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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愿得姻缘未尽时（2）
“是，小姐。”霓云应了声，有些欢喜地退了出去。
……
“你……”
“我……”
“呵呵。”扯出一抹浅笑，她低头抚弄着衣服下摆，等我先说。
我却讷讷地一下子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师父，天气凉了……”
“嗯。”她没有抬头，只是轻声接茬似的应了声。
“呃……山上寒气太重，要不……我去和父亲说一声？您还是别回喋血盟了，就在丞相府的别苑住下吧。”这话我说得很是心虚。想想也知道，以通幽的脾气秉性，是不会愿意主动去求朝若风的。可是……难道要把她接来一起住？我这个冒牌女儿，如果每天要和这样一个殷殷期待着的慈母待在一块儿……于心何忍呢？
可是，她却没有吱声。
沉吟片刻，我又开口道：“要不……就在京里寻一处宅子安置下来？”
……
她还是没说话。我却因为这样更愧疚起来。
沉默良久，她轻轻一叹，抬眼望着我道：“青儿，你……还怨恨我吗？”
……
霎时间，我发现她的眼底仿佛沉积了千年的孤独与忧伤，没有一丝神采。
“你还怨恨着我，对吗？否则……你怎么不肯唤我一声娘亲呢……你恨我当年狠心丢下襁褓中的你，恨我不能时刻陪在你身旁，像其他母亲那样嘘寒问暖，恨我一直瞒着你，以师父的身份逼你习武。甚至你可以恨我伤风败俗！和自己的姐夫……”她停顿了下，咬咬嘴唇，“你有千百个理由恨我的，你应该恨我的。不是吗？”
我……
让我怎么回答？
这声娘亲，叫我如何叫得出来呢？
“青儿……”她缓缓合上眼，语速慢了下来，“我是个失败的人。对姐姐，对风，尤其是对你，我都做得太失败。对不起你们……太多过错是没办法弥补了。我明白……”
……
一滴晶莹的泪顺着她的眼角，默默滑落下来。我心中动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为她拭去……
正在这时候，她的眼却猛地睁开，急急地抓起我的手，道：“可是青儿，我真的是没法子啊！我……我不求你原谅我。真的！只是，能不能就让我陪着你呢？就当是赎罪！你给我个机会好吗？求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她目光灼灼，倏地又黯淡了下去，“我，时日不多了……”
“啊？”
我的心顿时纠结起来。她要死了……要死了！是为了我吗？我……该答应她吗？可我不是她的女儿，如果被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承受不了呢？
但是，我若不答应……
“青儿……咳咳咳咳……青……咳咳……”大约是太急切的缘故，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忙上前扶住她，轻拍她的背。“师……”
该怎么办啊？急死我了！
……
一个清冽的男声突然传来：“师父就请在漱清阁安心住下吧。”
是雪。
骤 变
为什么我就不能对通幽好一点呢？
我立在窗前，呆呆地看外面的景色。
……
“虎姑婆，不要胡思乱想了。”熟悉的香味，戏谑的语气。
他在故意逗我开心。
我转身环抱着雪的腰，望着他幽幽地说：“我也想对她好一些的，只是，这一声娘亲实在让人太为难。”语罢，轻轻把头埋进他怀中……
雪身上的气息让人觉得很舒适、很安心。
“我明白。傻瓜，没有人苛求你什么。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他反手圈住我，下巴在我的发顶轻轻摩挲。“其实你是谁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他最后的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我却听得真真切切。
谢谢你，雪。
傍晚时候，天色微微有些阴沉。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愿得姻缘未尽时（3）
下午宫里来人把雪召走了。他最近是越来越忙了。我带着霓云在花园里散步，思绪仍陷在通幽的事里。
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渐显枯萎之色，毕竟已是深秋了。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我伫立在湖边一隅，轻轻吟着。
“小姐，您这是在感叹什么呢？”霓云歪着脑袋，手里捧着一件暗色狐裘。“王爷对您这样好，还有什么可愁的？奴婢真是想不明白……”
“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我佯装生气地瞥了她一眼，叹道：“月盈则亏，盛极必衰。以后你终会明白的……”
……
血祀，朝若风他们的野心，最近间或隐隐发烫的修罗忒，还有我的身份以及平静得有些奇怪的苍月无瑕……这些无不让我如芒在背。而现下又加上个通幽，这些心事能与何人诉说？
……
“云儿，”我转身冲着霓云微笑，吩咐道，“你去房里取那袭新制的袍子，给通幽师父送去。顺便嘱咐厨房，等会在漱清阁吃晚饭。”
“不等王爷回来了吗？”霓云追问。
“不必了。他应该会留在宫中陪着父皇用膳。狐裘给我，你先去吧。”
“是，小姐。”
霓云领了命沿着小径朝厨房去了。我抚摸着手中的袍子，暗自出神。
就当代替朝若青丝尽尽这最后的孝道吧……
“叮！”
平素系在我腰上的翡翠环佩，不知怎的竟松了，落在了地上。我弯下身子去捡。
这东西还是雪送的呢，那日在院里我唱完曲子正沉吟时，他悄悄系在了我的腰间。据说这是御赐的物件，代表皇家身份，且是他自小随身带着的……
正要碰到那环佩，一只白皙的小手突然横在眼前，抢在我之前捡了起来，连同什么东西一道放在我的掌心。
是纸团？信笺吗？
我直起身子，看着面前一个与霓云差不多年纪的丫头，很面生……
“信带到了。王妃莫问，看信吧。奴婢告退。”脆生生的一句话说完，丫头竟就这么转身，疾步而去。看那步法似是有些轻功底子的。
展开信笺，赫然写着：明日午时，城外三里竹林见。无泪。
……
幸福，
总在触手可及时，
横生变故。
正如日月更迭，世事无常。
请记得我在花间浅唱的模样，
哪怕像秋末的落红，
无力而彷徨。
背后，
似血残阳。
即使我知道无泪此次的邀约不寻常，即使我知道这样欣然前往的后果会超出想象。但，就像应命似的，促使我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在这竹林之中。近日，心底的不安在渐渐扩大。我清楚，命运之轮已在转动，短暂的幸福是偷来的，或许终要归还。如果来到这个异世的使命，真的是作为一个生祭品，那么，面对比逃避来得积极……
“青丝。”一袭红衣的女子从林间缓缓走出，嘴角似笑非笑。
我心下淡定，仿佛她的出现并不意外。“苍月无瑕，用这样的方式引我来。不会这么简单吧？”
“哈哈。”她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朗声一笑，转而又神色诡异地直盯着我，“我是说你命好呢？还是倒霉透顶呢？”
“怎么说？”
“命好，是说你借尸还魂竟选到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朝若青丝……”她抬手似要抚摸我的面颊，又在半空中骤然停住，指尖微微动了动。“这样的身体，让无泪、璇之甚至是倾王殿下都为你着迷呢……”
我不置可否地望着她，等着下一句。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章 愿得姻缘未尽时（4）
她又笑笑，道：“倒霉呢，是说你无论怎样聪明，怎样貌美如花，终究是个祭品！一个最终会被绑在神庙祭坛上，活生生地放空鲜血，用来解除诅咒的祭品！哈哈哈哈！”末尾几句，她说得咬牙切齿。
我心底隐隐一惊，随即释然。
还是被她知道了……
“无泪钟情于你，为了保护你，他断不会说出来。我可不一样……”苍月无瑕一脸的嗜血、张狂模样。
我冷笑，接道：“你会在今时今日说出来，恐怕另有目的吧？我好奇的是，这张王牌你要怎么用？用出来又可以得到什么？是璇之的情？还是当今圣上的恩宠呢？”
她被我一刺，脸色倏地惨白。
“真是想不明白呢。”我继续道：“朝若青丝的死，你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是难过？还是夙愿得偿？抑或其他？今天你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我，是延续了对青丝的恨？还是失掉了‘好姐妹’，一下子找不到怨恨的目标？我很荣幸呢！正如你所想的，我一个千年后的‘冤魂’与你有何恩怨？你要这样地为我费尽心思？”
“住口！”她尖声喝道。
“呵呵，苍月无瑕，你真的很可怜，也很可笑！”我双手环胸，冷睨着她，“我人就站在这里。你再恨也没那个能耐取我性命。我不知道你想要挟我什么。你认为时至今日我还会怕你吗？”
她听了我的话，目光怨毒起来，手指在身侧紧紧抓拢。突然，她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轻展眉头，“你不用故意激怒我。我当然知道杀不了你！你可是有着千年的内力呢！”
“哼！”不是想杀我，也不是想威胁我，那么……
“《降魂曲》，我们苍月子孙传承了三百年，竟然就为了等你？哈哈哈。”她仰头大笑，随即又看向我，“可惜了，通幽师父的全部内力给了你这个妖孽！她自个儿可是会死呢！”
通幽？
怎会好好地提到她……
“当！”金属落地的声音。
谁？
杀 念
“你，你说青儿已经死了？”顺着声音的来源，我转头，一个绯衣人跌跌撞撞自身后出来。
是……通幽。
她未及走到我们跟前，人就已然瘫软了下去，但还是竭尽全力伸手攥住我的袖子，满眼渴望和难以置信：“不会的，你是我的青儿。对吗？你是青儿！你是的！你是的！”
对不起，我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你……
“幽！”朝若风从另一边直冲出来，一把将通幽扯进了怀中。
此时的通幽几近疯狂，只是死死地扯着我的衣袖，不断地重复着哭喊：“你是青儿，你是的……”
“不！通幽师父。”苍月无瑕何其残忍，她钩起嘴角，冷冷地笑，斜睨着已瘫软了的通幽，“朝若青丝死了快一年了！她早就死了！眼前的这位倾王妃，是个来自千年后的魂魄！是她！占了青丝的身体，还妄图代替青丝受你们大家的关爱！简直不知廉耻！妖孽！”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通幽终于崩溃了似的伏在朝若风肩头痛哭出声。朝若风紧紧搂住了她，沉吟不语。
……
苍月凉，婀离正，还有被反绑着的苍月无泪陆陆续续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好！
原来，今天演的是三堂会审。
“孩子，你究竟是何人？”苍月凉抚着银白色的胡须，表情不知是喜还是忧。
我坦然一笑：“苍月伯伯，不对！是国师大人，您不都看到了吗？您的女儿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你们苍月家期待了三百年的生祭品！您高兴吗？哈哈。”
“青丝去了哪？”问话的是朝若风，他的目光终于从怀里的通幽转向我，犀利地瞪着我。
第十章 愿得姻缘未尽时（5）
“呵呵，你可以当是我害死了她。”对于这个“父亲”，我想朝若青丝本人不会比我更客气，“一个受命于你，牺牲情感，牺牲青春甚至牺牲生命的女儿。我并不乐意取而代之！朝若风，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愧疚！不过，现在你完全可以当是我害死了她。这样你会安心一些吗？”
……
“青丝，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明明不是你！”苍月无泪终于出声，却已是泫然泪下。
“紫国夫人今日费尽周折设这样一个局，无非是要真相大白。要我在大家面前承认自己是个异世的魂魄，是镜国破咒的生祭品。我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本来就是。大家满意吗？”我冷笑。
“妖孽！让我婀离正会会你！”将军就是将军，丝毫不含糊，拔剑就刺。
我轻巧地侧身一转，避过剑锋，眼里满是嘲讽。
“大将军！凭你，尚且不是我的对手。哪怕你们所有人都加上，也不见得能从我这里安全离开！”我边说边伸手摸到腰间。银色的软剑像是有灵性似的倏地弹开，稳稳落在我的掌心，双钩并发。
那钩，色深如血，熠熠生辉。
“修罗忒？”婀离正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眸底灵光乍现，像是十分惊异。
呵！好个临阵退缩的大将军！
“是的。”我轻笑，“要替天行道，先问问我手里的修罗忒吧！”说着，我剑锋斜指，运足了内力，心底一片肃杀。
我的满头白发在午后的竹林，飞扬开来，背后一片苍凉。
口中一字一顿，我缓缓道：“今天，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语毕，我迅速转过剑锋，反手横于胸前，冲着节节后退的婀离正嫣然一笑：“将军，您是第一个！”不顾他眼中的惊恐，纵身跃至面前，手中一转侧向他腹部。他举剑去挡，我又迅速抬手，横向他的颈间……这一剑，不用太快。因为常人包括他婀离正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
正在我挥剑扫去时，苍月无泪不知从哪蹿上前来，横挡在婀离正的身前，硬生生地替他接下这一剑。
血，瞬间染透了他的衣襟。
“泪儿！”
“弟弟！”
两道人影从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