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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之梦断凤凰阙-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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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事么?”
萧顶添起身,望了一眼候在远处的八名侍卫,目光清湛,“公主应该明白,太后定然不会饶臣一命,恳请公主为臣安排。”
宁歌冷然望他,“你想如何?”
青丝乱飞,雪白斗篷迎风飘荡,若飞雪拢袖。萧顶添微有失神,旋即脸色冷凝,“臣恳请公主掩护臣离开洛阳。”
宁歌心神一凛:他想逃离洛阳?
假若帮他逃出洛阳,无异于放虎归山。建康仍有数万大军,江南仍是富庶繁华,只要萧顶添现身建康,难保南北再次分裂烽烟再起,母后辛苦开创的皇图帝业将会毁于一旦。而自己,便是千古罪人。
宁歌横眉嫣笑,“侯爷想要去哪里?建康?还是……”
萧顶添镇定答道:“臣只想隐居世外,抚琴弄月,与花草为伴,与风露携手,山高水长,桃花明月。”
宁歌肃然盯着他,“侯爷果真心向明月?”
眸光灼热而冷冽,仿有*交织。萧顶添禁不住惧然,慌忙于嘴角处浮出凄笑掩饰,“臣只合诗赋琴曲,煌煌朝堂,华丽宫阙,并非臣之所好,万里山河更非臣这双抚琴的手能够治理的。”
宁歌缓缓问道:“侯爷心意已决?”
萧顶添郑重颔首,“是,公主不信么?”
宁歌讥讽一笑,“并非不信,只是……我为何帮你?”
萧顶添仿佛早已料定她会这么问,面色沉静如水,“如果臣果真离开洛阳,定将当年侍从的去向告知公主。”
宁歌黛眉微挑,“距广林苑行猎已有不短时日,侯爷是否应该践诺?”
萧顶添有恃无恐道:“公主恕罪,如今臣只有以这个经年往事求得公主垂怜,若公主不答应,臣自当不会强求。”
宁歌暗自咬牙,傲然举步,“侯爷失信于人,此事不必再提。”
见她恼怒欲走,萧顶添微有急色,“公主不想知道当年侍从的去向了么?”
宁歌稍稍迟疑,终是没有回首。执辔控缰,正要驱马前行,却有苍凉琴音随风荡来。她掉转骏马,凝眸望去泰陵雕门前,萧顶添独立于风中,北风浩荡,纯黑斗篷如旌旄飘旋,素冠单薄,发如染墨,飞扬猎猎,犹如一簇黑色的火焰。
断纹古琴置于台几上,冰弦拨动,流泻出辽远高旷的音律,正是一阕绝命辞《怀沙》。除却愤慨,唯有刻骨的清寂与萧瑟,宫商渐高、渐急,仿若万里长风的悲凉,好似狼烟烽火的肃杀……浓浓的哀戚悲悯,与惺惺相惜!
一曲罢了,余音震荡,随风消逝,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留恋。
一滴泪落,宁歌决然回首,策马前行。忽然又有沉郁悲旷的琴音飘来,是酒至酣处半癫半狂半痴的《酒狂》。
哀郢绝高山,怀沙断流水,酒狂不复人间。
飞雪簌簌飘落,天地间寒气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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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怀沙》作于屈原临死前,一般认为是诗人的绝命辞。对诗题“怀沙”,历代颇有歧见。洪兴祖《楚辞补注》、朱熹《楚辞集注》以为是“怀抱沙石以自沉”。汪瑗《楚辞集解》认为:“怀者,感也。沙,指长沙。”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持相同见解:“曰怀沙者,盖寓怀其地(指长沙),欲往而就死焉耳。”从诗章本身内容情感和《史记》所载屈原身世经历看,“怀沙”指“怀抱沙石以自沉”的可信性应该更大些。文中引用两段郭沫若意为:抑制着心中的愤恨,须求得自己的坚强。就遭祸我也不悔改,要为后人留下榜样。像贪路赶掉了站口,已到了日落黄昏时候。姑且吐出我的悲哀,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②梓宫,意指皇帝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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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阙 西北啼塞寒(1)
少帝登基大典定于正月二十,改元太和元年。
然而,宁烨并没有步上太极殿成为一抹尊贵而空洞的影子。
登基大典前夕,章皇后携着七岁的儿子来到凌霄殿。宁烨拜见太后之后,安静地站于一侧,面目秀美,目光低垂。而宁歌应章皇后前来,作为见证。
章皇后伏身叩拜,“回禀母后,烨儿尚幼,并无帝王之威与明断之智,恳请母后另立明君。”
华太后未料到儿媳竟有此番心思,怒道:“诏书已下,岂容随意更改?”
章皇后并无畏惧,垂首道:“母后容禀,烨儿从小体弱多病,在母后关心与陛下溺爱之下康健长大,却疏于文治武功,臣媳教导无方,任凭母后责罚。一国之君关乎江山社稷万千黎民,立贤为上。”
华太后居高临下、似笑非笑;“依你之见,何人最贤?”
章皇后垂眸慎言,“臣媳不敢妄言,母后英明圣断,于此立储之事,定会慎重。烨儿年少无知,实非明君之选,恳请母后体恤。”
文帝临终遗言,章皇后谨记在心,才有此番恳切的母代子请辞。宁烨年方七岁,以傀儡之实浸染朝堂血雨腥风,难免招致杀身之祸,还不如藏身宫闱一隅,冷眼旁观,悄然成长。
宁歌静立一旁,面容蕴静生凉。
华太后嗓音微冷,“天家儿女,须有自己的意愿,也不是你作为母后就能左右的。烨儿,过来。”
宁烨乖乖行至她身前,玉颜微露笑意,“皇祖母。”
华太后伸手抚摸他柔嫩的脸颊,慈祥笑道:“烨儿乖,跟皇祖母说,你喜欢当皇帝么?”
宁烨略略皱起秀眉,“皇帝?烨儿喜欢骑马射箭,还喜欢诵读诗赋,当皇帝做什么?”
华太后温和道:“皇帝呀,可以骑马射箭,也可以诵读诗赋,等你长大些,皇帝要做很多事,嗯……要治国平天下。”
宁烨扑闪着漆黑双眼,“像父皇那样么?”
华太后笑起来,炯炯盯着孙子,“烨儿要比父皇做得更好。”
宁烨苦恼道:“可是父皇不开心,我不要像父皇那么不开心,皇祖母,烨儿不要当皇帝,只要每日见到皇祖母开开心心的,烨儿也就开心了。”
华太后拉近宁烨,握住他的小手,眼角蕴笑,眸底盈满浮冰,“烨儿真乖,你真的不喜欢当皇帝吗?”
宁烨郑重颔首,犹显稚气,“是,烨儿不当皇帝。”
章皇后举袖拭汗,整个人儿似绷紧的弦,猛地松懈下来。宁歌的眼角处漾着轻笑,笑中清冷,笑藏讥讽。皇室天家,饶是亲子亲孙,亦是机关算尽步步惊心,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没有天伦之乐!没有温暖关怀!唯有冰寒彻骨!
翌日,华太后懿旨下,颁至四境,谓曰:七龄太子冲弱,突患隐疾,宜行宫静养。越五日,逊位诏书再下:昔尧、舜之禅天下也……朕七龄冲弱,无君人之表,未能恢复主道、达济兆民……念万代之高义,希选贤与能,贱升帝位,克广洪业,以光祖宗之烈……
群臣自是深谙其中机要,纷纷上表,尊华太后为九五之尊:皇太后华氏天纵圣德,统一华夏,再造天朝,加之天授龙姿,焕如日月……顺应天命,飨九五之位,受万民敬仰,延千秋万代之功业……
奏疏连番上表,华太后一再坚持代为摄政,只待孙儿宁烨能够亲政之日,便还政于孙。
宁歌不明白母后为何不顺应群臣之意登上帝位,却要这般忸怩作态。
华太后谆谆教诲:“皇儿,你不懂,这是权术。无帝位之名,即便我治国无方,那帮大臣只会斥我妇人之仁,不会污我窃国。我自认并不亚于高祖皇帝,不过,一旦我登上帝位,后世评述便会很刻薄,甚至,不公平。”
第九阙 西北啼塞寒(2)
宁歌含笑反问:“母后担心后世评述?”
华太后颔首,“对,我不想自己被后人写得不堪入目。”
显阳殿那夜深谈,宁歌知道了多年前的宫中旧事,也原谅了母后。
冬天,终于过去了。北疆却传来加急军报:魏王、征西大将军宁夏孤军深入大漠,三万铁骑被歼,主帅被掳。
数日前,西北柔然一万铁骑突袭抚冥镇,驱掠良口二千,并掠走公私驿马牛羊数十万。魏王亲率三万铁骑追击,追至漠北,大败柔然一万铁骑,追回良口与牛羊财物。无料柔然汗王亲率十万铁骑火速赶至,歼灭宁兵三万,掳去魏王。柔然汗王修来国书,若要魏王安然回京,便以西北七镇交换。
百多年前,柔然某部酋长统一漠北数部,自称可汗,建立可汗王庭,仿效北宁,立军法,置战阵,整顿骑兵;风驰鸟赴,倏来忽往,柔然骑兵迅速成为漠北一支威震漠北,对北宁虎视眈眈的铁骑。近八十载,柔然时常劫掠北宁西北边关,掠夺牛羊财物无数,北宁为扩充北疆范围,连年互相攻战,多达二十余次。
为防御柔然拱卫帝京,北宁修筑长城,东起赤城(今属河北),西至五原(今内蒙古包头西北),延袤二千余里,并于西北一线设置个七军镇、置戍卒。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御夷镇,七个重镇恰好连成一道屏障,拱卫帝京。
五十年前,宁歌祖父迁都洛阳,西北七镇的军事地位似乎不再那么重要。因北宁皇室内乱,柔然可汗亲率六万骑攻入云中,杀掠吏民,攻陷故都,居盛乐宫。宁歌祖父急调关中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射杀柔然可汗,柔然军心混乱,大败北逃。
近三十年来,大宁皇室内乱频繁,权位斗争激烈,柔然趁此良机蓄养兵马、加强兵力,再次威慑北宁。近五载,柔然骚扰不断,天宁五年秋,柔然突犯抚冥镇,十万大军横扫而过,一举攻下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三镇。
八百里急报传至洛阳,军情火急,华太后即命魏王宁夏为征西大将军、罗栋为副帅,领军十万,征讨漠北柔然。
这一战,艰苦卓绝。罗栋驰骋沙场三十载,浴血无数,虽魏王欠缺沙场实战经验,亦于半月之内将柔然大军逐往漠北。自此,魏王宁夏遵令驻守北疆,加强西北边防。
宁歌知道,这一切都是华太后之意,为了阻止自己与二哥的禁忌之情。如今二哥身陷柔然,恐是凶多吉少,母后将会如何处置?驰兵救援,或是割地七镇?
未料杨策上奏,请战北疆,愿领五万铁骑驰援怀朔,救回魏王。华太后未经思虑便下旨,命杨策为骠骑大将军,二月二十五出发,征讨柔然。
大军行至西郊,却有一骑自后狂奔而来,杨策听闻急速奔至的蹄声,转首望去,但见湘君公主一身墨色戎装,按辔策马奔腾,英姿飒爽,后面跟着一骑,便是绫子。
及至近前,宁歌控缰勒马,睨住杨策,眼色傲然。
看此装扮,倒像是远行。杨策心中已有计较,含笑道:“公主这是……”
宁歌凝望西北,“母后已准我随军至怀朔,杨将军有异议么?”
杨策望绫子一眼,却见她猛地低垂了头,便知公主之言有虚,便挑眉笑道:“并无异议。”
他缓缓抬手,大军继续前行。
星夜疾驰,终于抵达北疆。西北边关,万里风沙,长风猎猎。
抵达怀朔镇已近黄昏,长河晚霞如红锦,彤色落日在凛冽寒风中缓缓降落。
第九阙 西北啼塞寒(3)
已有前锋先行,通告湘君公主随军,安置公主于镇上府衙。两位侍女延请湘君公主至内苑,绫子一路游览一路评赏,新奇不已,“公主,这内苑虽比不上洛阳,碧树奇花,石案圆凳,朱栏粉墙,倒也有几分秀丽景象。”
宁歌驻足于秀堂门前,朝两位侍女吩咐道:“立即预备浴汤,绫子,与我一起沐浴吧。”
绫子愕然,旋即垂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是。”
由两位侍女服侍,涤尽风尘与污垢,从头至足焕然一新,不由得神清气爽。
夜幕笼罩,夜凉如水,却有北风呼啸而过。绫子服侍湘君公主穿上一袭素白广袖流云衫裙,“公主,听侍女说,怀朔镇许将军在府衙摆了晚宴,公主会去么?”
宁歌轻笑,“能不去么?不过,倒是可以去瞧瞧好戏。”
绫子奇道:“什么好戏?公主怎知有好戏可瞧?”
恰时,敲门声响起,传来侍女的娇声细语:“禀公主,晚宴时辰已近,许将军派人请公主前去。”
绫子扬声道:“知道了,你跟他们说,公主自会去的。”侍女得令去了,绫子含笑问道,“公主要换衣裳么?”
宁歌轻拂广袖,坐于妆镜前,将一钩羊脂玉簪缓缓插入乌黑发髻,“不必,走吧,去晚了可就瞧不到好戏了。”
在侍女引领下,两人前往府衙前堂,一路行来,但见繁花似锦、红绸漫天,倒显得不伦不类,破坏了府衙的庄重与古朴。绫子不由得笑出声,“公主,这些个将军啊兵士的,真是不懂品赏,不过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宁歌但笑不语,一名侍女道:“许将军得到通报后,烦恼数日呢,不晓得安置公主何处才妥当。”
宁歌随口问道:“杨将军歇于何处?”
侍女答道:“小的不是很清楚,该是西苑吧。”
前堂赫然在前,明烛泪烧,灯火明耀,堂上筵席数桌,红绸覆面,玉箸铜樽琉璃盏浓烈美酒,甚是可人。然而,众多身影伫立,明堂死寂无声。数名侍人捧着漆案呆立门旁,深深垂首,脸色惊惧;一众武将昂然挺立,目光低垂,默不作声。
明堂北首处,一人挺身而立,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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