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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说道:“你还回原处当值,等这一阵忙过了,我跟大太太说了,把你调来。”
秋喜嘴里谢着,答应了退了出去。韩氏等她出去,也离了耳房来到正屋。
第二日是八月十五,老太太带着一众儿女在园子里赏月游玩,虽是正经日子,到底昨天玩了一天,大家兴致都不太高,只勉强陪着老太太罢了。八月十六自然就不会再聚了,只像往常一般,打发几个孩子由奶妈们陪着进后院玩耍,媳妇们陪着老太太说话。
大太太憋了两天的心事,此时才有机会问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前儿请那几家客人,可有入得您眼睛的少爷?”
老太太笑道:“人家的少爷,自然都是好的。”
大太太一愣,竟不知道接着问什么才好。老太太在一旁笑得一脸促狭:“你是要问我,可有做得兮丫头女婿的吧?不过是这么一句,兮丫头又不在,有什么问不出口的呢?”
大太太这才露出笑容,就听见姚氏说道:“老太太可真是的,还逗我们玩儿呢!”
老太太笑了笑,说道:“我看徐太太的兄弟,张太太的外甥都是不错的,年纪也相仿,又有学问。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人家的女儿尚且还在百家里挑一个,咱们兮丫头这容貌,这家私,怎么也得多选些日子!”
姚氏笑道:“哟!听老太太这意思,也要给咱们找个百里挑一的大姑爷呢!”
老太太说道:“那是自然,女孩儿都是娇生惯养的,哪能嫁出去受苦呢?这杨家少爷,年轻有学问,可惜明年要留洋了,万一在外国见了世面,移了心性,岂不是不美?”
姚氏说道:“外国人讲究一夫一妻,怎么就移了心性呢?我倒觉得杨家少爷不错!”
老太太笑着问韩氏道:“老三家的有什么主意啊?”
韩氏这才说道:“大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是盼着她嫁的好些。不过我只是她的婶婶,上有老太太,大太太做主,我懂得什么?不敢瞎说。”
姚氏一听,脸就僵了些,勉强笑了笑说道:“自然不是叫我们这些做婶婶的做主了,只是帮忙出个主意罢了!”
老太太说道:“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想得多了还头疼。过两天咱们娘们去大栅栏听戏去!”
大家见老太太这么说,也就不提此事。过了几天,便陪着老太太去大栅栏庆乐戏院看戏。这一行倒也热闹,有老太太,青姨,兮芝同一间包厢,大太太和三太太一间包厢,二太太和四太太一间包厢,另有四个使女,添了仆票,坐在各自主子身后。
老太太拉着兮芝的手笑说道:“你是家里长女,兄弟姐妹们皆年幼,我们又是太老的人,可怜你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兮芝忙说道:“老太太哪里话,长辈们待我很好,兄弟姐妹们又和睦,我哪里可怜了。”
老太太满意地笑笑,说道:“今儿这出《虎囊弹》是热闹戏,你也乐一乐。这次的戏票都是内部的发,也没有那起子乱七八糟的人,所以我才带你出来看。”
兮芝点点头,一边给老太太剥了个橘子,又给青姨剥了递过去。青姨忙笑说不敢当,也还是受了。
她们斜对面的包厢里坐着几个青年,有一个人正是八月十四去过周府的杨劲松。他们几个人都是清华预备留美的学生,因为已经没了考试的课业负担,所以出来看戏。劲松正寻着一个要来的同学,因此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正好和兮芝的目光对上。
兮芝是早就认出了他,见他的目光移过来,不由得脸上一片绯红。劲松自那晚回家后,堂姐就与他说了周家老太太问起他的事情。他本没有这个想法,只是知道了之后,难免想入非非一些。这时候看见兮芝,又想起那个典故来,脸上也红了起来,忙低下头,却又觉得不妥:本来好好的,这一低头,倒让人家多心了。待抬起头,已经看见兮芝红着脸别过了头。
劲松不由想到:糟糕!只怕人家要多心了。可是转念一想,他一个男子,还怕被一个女孩子多心不成?便复又抬起头,此时兮芝已经在看戏了。劲松不由得又有些懊恼:刚才原该大大方方打个招呼的,这么低着头,算是什么呢?心里虽然懊恼着,眼睛却只盯着兮芝。只见她梳着如意双髻,只拿莹黄丝绳缠着,一身豆绿海绒旗衫,脖子上一圈珠链,越发显得清丽,而脸上的温婉笑意,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劲松只觉得兮芝身上有什么吸着自己似的,那眼珠落在她身上就挪不开了。直到底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劲松才惊觉自己失态,忙把眼神收回,落在戏台上。但是台上演些什么,他自己也注意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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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芝也察觉到下面劲松的视线,越发觉得坐卧不宁,只低着头,拿手绞着帕子。这时正演到醉打山门里的一套罗汉拳,这一段没有唱词,只有台上武净的表演。虽然没有唱词,可是排场热闹,大家也都很爱看。
老太太忙笑道:“你瞧这举杖罗汉……这又是个大肚罗汉!这武净不错,唱得也好,演的也好,没个十来年的功夫可不成!”
兮芝回过神来,只陪着笑点头。那下面的劲松看见她的样子,越发移不开视线,见她无意间眼神扫了一下,忙低下了头。心里却开始想着:我与这周小姐,四天里见了两面,也是有缘了。算起来我们两家也是世交,她容貌性格又是极好的,若真的能成了眷属,也实在是很好的一桩美事。
因有了这个想法,他看兮芝就越发的可爱了。又想起自己明年就要赴美留学,人家愿意不愿意等着呢?他对于自己,还是有信心的,觉得自己决不至于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如果这周大小姐也能耐心等待,她也真是个钟情的女子了。思前想后,劲松决定努力一把。便请来一个义务招待员,将自己从府里拿来的一篮子柚子交给招待员,指了指老太太的包厢,说道:“这是我家一位世交的老太太,今天偶然见到,没有不去问候的道理。请您先帮我把这个送去,我再过去请安。”
那招待员也很热情,端了柚子就走了出去。劲松看着他进了老太太的包厢,对老太太说了些话,老太太便往这边看过来,自己忙站起身示意。跟身边人交代了一声之后又走出了包厢,来到老太太这里。
兮芝见他过来,心里更是像打鼓一样,只觉得耳根发热。见他进来,只低着头,因为是世交的哥哥,也只好缓缓站起身示意。
劲松说道:“给周老太太请安了,这样凑巧,在这里遇见了。”
老太太笑说道:“你原是个有心的孩子,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客气。”
劲松说道:“您是长辈,这是应该的。不知道晚辈送来的这些柚子您喜不喜欢吃。这是琯溪蜜柚,刚运进北京,最是清热败火的。”
老太太说道:“我老了,我们这些老人,不太敢吃酸的。这个柚子还算酸甜适中,我也能吃些,多谢你了。”
劲松说道:“老太太若是喜欢,晚辈家里还有很多,大可以送来些。我们是世交,老太太大可不必客气。”
老太太见他恭顺有礼,只满意地笑笑,说道:“那托你福,我们也尝尝鲜吧。”又对兮芝说道:“快来谢谢你这位杨家哥哥。”
兮芝一听,脸一下子红了,刚要起身道谢,就听见劲松说道:“这是我们一片孝心,您这样客气,我们可不敢当了。”
老太太笑说道:“那就算了,我就厚着脸皮受了罢。对了,杨少爷是不是要去美国留学了?”
兮芝一怔,偷偷抬眼看着劲松,劲松也看了一眼兮芝,说道:“正是,明年开春就要去了。”
老太太说道:“你年纪轻轻,就要仔外国生活,只怕多有不便,还少不得受些委屈。不过年轻人,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劲松说道:“正是这个道理,何况我还有个姑姑在美国,也可以照应一下。况且不过三四年就会回来,也不会受什么大苦。”
老太太点点头,又看看那边的包厢,说道:“你还有朋友来,不用一直陪着我,快回去吧。”
劲松向老太太告了别,便离开包厢。兮芝想着,他竟然是要留学外国的人呢!这三四年,哪里还记得我呢?
才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想啐自己,才见两面的少爷,就想着这个了,成什么样子呢?想到这里,兮芝便努力定下心来看戏,老太太瞧瞧她,也不说话,只是看戏。
戏演完,老太太一行人回了周府,刚进府,就见门房恭恭敬敬地端上来一张请帖,原来是杨家送来的,说是杨家的少爷考上了留美预备班,杨老爷杨太太设宴庆祝。因着中秋的宴请,杨周两家也有了些关系,便也请了周家。
老太太拿着请柬说道:“得,吃人家一顿柚子,如今又要欠人家一顿饭了,这可怎么还呢!”说得几个媳妇儿都笑了起来,等扶着老太太进了颐年堂,老太太说道:“这些日子我日日的玩儿,也没力气闹了。你们去吧,叫上兮芝和信哥儿,也跟人家上进的公子好好学学。”
二太太知道劲松有出息,也很乐意叫信生去;大太太早就觉得劲松和兮芝年纪相仿,叫他们认识一下也好,便也一口应承。于是过了几日,便是大太太带着兮芝和信生赴宴。
到了那一天,大太太为着尊重,穿得也素净;兮芝因为见劲松,自己虽不察觉,竟在镜子前犹豫了许久,才穿一身明丽的绒旗袍出来,既不张扬,又很漂亮。几个人坐着马车到了杨家,杨家所请的宾客,已经来了不少。大太太和杨太太并几位太太坐在上宾一处,大多数的宾客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便分坐在几张桌子上。
兮芝恰坐在劲松对面,她本是个害羞的人,更加不好意思,只低头和身边相熟的小姐说话。
谁知这些人是不大避男女之嫌的,更有劲松大学的女同学,更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叫兮芝很自惭。劲松见兮芝不说话,便找话说道:“我好像记得,周小姐是不出来上学的,那么平时都有什么消遣呢?”
兮芝正觉得自己和这些女学生不同,听见劲松这么说,竟有些窘了,说道:“平时有家塾,闲来也是要做些女工的。”
“果然是大家闺秀了,我想密斯周的技艺一定很好的!”旁边有个女学生说道。
兮芝听她用这么时髦的话说自己,也很不好意思,只勉强笑说道:“我是很没用的,绣得不成个样子。”
女学生见她这样,知道她是传统的女孩子,便改口说道:“周小姐太谦虚了。”
劲松看着兮芝微红着脸,真是不胜娇羞。想着自己身边的女学生,很多能公开讲演,能干是能干,也太不矜持了些。这个周小姐,真是温柔可亲,她虽然自谦,想必国文也是很好的,说不定还能诗会画,虽没上过学,也带着文明气,比旁人不知道好多少呢!
过了一会儿,开戏了,兮芝便和那几个女孩子一起往席棚去。才看了一会儿,就见一个使女过来,走到兮芝身边笑说道:“几位小姐,这是我们少爷给几位准备的戏词本子。”说着,便把手上的几本小册子发给各人。兮芝也没注意,但是翻开的时候,却看见里面藏着一个精巧的小信封,一想到是劲松吩咐送来的,兮芝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主意也没了,只是忙把册子合上,装作看戏的样子。心里却很不安静,想着:他也太大胆了,就这样私相授受起来,成什么体统呢?待要发作,又隐隐有些舍不得。心里想着,等散了场,回家以后再看他写着什么也不迟。
打定了主意,兮芝便继续看戏,熬着到散场,跟着大太太一同回了府里。晚上,便躲在里屋偷偷把信封拆开,里面是拿毛笔写的一页纸,兮芝心里奇怪:他这样的新式人物,不是应该用钢笔么?且看看他写的什么。
只见上面写着:周兮芝女士芳鉴:
不才写这封信给周女士,决不是轻视周女士的人格,也不是含着非分之想,而是抱着对周女士十二万分的敬仰之情写这一封信。
周女士虽然没有上过洋学堂,但我看女士的言谈举止,绝对是由着宽广胸襟和远大见识的,是赞同现代潮流的。如今男女社交公开,不才正想和周女士结为朋友,周女士门第高贵,如果嫌弃,大可以不再回信;如果不嫌弃,以后见面就请不吝称为朋友,从此以后,畅谈心事,也是一篇佳话。恭祝幸福!
敬慕者杨劲松上。
兮芝活了这十几年,何曾接到过这样热情洋溢的信呢?一下子看得她面红耳赤,又有些小得意,又觉得害怕。转念一想:他也算是世交的哥哥,以后要经常见面的,将来只怕也要顺理成章就……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然是好的,可是如果不成,那自己和一个男子私自通信,算什么呢?若是让大太太知道了,定要说她不顾廉耻了;老太太虽然开明,要是知道了,又怎么说呢?
兮芝想了想,原打算把这信扔掉,也不准备回信;可是又怕人家以为她拒绝,太过狂傲。思来想去,便回了一封信,说自己家教甚严,出去赴宴也只是因为是世交才能出去,并不是家里人赞同社交公开。所以劝劲松不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