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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殿门,却见乌云珠背对着他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单薄而瘦弱的身影在晨光中让人心生怜爱,福临走过去,坐下,不由分说的把乌云珠抱到自己怀中,乌云珠倚着福临的肩膀,手轻轻的抚摸着膝上的匕首,刀鞘上古朴精致的花纹让人的心莫名的安宁下来。
“万岁?”“怎么?”“私定终身总是要有个物件定情的。”“待朕好好找找吧,这是兵器,够不上个吉利意头。”“怎么就不吉利了?若是不吉利,先皇又怎么会赠了太后,太后后来又给了你。”说着,乌云珠拿起匕首,将刀从鞘中缓缓抽出,幽幽的说,“它让我觉得,毕竟太后也年轻过,也许,也有过和我们一样的心境感怀,总能体谅我们的,看着它,我就觉得踏实多了。”福临点头。
他们说罢话,抬头望向天空,红墙黄瓦的层层大殿上方,云霞通红的映在碧蓝的晴空,他们无语,一同等待,等待着日出,等待着布泰归来,等待着他们从此可以长相厮守,或是天人永隔……
第十四章 何以酬君恩
回到了京城,在隆重而四平八稳的群臣接驾、众妃来朝后,沐浴罢的布泰看着宫女太监,忙前忙后的摆放从盛京带回来的东西,她却手里端着茶,悠哉游哉的在殿里边走边轻轻摇晃着脑袋,随在她身后的苏麻喇姑却觉得,太后此时,在想事儿呢。
“皇上驾到。”
布泰听到声音,没有动,背对着殿门站着,不一会儿后面脚步声想起,她端起茶碗,呷了口茶,唇齿生香,外面远远的,传来了打更的梆子声。
“额娘”,听见儿子唤她的声音,布泰将茶碗塞给了身旁的苏麻喇姑,转过头来。
福临一身平日的便装,藏蓝色外袍,宝蓝色马甲,眉目俊秀,气度雍容,脸上的尊贵却遮不住眼中的那抹生机勃勃。福临身旁的乌云珠身着白衣,衣料上淡淡的暗纹时隐时现,未抹脂粉,除了鬓上的几朵海棠,鲜有佩饰,却依旧神采飞扬,平日,她脸庞上一成不变的清丽温和中,居然多了份难得一见的生动娇俏。他们携着手站在布泰的面前,站在烛光里,站在窗外吹来的初夏晚风中。夏风直吹得衣袂翻飞,一幅美到极致的画卷,莫不是天神与仙妃私逃凡尘?布泰心中一阵恍惚,刚刚打好的算盘,顿时,乱了。
福临的手坚定霸道的包裹着乌云珠纤细的玉手,布泰的目光在他们的手上停留片刻,随即轻笑,“这么晚了还给额娘来请安,都是孝顺的好孩子,皇上操劳国事,早些回去睡吧。乌云珠,哀家知道皇后怕你一个人在府里寂寞,就接你来宫里住了些日子,如今懿太妃也回来了,你这个做儿媳妇的就接着回去承欢膝下,孝顺婆婆吧。”布泰和颜悦色,边说话边慈爱的看着他俩。
“额娘,您这是做什么?”“做什么?”布泰闻言,神色一凛,接着说,“我说皇帝,不过是告诉你们十二个字,其中含着三个不的十二个字。”
静默良久,一直没有说话的乌云珠,低低地说,“您不过是要告诉我们,您视而不见,您既往不咎,您要我们,”说到这里,乌云珠吁了一口气,接着说,“您要我们,下不为例”。布泰看了乌云珠一眼,心道,这么贴心,却不是我的女儿,也白把你当作女儿疼了一场了。
乌云珠看见布泰失望的神色,不由得哀从衷来,她想起去年盛夏,她在慈宁宫陪布泰说话,忽然外面乌云压城,电闪雷鸣,屋里的几个女人被吓坏了,布泰却把身边的乌云珠揽在怀里,边拍着乌云珠的肩,边轻声念叨,不怕,我儿不怕。全不管坐在一旁的正牌儿媳——当朝皇后,她布泰娘家的亲侄孙女。
乌云珠缓缓从福临手中抽出了手,却被福临又抓得更紧。“额娘,若是儿子当初真的指望这三个不字,今日,就不会带她来见您。当年,您对儿子说,不是自己的东西,即便一时得了,也终不长久。如今,两年过去了,儿子想明白了一件事。若是没有得到,又怎么会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能不能长久?又或者干脆可以说,两个人情深意长,她便是我的,我便是她的,有了这一刻,那便是天长地久!”
布泰看着儿子,抿了抿鬓角,笑了,“你不是想做名垂青史的明君吗?你就想这么彪炳史册啊?还有,博果儿,你的弟弟怎么办?”话说得轻巧,却把难题撂了下来。
布泰说这样的话,福临并不意外,沉吟片刻,双膝跪下,“额娘,自古以来,亡国之君才会有红颜祸水一说,儿子勤政爱民,不抬内戚,不听谗言,不荒淫误国,不过是求了个倾心已久的女子,何来做不成好皇帝了?”福临停了片刻,接着说,“我想,就说乌云珠得急病,死了,博果儿毕竟年纪小,伤心一阵,还会再娶,若干年后,乌云珠不过是他少年记忆里一个年寿不保的年轻妻子而已。”
殿里一片寂静,良久,布泰心平气和的说,“皇上先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朝。乌云珠,你今晚就留在慈宁宫吧。”福临眉头微皱,不安的看着乌云珠。“放心,你们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哀家不会只为难一个人的。”布泰好脾气的解释道。
福临退步走出了大殿,布泰却缓缓坐下,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被凝固在深宫里的不老容颜,一瞬间,如花遇寒霜,凋零惨败。
“他自小便学着当皇帝,学得好,当得也好,何曾这么失过分寸,这么瞻前顾后。所以,他说的主意,不可行。紫禁城的层层宫阙只藏得住一个隐姓埋名的普通女子,却藏不住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天子宠妃。你们要骗博果儿,骗得了一世倒也好了,倘若骗不了,骗不下去了,你们三个,谁都别想舒舒坦坦的过好下半生。”
“哀家只当这几个月什么都没发生过,已经是对你们莫大的纵然了,你们却不知足,求不得的东西,你们强求,可能就要输得一败涂地了。乌云珠,你老实说,平心而论,你觉得你们今天来找我,有多大胜算?”乌云珠抬头看了一眼布泰,美目乌亮闪烁,迟疑了一下,“平心而论,不到一成。可是,为了这一成,愿意铤而走险。”
布泰会意的点了点头,“可是,我连这一成都给不了你们。我不愿和你兜圈子,乌云珠,你是个通透孩子,说白了,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也是最好的一条路,帮着皇帝断了念头,这不用我教,你也明白,情至深至纯,就更容易断的果决干净,从此路归路,桥归桥,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我也乐得个糊涂清净……”
话没说完,乌云珠就打断道,“太后,这条路走不得,既往不咎是您的恩典,我却难以消受。我离不开,舍不得。离不开他一步,舍不得他伤心。”
“是吗?那就只能委屈你去盛京给先皇皇后守陵了,从此,你来不得京城,他去不了盛京,天各一方,永葆相思。”说到这里,布泰一顿,“不错,皇帝没有走,还在外面,你也可以去和他商量商量,他也许会当即把你带走,明日朝堂上颁圣旨封你个妃子什么的,然后举朝哗然,百官上书,我没办法,还是要颁懿旨,还是要让你去守陵尽孝。可是,这么闹腾起来,恐怕,到时候,你就是想去盛京守陵也不能够了,也许,你连命都保不住。因为天子家,丢不起这个人。”
“不错,你和福临彼此都用情很深,依我看,博果儿对你也决不是什么一时的少年心性。也正因为是这样,你,福临,博果儿,必有一人待不得这京城,皇上不能走,襄亲王不能走,也只有你走了。你现在出去,劝万岁早些回去歇息,然后连夜启程去盛京,哀家的懿旨明日就颁与天下知晓。板上定钉的事儿,彰显的是孝道,他们哥俩,谁想赖账都不行。”
看着乌云珠,布泰的语气又柔和了起来,“也怪不得别的,只怪你和福临遇见的晚了,是上苍的造化弄人。”随即,叹了口气。
夜色寂然,已近三更,初夏的夜里,凉风习习,布泰等着乌云珠的回话,良久,只听乌云珠轻声细语的说道,“我从不抱怨什么相见恨晚,因为这辈子,能遇见他,就已经是我乌云珠莫大的幸事了,更何况,碰巧,他也是这样觉得的。”
乌云珠回眸一望,他徘徊于外殿,映在窗上的身影,俊逸孤清。乌云珠跪下,抬起头,带着心满意足的笑,轻声说,
“若是生,不能长陪君侧,永伴君旁;那么我倒宁愿一死,唯有以死酬君,以谢君恩。”
布泰还没回过神来,乌云珠的匕首就已经插入了胸膛,一时鲜血四溅,惨烈异常,乌云珠倒在地上,碧绿的玉锁从领间滑下,落在殷红的血迹里,触目,惊心。
只一眼,布泰便昏了过去,近二十年的心结,如此,便一目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 纠缠一生
女:我不愿这一生像尘烟
我不愿这世间情多变
不愿等待中的容颜花开花又谢
换来一身憔悴今生无缘
男:我不愿像漂泊的孤雁
我不愿作孤星伴长夜
只怕一生为情所困为爱而绊牵
换来一身风尘情非所愿
女:有情天无情天人世间总空留遗恨天
暗自垂泪孤枕难眠
男:有情人无情人恨只恨天涯沦落人
莫教我壮志未酬空遗恨
合:问苍天天知道这宿命是爱是恨
情难解天知道这个结是情还是怨
怎奈天天知道这缘份是聚是分
我无言天知道这结局是喜是悲
纠缠一生
第十五章 当时已惘然
“额娘”,听着女儿唤自己,布泰连忙打开了轿帘,八格格甜甜一笑,扶着轿门,探出头来,胸前的玉锁摇摇晃晃,衬在洁白的大雪地里,翠生生,白茫茫。布泰将女儿搂在怀里,哭得凄凉无比,手却攥成拳头,捶在雅图的背上,“不孝女,巴巴的装着乖巧,哄了我十几年!你凭什么想不开,自己寻了短见?”“若是生,不能长陪君侧,永伴君旁;那么我倒宁愿一死,唯有以死酬君,以谢君恩。”
说话的声音,像是女儿,却又不像女儿,梦中的布泰哭得喘不过来气,一睁眼,醒了,外面天光大亮,苏麻喇姑安静的站在她床边。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清醒后的布泰便来到慈宁宫的偏殿,满屋呛人的药香,三五个御医侍立一旁,里间的帐子放下,看不真切。福临失魂落魄的坐在外间的炕上,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把匕首。他抬头看见布泰,连忙强打着精神站起来,叫了声额娘,随后将布泰扶到炕上坐着。
“她怎么样了?”布泰颇为不安的问道。“大夫说若是挺过今晚,便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布泰点了点头,片刻又说,“福临,额娘只是想让她离开,并没有把她往死路上逼。”“皇额娘,儿子知道,她是自己逼自己,自己为难自己,儿子知道。”福临边说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匕首。
布泰见状,心中一堵,“哀家就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拿你给他的匕首做这样的傻事。”福临听罢,身子不觉抖动起来,为了压抑自己的情绪,他抬起手捂住了口鼻,少顷,用含糊的声音说,“她是说,我们俩若不能长长久久的厮守终生,她便用她的血、她的命来还我赠刀之情,我赠刀允她一生,她以刀了结一生。我允她以诺,她用她的命帮我实现了诺言。”
布泰惊诧不已,她不明白为什么旁人看了二十年没看懂的事情,福临竟然一语道破。福临明白布泰的想法,将手放下,接着说,“要是连这么点儿默契都没有,那她也不会去寻死了,因为,朕当不起。”说罢,福临站起,转身背对着屋中人,举首闭目,强忍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布泰也呆坐着,自言自语的说着别人听不太懂的话,“哦?那他也应该能明白吧,早知道就不瞒了。不,不,还是接着瞒吧,省得更伤心。”布泰边说边流眼泪,“那她就不知道想想父母?用血用命来还人家,可是她的血她的命是我们给的啊!”布泰边说边用手帕拭着眼泪,“难怪人家都说,父母对儿女的情有路那么长,儿女对父母的情,却只有扁担那么长。”“可是,可是那十四年里,她一直是最伶俐孝顺的孩子,这哪里像是她做出来的事啊!”刚念叨到这里,布泰擦眼泪的手忽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不,不对,哈尔一定知道,一定早就知道,她的事哪里瞒得住哈尔。”
布泰捂着自己胸口,突然大声对福临说道,“福临,福临你知道吗?你的皇位是你姐姐雅图拿自己的命换来的,她知道她的病好不了,她就用自己的血帮你铺下了通往帝位的路。”
福临从没看见母亲如此失常过,有些慌了,“额娘,您怎么了?没休息好对吗?苏麻喇姑,快扶太后回去。让御医给太后看看。”布泰挥手打断,“哀家没事,只是有些乏了,这就回去了。”说着,站起,无意中瞥见那张躺着乌云珠的床,眼中精光一现,布泰抓住了儿子的手,心道,她这是拿血来和我换长相厮守,拿命来和全紫禁城赌天长地久。
“皇额娘?”福临不解布泰脸上飘忽不定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