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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太太又把明芝搂在怀里,口里说道:“这么体贴伶俐,怪不得人疼!”说着,对孟太太说道:“好好儿替我招待几个姑娘,别拘了她们,由着她们乐去!”
孟太太答应着,领着三姊妹去了孩子们那一片,几家都是世交,少有不熟悉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过了一阵,大堂里人渐渐多起来,原本披着斗篷的孩子们都脱了斗篷,幼芝看着明芝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五姐姐忘了换衣服?”
明芝脸登时一红,也不好说什么,安芝忙在旁边拽了拽幼芝的衣角。幼芝忙住了口,敷衍着和别人说笑去了。到了晚上,吃罢了寿宴,众人都到孟家临时搭的戏棚里去看戏,明芝借口闷,披着斗篷走了出来。
幼芝坐在四太太身边,悄悄四下没有人注意,便悄声对四太太说道:“母亲,以后若给我买衣服,就照着五姐的身形再买一套吧!”
四太太一愣,也低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幼芝说道:“今儿来拜寿,到底是件大事,我和六姐姐的衣服,都不曾在人前穿过,可是上次去徐家,五姐就穿了她那件杏黄的窄袄。你说,若是有新衣,又何必穿这个出来呢?当时的人们,现在多半也在,只怕有些人都注意到了呢!多寒碜啊!”
四太太拧着眉毛,本想数落两句二太太的大意,又觉得当着孩子的面始终不好,便说道:“唉,你二伯母怕是一时没注意,我们买了衣服给她,倒有点越俎代庖的意思了。不如哪天我带你和她一起去百货公司,只说顺便帮她买的,也就没什么不妥了。”
幼芝点点头,又搂着四太太说道:“就母亲你最好了!”
姚氏向来溺爱女儿,也不顾忌,搂着幼芝继续看戏。
这边明芝走在孟家的回廊里,戏棚里敲锣打鼓的声音,离远了听见,竟是呜呜咽咽,别有一番凄凉的滋味。明芝坐在回廊边上,叹了口气。
“舅舅舅舅,你看我这一身雪白洋装好看吗!”回廊的那一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明芝一愣,站起身。
“你外婆过生日,你总要穿得喜庆些,倒穿一身白过来。”这又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这你又不懂了,现在都时兴这样的衣服呢!你看西洋画上的天使,不也这么穿吗?”
“你这小东西真没羞,哪有自己比天使的?那西洋画上的天使还有不穿衣服的,你也……”
“哎呀四叔,你可真是坏透了,我告诉外婆去!”说着,一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那头,竟是个十四五岁梳着两个大辫子的女孩,她身后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一身藏青西装,很是时髦。
明芝认出是孟家的四爷孟博宣和二小姐的女儿赵玛丽,忙站定在那里等着他们过来。
“是周家的明芝妹妹吗?”玛丽跑过来,辫子一甩一甩,拉着明芝的手说道:“你怎么不去看戏,走到这里来了?”
明芝见她虽然年岁比自己大,但是活泼泼地比自己天真烂漫许多,又有长辈这样疼着,很是羡慕,说道:“我出来透透气,结果就走迷了。”
博宣过来说道:“我也说我家的院子有些不合理,绕来绕去,讲什么情调。真有事情,又是浪费传话的时间了。”
明芝红着脸,低着头,说道:“那是贵府院落雄伟,古人讲究曲径通幽,也要有个足够大的院落相配。”
博宣见她不过十岁十一岁的样子,说话却小心谨慎,跟个二三十岁的腼腆小姐一样,顿时觉得奇怪,便朝着明芝多看了两眼,恰撞上明芝的眼睛,明芝连忙低下头,玛丽并没有察觉,笑说道:
“你既然走迷了,想必出来很久了。伯母怕要着急了吧,我来带你回去!”说着,一手拉着明芝,一手挽着博宣往戏棚走去。
明芝自小家教严明,老太太自诩开明,到底不如孟家开放。如今明芝看见他们叔侄两个这样亲密无间,很是诧异,也更加的羡慕。人家甥舅隔了一辈,还这样感情亲密,她和自己亲哥哥也不曾这样亲近过。
明芝想着想着,低了头,昏黄的电灯光打在脸上,一片淡淡的黄色。博宣看了看明芝,虽觉得奇怪,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深夜,周家一干女眷回府,韩氏便嘱咐海棠记着明天去常去的店里给明芝订几套衣服。
第二天,姚氏便带着幼芝和明芝上了百货公司,安芝推说贪睡没去,回来的时候,明芝也多了两套衣裳。
老太太见状,瞧了瞧青姨。青姨心里明白,那天明芝出门之后,老太太就吩咐青姨给明芝做件衣裳了。如今两位太太这么有眼色,老太太自然高兴。
“三太太四太太都是大贤大惠的人,老太太也不用担心哪个孙女受委屈了。”青姨笑着安慰老太太。
老太太摇摇头,说道:“老三家的,不过花钱买件衣服,要她费什么心了?再者说,她当家,就不能委屈了姑娘,我看见了她才记起来,早些做什么了?老四家的,虽然心实,可惜满心里想着过小日子,府里的事也不大过问,难堪重任。老二媳妇儿,简直就是糊涂!旁人不委屈了她女儿已经不错了,她还这样!”
青姨笑道:“二太太也是没法,可怜她寡妇失业的,自然想着好好培养儿子将来替她撑腰了。”
老太太长叹一声:“儿子是他的,我不好硬领过来养。可是这堂堂男子汉,养于妇人之手,不是件好事。”
青姨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二少爷仪表堂堂,将来也不会差。”
老太太看着屋里的屏风,说道:“他们这一代也该培养出一两个出类拔萃的,也不拘是哪一房,但凡有一两个,这个家就能支撑起来了。我看三房的两个儿子都不错,将来怕就是他们的了。”
青姨垂着眼皮,嘴角漾着笑。
寒窗苦读一喜一忧
转眼又是两年,这一年棠生也进了高等中学读书,信生倒是从中学堂毕业了。为着信生的将来,二太太很是着急:是叫他跟着叔父们做生意呢,还是进大学堂读书呢?到底时下很流行上学,大学堂的学生也非常体面,将来能够出仕做官,那在二太太看来就是极好的了。
可是信生竟是个没主意的人,到底怎么做他竟也没有想过。二太太说道:“你今年也十八岁了,放到以前这年纪早该是一家之主了,怎么对自己的将来还没个主意?”
信生自觉惭愧,羞赧中又不好承认,便说道:“母亲整日在家里,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境。我对经商是没有太大兴趣的,考大学又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单你知道大学生体面,旁人就不知道吗?这么多人考,总是很艰难的。”
二太太不服气,说道:“大学虽然难考,可是北京有这样多的好学校,就算不能考上燕京清华,难道别的学校也这样难考吗?棠生也说,明年要试着考清华的商科呢!人家怎么就敢说呢?”
信生很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又没有考过,自然不知道困难,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二太太说道:“那你也没有考过呢!”
信生一听,没了言语,二太太看着,只觉得一股惆怅占满了胸腔。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我去问问你大伯,我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你大伯总是经历风雨看透了世事了吧?”说着,二太太转身就走了出去。
才到大太太院门口,就看见大太太跟一个使女从外面回来,便笑道:“大嫂好福气,倒是很悠闲啊!”
大太太微微笑了笑,说道:“唯一的女儿都嫁出去了,除了应酬几个认识的官太太,我也没什么事做了。”说着,走近了说道:“弟妹找我什么事?快进屋说。”
二太太进了正屋,说道:“我正是为着你侄子的将来,特意问问大哥。我是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还是要询问个见多识广的人。”
大太太笑道:“要是为着信生的将来,那的确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了。若我说,还是趁早继续考取个大学堂的资格,将来某差事也好,做生意也好,总是体面的。”
二太太说道:“大家都这样想,就怕学堂不好进呢!”
大太太说道:“大爷是官场中的人,学校里的事情,恐怕说不上什么话。”
二太太见她这样说,以为她有心推脱,不肯相助,当时心里就不大高兴,又听见大太太说道:“不过学督正是大爷以前同窗,想来询问一下这大学考试的底细,也不是什么问题。”
二太太复又高兴起来,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养育儿子不易,还要大哥大嫂多照应!”
大太太忙说道:“弟妹也太见外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就算不顾念你为周家辛劳多年,也要顾念二爷这一点骨血。况且信生这样一表人才,各房的长辈都愿意提拔他呢!不过,我们这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二太太见她说得恳切,却还很留有余地,但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唏嘘了一阵,恰听见外面使女说道:“大爷回来了。”
两人连忙起身,大爷冕平在门外已经知道二太太的造访,进来也不惊讶,只是笑道:“弟妹来了。”
二太太忙说了声“大哥”,大太太笑道:“弟妹正是为着大学堂的事情来的。”
冕平想了想,说道:“正是,信生也到了考大学的时候了。”
二太太忙说道:“就是,不过大学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好考不好考我们也不知道,大哥素来见多识广,也好替我们讲解讲解。”
冕平坐了下来,说道:“北京的众多大学,考试总是很难通过的,各科的学问,都要考试,但是考过之后所学的,也无外乎还是那些东西,甚至还不如考试时深刻。”
二太太诧异道:“那么这大学是为学什么去了呢?”
冕平说道:“不过是为着名气二字罢了。他们纠集些名师,有了吸引力,报考的人多了,自然有不少本就很聪明有学问的。这些人到哪里不能成才呢?成了才,倒是他母校的功劳了。所以他宁可考试难一些,挑选极出色的学生入校。”
二太太拧了拧眉毛,说道:“那岂不是很难考的了?”
冕平说道:“那也未必,信生到底也是上了几年洋学堂的人,物理外语算术都是不错,家塾里学的国文也肯定不差,所以我倒觉得没有大问题。不过具体要报考那所学校,还是要专门请教他的先生,毕竟人家要更明白信生的学问到了什么地步。”
二太太连连点头,说道:“大哥不愧是明白人,讲得这样清楚!不知道报考什么科好一些呢?”
冕平说道:“人各有志,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思。若是喜爱钻研学问,尽管考自己所爱的科目,读到硕士博士,做个知名学者;若是致力于将来做官,国文道路政治外文都可选;若是立志经商,那么商科自然是首选。”
二太太心里有些为难:到底怎么发展,信生还没主意呢!
冕平说道:“这些都问明白了,我就给学督挂一通电话,问他要北京所有大学的章程,若有不明白的,再问就是了。以我们的交情,他总会愿意帮这个忙的。”
二太太自然是十分的感谢,出了大太太的院子,也不觉得考取大学是极艰难的事情了,毕竟身边还有一些世家子弟也都是大学生,人家做得到,难道信生做不到不成?
想着想着,便到了二院,见信生还在闷头看书,便笑说道:“正该这样,你也努力些,回头与你们先生好好谈谈,让先生给你一个建议。”
信生有些茫然地抬头,想了想,虽然报考大学堂也并非自己日日夜夜想念的,但是既然母亲这么说了,这条路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走的理由,便点了点头。
又过了两个月,正是重阳节,周府里里外外摆了上百盆各色菊花,厨房里老妈子们聚在一起准备烤肉,蒸花糕,屋里一片雾气腾腾。
安芝吃罢早饭便去二院找棠生鹤生还书,棠生正要睡个回笼觉,此时正穿着一身绸衣铺开了被子。安芝进来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三哥哥要做白日梦不成?”
棠生知道她要打趣自己,想到安芝也抓住过他看小说,便不瞒着,说道:“昨儿看书看得晚了,一点钟才睡,现在补补觉罢了。”
安芝一听,忙低着声音说道:“既然如此,何不到卧房里睡呢?书房里到底不是正经睡觉的地方。”
棠生打了个呵欠,说道:“母亲知道了怕又要问……”说着,一脸倦容,眼皮都要碰在一起。安
芝忍住笑说道:“我把书放在桌上,先走了!”说着,走到桌边,看见桌上摆着一封信,封面上正写着是鹤生所在的学校校长寄来的,上面还盖着印戳。心下十分好奇,抬头看了看鹤生,鹤生忙笑着把信封揣到怀里,安芝要问,又顾及棠生,便拉着鹤生到了外间屋。
一出来,安芝便说道:“四哥哥可是犯了什么大错不成?”
鹤生一怔,继而只觉得好笑,眼睛眯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犯了大错?”
安芝说道:“若没有犯错,校长写信来做什么呢?况且校长这信是给父亲看的,你自己收了,就知道未必是好事。”安芝想了想,又说道:“这事儿我只当不知道,四哥哥你也收敛些,万万不要再犯了。”
鹤生本不准备说什么,见安芝误会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