
乌大娘也不太清楚就里,“总之坊主心情不好,叫她两次她没到,撞上了。”说着,她手不停,已经挑了碗面,舀上浇头,“你吃着,我给她送去。”
静取蛙声懒闭窗(5)
青羽哪是能端坐吃饭的人!她抢过乌大娘的盒子,“我去。”
依依跪在砖地上,脸色已经累得发黄,辫子也毛了,刘海渗着汗,粘得一绺一绺,见着青羽,吃惊地把眼一瞪,“你怎在这里?”
青羽心疼地上去扶住她,“你怎么就得罪了坊主?”
依依且不管自己,急着要问:“你……”看了眼乌大娘,把话掂量了几分,问出来还是这句,“你怎么又回来了?”
青羽一时说不清,先舀了面汤,喂给依依让她暖暖身子,看她恢复了些力气,把筷子递到她手里,叫她把整碗面吃下去,青羽自己也跟着吃了。乌大娘收拾着碗筷,忽听一声冷笑,“这里倒热闹。”抬头,见是嘉,穿件红衫,披个黑地折枝暗花百蝶纹素缎褙子,蹬在门槛上,睨着她们,脸上似笑非笑的,意思不善,“我倒不知道结伙吃饭这么有趣。”
依依忙跪直了,乌大娘不敢说话,收拾东西下去。青羽也跪下道:“青羽去拿了扇子,确实坏了,这才知道坊主的先见之明,因此回来向坊主认错。青羽不争气,以后要更用心才是。”
“知道错了,那就回房吧。”嘉冷冰冰地道,“你那房间又没跑掉。”
青羽一急,直接磕下头去,“何家扇坊,还求坊主帮忙。”
“我说话一定要重复这么多遍?”嘉不耐烦转身,“我做我的扇子,你要学,就跟着。要有其他心思,自己搅弄去。”青羽还磕头,她已经走了。依依看看四周没人,拉住她,“我跟你说的呢?去了没?”
“去了……”青羽道,“不过我不太懂,他好像……”
“你去,听我的!”依依推她一把。青羽呆了片刻,也不在引秋坊中多留,咬牙迈步出去,外面天已黑了。
青羽没有注意宵禁,但巡逻的军士们注意到她。她走出一条街后,他们把她堵住了,“什么人?”
“引秋坊的青羽……”青羽也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引秋坊的人,全凭习惯才这么回答。她依稀认出军士中的一个,就在这一带经常走动的,跟她打过好几次照面的军士。她不禁特别恳求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给自己解围。
这人躲到了同伴后面,他家里也有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看到青羽这样子,他很不忍心,但吃了官府这口饭,就要有本事把不忍心转化为忍心。他没学会视而不见,至少学会转过头躲起来。
“到哪儿去?”他的同伴继续粗声粗气质问青羽。这种粗野的声调,也像制服与刀刺一样,是他们标准配备的一部分,从入伍起就必须掌握的,仿佛不如此不足以震慑敌人,或者是那些比他们低一级的市民们。
“我……”青羽糟糕的迷糊毛病,又在这时候犯了。何家扇坊、谢扶苏、还有云水坊,都在她脑袋里晃来晃去,她说不清自己要去哪儿,也说不清要去干什么。
“跟我们走。”军士干脆利落地来拉她。
“我回去好了……”青羽回头,引秋坊的门从这个角度已经看不见,但夜色里,她能见到一方颜色特别淡的青石板,一旦走到那里,离门口也就只有五步之遥。
“跟我们走,违反宵禁的人都要到衙门接受问讯!”军士的手已经拉到她的手臂。
“哎,你在这儿!”明朗朗,是一声惊喜的招呼。有辆小马车从后头赶过来,车帘子掀开,探出那张脸,是个春日般的漂亮少年,不知为什么,这短短时间里,生生瘦进去一圈。青羽惊喜道:“秦少爷!”转而又担心,他这时候怎么也在外面跑?别一起被抓进去才好。 。。 。。
静取蛙声懒闭窗(6)
抓进去会怎样呢?她其实也不太知道。栖城这么多年里,除二十年前据说捉拿反贼,宵禁过五天之外,再没有过这样紧张局面,那时青羽都还未出生呢!但就是不知道,才害怕了。她想:也许关人的那个地方很糟糕?也许会跟些“很不好的人”关在一起?到底怎样的人算“很不好”,她也不太能想象出来,不过民间传说里,总是不乏那种人了。
于是青羽特别担心地瞅着秦歌了,“秦少爷,你怎么出来了?”
“我有事。”这件事一定是特难办的事,让秦歌俊俏的脸儿板了一下,几乎快成棺材板了,眉毛也乌云一样挂了下来。幸好看到军士们警惕的眼神之后,他还能想起最要紧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通行令符。
宵禁来得突然,许多商人在外奔走,太阳落山前未必能回家,于是官府发了些令符给靠得住的大户商人,方便他们行走。秦歌拿出来,挥了挥,指向青羽,“她也是我的人。”
他的举止里,有一种富贵出身的骄傲自信,又有种从小撒惯谎的坏小子才能灵活掌握的真诚坦然,这种仪态在历朝历代都有所向披靡的效果,军士们问都不再问什么,就放开了青羽。
青羽带着死里逃生的感恩心情,一脚踏上马车板,后头忽一声,“什么人?让我看看。”
应该是个少女,披件玄色素领缎斗篷,遮没了头脸,看不清相貌,雪一般白的小手拿个坠了金绦子的牌子,对军士们晃了晃,军士们都退下了。青羽只觉得那只手眼熟。
“小罗刹,你怎么在这里?”秦歌一口叫出来。
那只手,细巧柔软,手掌稍微短了一点儿。白是很白的,而且被精心呵护保养过,散发出淡淡的、类似核桃油的香味,可惜虎口、食指侧面、小指尾这几处长着茧,再好的保养都抹不掉的。更重要的是,与寻常姑娘不同,她食指指甲稍微有点儿歪,拇指那儿又有一粒细小的痣。
秦歌对姑娘家的观察总是很仔细的,尤其是对她们的手、气息或者诸如此类细微的地方。因为——你瞧,如果你见过某位姑娘一次,第二次就能叫出她,她也许会有点儿高兴。但如果你就能认出她的手,并且拉着它情意绵绵“我怎能忘记这样一双手”,那她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你托她什么事,她大约也没有不依的了。
秦歌太知道如何对姑娘献殷勤比较有效。
斗篷少女果然微微一震,却满口否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