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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家人围坐吃饭的时候，温毅找个机会宣布：
“晓蔷怀孕了！”
温文一听，马上大声道：
“真的吗？我要当叔叔了？”
温爸爸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脸上带着笑，眼睛都笑弯了，看来也是很开心。
温妈妈和小寒的表情很僵硬。
这一顿饭甄晓蔷吃得是五味陈杂。
吃过午饭，甄晓蔷和温家的阿姨一起收拾了杯盘，然后在厨房里忙碌，温家几口和小寒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温文问温毅：“哥，嫂子肚子里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现在才两个月，谁知道是男是女！”
“哥，你去内蒙古之前就在家里说嫂子有可能已经怀孕了，没想到还真准，那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温毅还没来得及说话，温妈妈已经站起身道：
“小毅，你跟我上楼一下！”
温毅不知道妈妈有什么话要私下交代，就起身跟了过去。
到了温爸爸和温妈妈的卧室，温妈妈坐在床上，一言不发。温毅一向对妈妈很孝顺，知道妈妈有话要说，就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等着妈妈发话。
温妈妈绷着脸从床头的一个抽屉里掏出一个纸袋子扔给温毅，谁知道温毅没接好，纸袋子掉到了地上。
温毅弯腰捡起纸袋子，发现是洗印部装照片用的那种白色纸袋。他打开纸袋子，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照片。
刚看到照片，温毅脑袋马上嗡了一声。
照片有四五张，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清晰。
温毅抽出一张细看，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抱着甄晓蔷的背影。他又抽出一张，是一辆黑色的奥迪的车尾，温毅认得是秦佳的车。
他把这几张照片细细看完，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笑着对温妈妈说：
“这不是秦佳吗？他帮我把晓蔷送到医院，我应该感谢他呢！”
温妈妈瞪大双眼看着温毅，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还真没想到温毅的心胸这么宽广。
温毅拿着照片又看了看，对温妈妈说：
“照片谁照的啊？照得还不错！”
温妈妈气得手发抖，嚷嚷着道：
“你听我说，这女人绝对不能进我家门，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会承认，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
温毅气急，可还是努力镇定，看着自己的妈妈：
“妈，这孩子绝对是我和晓蔷的！”
“我的老天爷啊！我的祖宗啊！”温妈妈哭天抹泪起来，“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养下的儿子啊，为了个野女人就不要爹妈了！”
温毅站在那里，心里有些厌烦，起身就出去了。
他刚下楼梯，就看到甄晓蔷从厨房出来，站在楼梯下面担忧地看着他。
温毅很快地下了楼，到了晓蔷面前，拉着晓蔷就走。
甄晓蔷吃了一惊，也知道温毅和温妈妈的谈判并不成功，她还来不及多想，就被温毅拉着出去了。
经过客厅的时候，温爸爸和温文一看到这两人这样出来，起身正要问，温毅已经大声说：
“爸，我去Z城了！”
别的他也不多解释。温爸爸和温文都知道温毅说一不二的性格，就没有劝阻，眼睁睁看着他俩出去了。
小寒本来在沙发上坐着，这时赶紧起身上楼去看温妈妈了。
一直到上了高速，甄晓蔷还不敢开口问温毅，温毅也一直不说话。
到了Z城，回到了自己的家，温毅才郑重其事地对甄晓蔷说：“晓蔷，咱俩谈一谈吧！”
甄晓蔷看他那样严肃，就拖了个小凳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温毅是深思熟虑一路想出来的这一席话：
“晓蔷，妈妈这次反对我们结婚！”
对于这一点，甄晓蔷一点也不意外，她垂着眼皮等着温毅的下文。
“我想妈妈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她和你相处得太少。”
甄晓蔷对温毅这句话是不赞同的，可她知道此时还是不说话为好。
“我想解决的办法就是你辞了工作，我们搬到J城去住，和我爸我妈住在一起，你和妈妈长期相处，好好伺候妈妈，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温毅说完，看着甄晓蔷，又补充道：
“反正你的工资那么低，工作又那么累，去J城的话我每个月给你10倍的钱，你就在家里伺候妈妈和我就行了！”
甄晓蔷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怒气，起身准备到卧室里去。
谁知道温毅却接着道：
“为了咱们的婚事，你一点努力都不愿意做吗？”
甄晓蔷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回头看着温毅：
“温毅，认清现实吧！你妈并不是不喜欢我而反对我们俩的婚事，她是除了小寒之外的所有的原意和你结婚的女人，她都不愿意！”
温毅被甄晓蔷说中心事，一时无话。
甄晓蔷接着说：
“我绝对不会辞了工作的！”
甄晓蔷说完，进了卧室，关上了卧室门。她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她刚在床上躺下，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噼里啪啦声，有玻璃碎掉的声音，有锅碗瓢盆被摔在地下的声音，有凳子被砸在墙上的声音。最后一下，是门被甩上的声音。
甄晓蔷觉得心力交瘁。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竟是这样难的一件事。
她爱温毅，可理智告诉她温毅所说的让她辞了工作去专职伺候巴结温妈妈是绝对行不通的，她的自尊也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可是甄晓蔷却还是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甄晓蔷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早上她醒来之后，发现客厅和厨房已经被温毅砸得稀巴烂。
甄晓蔷蹲在废墟之中，半晌无言。她的手随意一摸，发现是秦佳送的子弹壳做的雷达，就捡了起来。
雷达已经被摔得七零八落了。
她把掉落的子弹壳找齐，找了个盒子装了进去，放在了阳台上。
在阳台上呆呆地站了半天，甄晓蔷决定梳洗一下，出去转转。
甄晓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如果回妈妈那里的话，妈妈一定会发现什么端倪的。她不想让爸妈跟着操心。
将近九月了，天气还是又闷又热。
甄晓蔷慢慢走着，走到了二七广场。
二七广场上的喷泉一直没见喷过，今日居然在喷水。很多孩子在水里钻来钻去地玩耍，开心极了，尖叫声欢呼声震耳欲聋。
甄晓蔷索性在广场旁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看这些孩子在喷泉里嬉戏。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开始落下小雨滴。
那些玩水嬉戏的孩子初初没有察觉，依旧在喷泉里玩耍嬉戏。渐渐雨越下越大，渐成倾盆之势，那些孩子的家长赶紧叫走了孩子。
喷泉也停止了。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广场上马上变得安静了下来。
甄晓蔷还在石墩上坐着。
她知道在Z城，这样的雨是很可怕的。因为排水问题，每年夏天Z城都要经由下水道带走几条人命。甄晓蔷去年到西郊去办事，事情还没办完就下起了这样的雨，她走到铁路局的时候，积水最深的地方已经淹到了她的胸部，街上成了一片污水的汪洋，汽车、电动车和自行车都淹在了水下。
就是这样一个城市，因为天天修路，道路坑坑洼洼；日日堵车，交通瘫痪；每年的夏季就要发生洪水，奔涌的城市洪水不知毁了多少汽车电动车，带走了多少条人命。
可是，这是甄晓蔷出生、生长、长大并工作的地方。
她知道这里很不尽如人意，可是，她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
雨越下越大。
雨滴打在甄晓蔷额头脸上生疼。
她的眼睛也快睁不开了。
地下的积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膝盖了。
甄晓蔷还是呆呆地坐着。
忽然，旁边似乎有人蹚着水跑了过来。
那人到了她身边，拉着她就要走。
甄晓蔷挣扎了几下，可那人力气极大，很快便拖着甄晓蔷往天桥那边走。
积水实在太深了，一个人蹚着水走都有些难，更不用说拖着另一个人了。
水面上脏兮兮的，漂着破旧的塑料玩具之类的东西，那人也不嫌脏，也没有把长裤卷起来。
他很快便把甄晓蔷拖到了天桥上。
甄晓蔷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那人站在甄晓蔷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一定得给我们系里写封表扬信，让我也变成军民共建典型！”
甄晓蔷抬起头看着他，发现他穿着便服，衣服早已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也湿了，水顺着鬓角往下流，看着一向干净漂亮的他这样的狼狈，她心情再不好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婚事（三）
甄晓蔷看着秦佳，苦笑了一下说：
“咱们俩到底是什么缘分啊？怎么我每次倒霉的时候都能遇到你？”
秦佳笑了笑，开口道：
“孽缘！”
他走到甄晓蔷旁边挨着她蹲了下来。
甄晓蔷不想开口，秦佳也不说话。
整个天桥全被玻璃罩罩住了，雨滴打在上面，声音很大，闷闷的。
人群在甄晓蔷和秦佳面前匆匆而过，留下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
时间流逝着，雨丝毫不见变小，天桥上的人越来越少，足音越来越空洞。
秦佳起身，用力把甄晓蔷拉了起来，站在天桥的玻璃幕墙边。
“我的甄姐姐，你看看下面路上！”
天桥下面的街道上，水位已经相当深了，很多车和行人陷在污水里面，艰难地移动着。
秦佳指着一辆自行车说：
“你看，水已经淹到了自行车的后车座了，就算推回家，这车也得好好修修了！”
他又指着一辆汽车说：
“那辆车很贵吧，可是遇到了这种情况，也只能在水里熄火！”
甄晓蔷没理解他什么意思。
秦佳又道：
“人就像车一样，无论贵贱，无论是谁，都会遇到难处尴尬处，走过来不就好了！”
甄晓蔷心里虽然还是郁闷，可是有人陪着毕竟好得多，她强笑着说：
“就你爱讲道理！”
秦佳也掌不住笑了：“我以为你爱听我讲道理！”
又说：“我的口头禅就是‘你听我给你讲道理’！”
甄晓蔷想起秦佳刚才讲道理的样子，觉得实在可笑又可爱，掩口而笑。
饶是秦佳那城墙般厚的脸皮也红了脸：
“姐姐，我实在是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这么大的水到哪里去吃东西？”
“你跟着我！”
秦佳带着甄晓蔷沿着天桥往前走，拐了一个弯之后，前面果真是一家披萨店。
人难过的时候吃点东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甄晓蔷吃了很多，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
等他们从餐厅出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街上的水已经退了些，可是站在天桥往下看，还是到人的膝盖处。
“从这里往北走，再走没多远地势就高起来，就没有水了！”秦佳一边说，一边看了甄晓蔷一眼，“今晚我到宿舍去住，你去我那里吧！”
甄晓蔷点了点头，她不愿回到那个如同废墟一样的家。
两人一起到了下面，甄晓蔷正要下水，秦佳说：
“你别踩水了，我背着你吧！”
甄晓蔷摇了摇头。
前面的路还很长，她不愿意一直都靠别人。
甄晓蔷撩起裙摆：“走吧！”
秦佳和甄晓蔷并排走着。
水还是有些深，有的地方还是有些不平，甄晓蔷差点摔倒的时候，秦佳就伸手扶着她。
他们一直互相搀扶着走着，这个城市到处都是水，只能这样互相搀扶着走着。
晚上，秦佳做了炸酱面，两人吃过饭之后秦佳就去了宿舍，把甄晓蔷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秦佳的房子一看就是军人的住处，东西极少，很有条理。甄晓蔷躺在书房的小床上，随手拿了一本书躺在那里看。
她的心中依然难过，她思念温毅，可是她告诉自己，这次绝对不能妥协，因为即使她妥协，温妈妈也不会答应他们的婚事。除非温毅自己做出选择。
这是她和温妈妈接触几次后得到的结论。
第二天下午甄晓蔷就离开了。
101中学要开学了，开学前有个全体教职工会议，她必须要参加。秦佳开着车把她送到了学校门口，并没有下车。
甄晓蔷临下车的时候，秦佳看着她，认真地说：
“姐，有事情一定要刚给我打电话！”
甄晓蔷回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对于秦佳，她不是不感激的。
一开学，甄晓蔷就忙了起来。
这学期除了校医的本职工作之外，学校还给她安排了两个年级的生理卫生课，另外在政教处负责每天带领学生会的干部检查学校的纪律卫生情况并进行统计。
甄晓蔷每天忙得要死，很累很累，可是她喜欢这种忙碌，这种忙碌令她暂时忘了温毅。
可是，无论白天怎么忙碌，到了夜晚，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想温毅，每次她都是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流泪。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想给温毅打电话道歉，可是，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温毅那天离开之后，盛怒之下他开着车就回了J城。他并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回J城之后，他就去了矿上。
他家的矿在山里面。他过去之后连续两个星期都没有出来，每天忙完就在矿上的工房里面随便找个地睡觉，吃饭也是在大伙上随便吃点。
他家里谁的电话也不接，包括自己妈妈的。
这样半个月之后，温妈妈才发现自己的长子是在跟自己赌气。
她依然很自信，她觉得温毅脾气虽然倔强，但是一向孝顺，最终一定会向自己屈服，乖乖和甄晓蔷分手娶了小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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