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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太后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一时之间无法辨别谁是谁非,更无法置信阿桑竟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她又是惊心又是痛心,“真相如何,本后自会查明。杨策,将匪贼押上来。”
宁歌绵柔的声音忽然传至三人的耳中,“母后,依儿臣之见,无需如此麻烦。”她行至华太后身侧,冷冷瞥阿桑一眼,朝华太后乖巧笑道,“前日儿臣去过死牢,杨将军所言不差,那匪贼亲口对儿臣说的。”
华太后眸中的机芒隐隐闪现,“哦?皇儿前日去了死牢?杨策陪你去的?”
宁歌清眸扑眨,曼声道:“是,杨将军陪儿臣去的。儿臣与母后说过,待儿臣伤势稍好,再行审问,母后不记得了么?因此,儿臣前往死牢亲自审问匪贼。母后,儿臣无辜被劫持,被囚于密林三日,遍体鳞伤,又差点儿命丧悬崖,若非杨将军及时赶到,只怕与母后天人永隔……儿臣……儿臣只想知道究竟何人想要致儿臣于死地……”
越说越是微弱,像是饱含辛酸血泪。
华太后大为感动,抬手抚着女儿的面颊,“母后明白,皇儿,母后让你受苦了。”她的目光横向阿桑,“你还有何话说?”
阿桑神色已乱,双臂微抖,“太后,不是这样的,是杨策与……公主陷害臣……”
华太后的脸上怒火燃烧,眼中布满为人背叛的伤痛,“阿桑,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挟持公主,来人……”
阿桑屈膝爬过来,拽住华太后的凤袍大襟,眉眼纠结,仓皇地哭诉:“太后开恩,太后开恩……罪臣并不想伤害公主,罪臣……只是要吓吓公主……从未想过害死公主……求太后念罪臣尽心侍候多年,饶罪臣一命……”
华太后毫无所动,喝道:“来人,拖下去!”
阿桑声泪俱下,以额磕地苦苦哀求:“太后饶命……公主回朝,对太后不敬,将太后威严与圣尊肆意践踏,罪臣痛心疾首,只想帮太后教训教训公主,希望公主悔悟……”他转而拉住湘君公主的裙摆,凄惨地哭叫,“公主,罪臣罪该万死,恳请公主饶命……公主……”
宁歌漠然以对,拽回裙摆,转身行至案几前,端起茶盏,唇角曳出一抹冰冷的笑。
两名侍卫迈进大殿,拖住阿桑,阿桑犹自挣扎喊叫。
华太后望向殿外冷风凄雨,肃然下令:“拖下去,杖责至死!”
阿桑惨烈的嘶喊声渐渐缥缈,宁歌猛一回首,迎上杨策平静若湖的目光。
那目光,瞧不出任何的欣喜,只是冰雪覆盖下的宁静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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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辞源》解释“面首”为:面,貌之美;首,发之美。面首,谓美男子。引申为男妾、男宠。确定面首这个称谓的,是南北朝时期南朝刘宋的前废帝刘子业。《宋书·前废帝纪》中:山阴公主淫恣过度,谓帝曰:“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帝乃为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
②中国古代北魏至唐中叶封建政府推行的土地分配制度。从北魏太和九年(公元485)政府颁布均田令开始实施,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隋到唐建中元年(公元780)废弛,前后约三百年。详见百度百科“均田制”。
第八阙 怀沙断流水(1)
下过第一场细雪,北风呼啸,萧顶添的伤势基本痊愈,湘君公主亦大有起色。原本一心期盼宁夏回朝过年,北疆却传回魏王奏表:不同于往年冬季,漠北柔然蠢蠢欲动,七镇似有不平之象,需加强军务,一日不可懈怠。
因此,魏王宁夏无法回朝,湘君公主只能黯然神伤。
临近年关,大宁迎来南北统一后的第一个新岁,礼官自然竭力铺张庆贺。距新岁仍有半月余,皇城已是焕然一新,窗明几净,红幔耀天,漆亮金彩,处处锦绣,连那漫天的雪花亦染上喜气似的轻盈飞舞。
凤凰铜阙,却是素净,琼庭寂寂,金瓦覆雪,寒气逼人。
绫子右臂挽着一袭雪白羽纱斗篷,从寝殿出来,望见湘君公主立于镂花填金红檀门扇处,广袂微微飘拂,仿似飞雪盈袖,长长裙裾拖曳在地,仿佛在宫砖上洒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影姿娉婷,侧颜清寂,端然遗世风华。
绫子很清楚,湘君公主定是想起了驻守北疆的魏王。只有魏王,才能让湘君公主沉入无边无际的沉思,才会令她神色怅惘。
绫子轻轻地将雪白羽纱斗篷披在公主身上,“公主,回殿吧,这儿风大。”
宁歌恍若未闻。绫子道:“公主,你心神不定,还是回殿躺下歇歇吧。”
宁歌静静道:“绫子,那徐飞去了多久?这会儿该到侯府了吧。”
徐飞是凤凰铜阙的内侍,机灵伶俐,甚得公主赏识与信任。一个时辰前,湘君公主将一方黑漆朱绘夔纹铜盒交予徐飞,命他出宫亲手交给南安侯萧顶添。徐飞从未误过事情,今日此等重要之事,更是谨慎再谨慎,应该不会出错。
绫子无料湘君公主忧心此事,劝慰道:“公主莫担心,徐飞聪智过人、办事得力,不会误事的。”
宁歌双眸冷冷定住:“绫子,去瞧瞧,我总觉得……哪里不妥……”
绫子看着湘君公主褰裾迈出大殿,爽利地走入凛冽北风之中,只得紧步跟上;只见雪白羽纱斗篷飒飒扬起,环佩叮当如水,行止间爽然生风。
行出不远,但见徐飞自林木萧索处飞奔而来。徐飞跪地叩首,“公主,小的……小的有负公主重托……小的罪该万死……”
绫子见湘君公主紧紧皱眉,便道:“徐飞,那铜盒呢?”
徐飞扬脸望公主一眼,见公主神色渐冷,惊得方寸大乱,“小的罪该万死……小的正赶往西门,未料背后有人偷袭,一棍敲在小的后脑勺,小的昏厥过去,人事不知,醒来后发现自己靠坐在玉阶上,铜盒……不见了。”
绫子惊骇道:“什么?不见了?你可看见袭击你的人?”
徐飞几乎快哭了,“小的……并未看见……公主,小的该死,请公主降罪。”
宁歌羽睫一掀,漠然道:“你在何处受袭?何处醒来?”
徐飞作回忆状,“在崇华殿后苑被袭,醒来时在崇华殿左侧的赏花亭。”
崇华殿?莫非是皇嫂?不,绝无可能……宁歌心中略定,果决道:“去崇华殿。”
绫子与徐飞对望一眼,慌忙跟上。
崇华殿位于帝王宫寝九华殿的正北向,虽是皇后宫寝,其铸工、装饰与气派皆无法与凤凰铜阙媲美,华太后对湘君公主的宠爱可见一斑。
崇华殿与九华殿的岔道口,远处快步走来一位内侍,“公主!公主!”
宁歌驻足望去,见是九华殿的内侍张弘,便候他过来。张弘行至跟前,叩拜道:“叩见公主,陛下让小的过来知会公主,那铜盒正在陛下处,公主莫担心。”
第八阙 怀沙断流水(2)
宁歌揪紧的心猛地一松,又猛地一沉,举步赶往九华殿,“为何在陛下处?”
张弘走在一旁,解释道:“陛下从皇后娘娘那儿出来,看见赏花亭玉阶上躺着一人,便让小的过去瞧瞧,小的见是徐飞,便如实禀告陛下。陛下看见徐飞身旁搁着一方黑漆朱绘夔纹铜盒,让小的打开瞧瞧。铜盒内是南安侯所谱的《怀沙》琴谱,陛下极是欣悦,拿着琴谱回殿抚琴,吩咐小的叫醒徐飞。小的怎么也叫不醒徐飞,就四处找人帮忙,回来时,徐飞却不见了,小的赶紧回去禀告陛下,陛下便让小的过来知会公主。”
听此解释,宁歌更是思绪杂乱纷飞。为何偷袭徐飞?为何偷袭后将他送到赏花亭?为何没有拿走铜盒?而光天化日之下竟能行此偷鸡摸狗之事,此人定是非常熟悉皇城,且能自由出入皇城。究竟是何人?或者,何人指使?
踏进九华殿朱漆檀木门槛,便有沉郁的琴声透墙传来,略有急促感。伴随着寂寞而孤高的琴声,歌声如湍流奔涌,若长啸愤慨。
惩连改忿兮,抑心而自强。离闵而不迁兮,原志之有像。
进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将暮。舒忧娱哀兮,限之以大故。①
是屈原的《怀沙》,绝命诗赋。宁歌呆呆驻足,凝神细听,但觉字字质问,声声抗争,令人禁不住地悲痛泪下。
滞身洛阳,悲哀而孤寂,萧顶添谱曲《怀沙》,已是哀莫大于心死,赴死之心昭然。然而,死,亦是一种抗争的姿态。
宁歌明白,怀沙而死,只是做给世人看的,绝境求生才是萧顶添的帝王使命。前两日,他命人将新作的《怀沙》琴谱送至宫里给她品赏,实则与她互通消息。今日,她归还琴谱,却为人暗中破坏。
宁泽弹奏此曲,却是心有戚戚焉,高才寂寞,锦绣成灰,悲愤尤胜,抗争亦颓然。
她立于门扇处,望向西窗。琴音冷涩,宁泽侧向殿门,挺身抚琴,玉冠插笄,灰裘微张,随着两臂的抚动而摆动。大殿空寂,音韵丝丝入扣,穿云裂石,绕梁回荡,令人感慨不已。
张弘上前道:“回禀陛下,公主已到。”
琴音戛然而止,余音铿锵,震荡不绝。宁泽端然坐着,仿佛高僧入定。
宁歌渐觉手足生寒、环佩沁凉,走近西窗,低低唤了一声:“皇兄。”
“此曲妙绝,当世不可复得。”宁泽的嗓音有些低哑。
“既然皇兄已记下,琴谱还给我吧。”宁歌思忖着皇兄尚未从《怀沙》的悲愤情绪中回过神来。
“好。”宁泽起身,将琴谱递给宁歌,泛红的俊脸温柔笑着,“皇妹,改日陪朕到南安侯府,可好?”
“皇兄唤我便是。”宁歌一笑,却见皇兄的脸膛微红渐至赤红,仿似面皮之下有一把火焰燃烧,便关切问道,“皇兄,你可觉不适?”
“朕觉得……全身发热,脸上像是火烧,”宁泽摸着脸颊,眉宇紧皱,“许是抚琴之时太过投入,以致气血上涌,无碍,无碍……”
“皇兄,宣太医瞧瞧吧。”宁歌见他脸色转至紫红,心中骇然,转向徐飞吩咐道,“快,宣太医。”
徐飞快速奔去,张弘扶着宁泽走向寝殿,倏然,宁泽身形一滞,静立不动,手抚前胸,似乎异常痛苦。
张弘惊叫道:“陛下……”
宁歌转至跟前,细细瞧着宁泽赤红已褪,面色青绿,眉心纠结,双眼微闭,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她心尖悚然一跳,脑中尽是不祥之感,却只能镇定道:“快,扶陛下躺到床上。”
第八阙 怀沙断流水(3)
绫子站在寝殿帘帷处,“公主,小的打热水来。”
宁歌眼波一转,“去禀告皇后娘娘,快去!”
绫子转身飞奔去了。张弘手忙脚乱地服侍宁泽靠躺在床上,拉好锦绣棉被,“小的去沏一杯热茶。”
宁泽微微一笑,握住皇妹的手,试图缓解她的焦急与惊骇,“无碍,朕只是觉得有点不适。”
然而,宁歌怎能不急不骇呢?他的眼神如此疲惫,似乎再也不想睁开,他的脸色惨白如雪原……宁歌从未见过这般的惨白,白得入骨,白得透明,仿佛一指印上去便会留下淡淡的印记……
宁泽喃喃说着:“莫担心,皇妹,朕不是好好的吗?”
宁歌瞪大双眼,慢慢地,慢慢地捂住嘴巴他的眼角流出鲜红的血,顺着脸庞蜿蜒而下,鼻孔、嘴角亦有鲜血流泻,汹涌不绝似的,双耳滚落两条血红水流,像是飞瀑……白,铺天盖地,红,惊悚骇人,红白相间,七孔流血。
宁泽轻轻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看着手指上的殷红血迹,神色怅然,“怎么流血了?”
宁歌的双眸泪光莹然,“太医就快到了,皇兄莫怕……”
宁泽双眉紧拧,捂胸作呕,似是体内剧烈翻涌。白脸上红血肆意横流,怵目惊心。他缓缓地笑,一字一字艰难地说:“皇妹你怎么哭了?流血怕什么……就一点点……”
宁歌的脸上泪光摇曳,哭道:“别说了,皇兄躺下来歇着……”
“陛下陛下”应声冲进来的,正是章皇后。她纵身扑到床前,握住宁泽双臂,惊骇地看着床榻上鲜血满面的夫君,瞬间,双目呆滞,面色惊惶。须臾,章皇后泪流涕下,哽咽难言,“陛下……陛下怎会如此?”
“莫哭,莫哭,朕好好的,好好的……”宁泽慢慢抬手,想要抚上章皇后的脸,却是无力地垂落。他倦怠地闭上双眼,复又缓缓睁开,双眼赤红,红光闪耀,“把烨儿抚养成人……记住……无欲则刚……静心一隅便可……切勿……”陡然间,本已气若游丝的嗓音戛然而止,宁泽缓缓合眼,下颌微垂。
“陛下陛下”章皇后惨烈地哀叫,声裂九华。
“皇兄”宁歌亦是悲痛地哭叫。
“陛下,微臣来迟”卢大人与两位太医双膝跪地,犹自喘气,面色惊惶。
“快,快救陛下”章皇后扯住卢大人的官袍,双目睁圆,重声叱喝,“陛下还有救,快啊!”
“或许还有救,卢大人,快诊治陛下!”宁歌连忙退开,扶住渐有不支的皇嫂,软声安慰,亦是自我安慰,“皇兄一定会没事的,没事的……”
“太后到”内侍高声禀报。
宁歌回首望去,看见母后立于寝殿帘帷处,金玉凤冠宝光流转金叶颤颤,面目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