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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有说完,老太太便说道:“就是亲家老爷自作主张,才有后面这一串的事情!”老太太此时已不像刚才那样,但是眼睛里的怒气,却是有增无减:“您是亲家老爷,我们理当客气。但是现在你也别当我是亲家老太太,只当我是一个世交的长辈,你就说我的话在理不在理。”
钱老爷环顾四周,见众人都不打算开口解围,想来与人家这个大家庭相比,此时自己是势单力薄了。不由长叹一声:“这确实是我们错在先,我们也愿意有这个担当。可是如何对亲友说起?我们周钱两家,都算是颜面扫地了。”
老太太闭了一下眼睛,说道:“唉,我何尝不知道顾及脸面呢?我已经行将入土,可是我的儿子们还要做官,还要行商,我的孙子孙女还要成家见人。就是为着他们,少不得也要认了。”
钱老爷一听,这周老太太真是先设一个套子,等着自己跳进去理亏,再给一个枣,叫自己感恩戴德。谁叫自己养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如今只能夹着尾巴受罪,口里连声称是。
周老太太说道:“只是,这孩子的牌位不能进我家祠堂,族谱里也要消了她的名字。”
那边钱太太刚醒转,就听见这句话,忙起身走过来,说道:“这可使不得!这叫我们伍娟……我们伍娟……”说着,又摸起泪来。
周老太太说道:“这事儿我们自己可以瞒着你们来,我说出来,是因为我们厚道就厚道在这儿。”
钱老爷知道老太太是暗讽自己,脸色发白地说道:“老太太也该为我们想想……”
老太太说道:“我何尝愿意得罪贵府!只是贵府姑奶奶嫁进我们家,周家便没得过一日安宁。让她进族谱,和列祖列宗一样享我家香火,祖宗那里,恐怕不能答应。亲家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也该理解我。我就怕过两年死了,没脸见祖宗。”
钱老爷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前,如今周府咄咄逼人,自己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就是闹大了,谁又能做得了这家务事的主?既然周府不要这个台阶,少不得两家一起丢人。
老太太又说道:“不过,对外还是要按您的说法来,人,我们迎回府里,按着少奶奶规矩把后事办了,这也算是全了两家的脸面了。回头我们派人把伍娟的嫁妆原样送过去,不敢占您的便宜。”
钱老爷心里不禁长叹周老太太手段高明,既全了双方的脸面,又出了恶气。只是稍退一步,看着还像是退了一大步,还要让自己感谢。想着,只觉得心口百般滋味,梗在喉间,竟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说道:“亲家老爷心里不痛快,我们也不痛快。死者为大,我们也不能说伍娟什么,少不得各退一步。多想想别人的让步,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钱老爷想了想,到底周家娶进这么个少奶奶,又平白无故惹上这样的丑事,也够倒霉。这样算来,周家可谓是牺牲颇多,便说道:“老太太也算是给了我们面子了,这事儿细想想都是我的不是。人早就嫁进周家,这是事实,就算您是把她休了也好,这嫁妆也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也算是我们钱家跟您赔不是。”
老太太说道:“这都是命,其实谁也没错,只是可怜了这一对小儿女了。”
钱老爷顿了顿,再也挤不出话来。一会儿,老太太吩咐三爷筹办外面的丧事,三太太做这次丧事的总管。勋平当夜便去了钱府将遗体接了回来,三太太便连夜布置灵堂。万事皆按规矩办理,只是下葬当天,虽然浩浩荡荡将棺木抬到了墓地,因为没有外人跟着,又转到了钱家找的一块坟地葬下。
可怜这钱伍娟,花样的年纪,竟痴痴为了一个不曾喜欢过自己的戏子送了性命。又遭婆家娘家双重厌弃,不能安葬在两家祖坟里。原本聪明漂亮的女郎,化作一缕孤烟,不知道要飘散在何处。
30、赴京都豪门出才俊
这边伍娟为着一片痴情闹得轰轰烈烈,却远不能和那边政权交替的暗潮汹涌相提并论。大老爷看着南边情势,很是忧心,本想辞了职隔岸观火,又怕真的丢了乌纱。到开春时节,看国民革命军其势十分壮大,便先辞了官职,赋闲在家,一边又和南方党人积极运作,以图前程。
大太太见他坐卧不能安宁,很是不忍,说道:“咱们家四位爷,除去早逝的二爷不算,就数您最劳碌。如今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只怕没睡过几次好觉。不如就这么退了,也该保养保养了。”
大爷摇摇头,说道:“哪里容得下我休息呢?我又不会做生意,除了官场,还能去哪里谋生路呢?家里虽不一定需要我那份薪水,到底要借着这份方便。再说,五十岁也不是多大的年岁,很应该再做几年。”
大太太说道:“老爷若这么打算,我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
大爷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也累得很啊,过两年引着后辈入门,提拔一两个不错的,我就搬到天津的公寓去,做一个闲散寓公。”
大太太点点头,她这一辈子上有婆婆压着二十年,虽然贤惠,难免不憧憬做个当家作主无忧无虑的太太。再过几年老太太殁了,分了家就去天津,小家庭自由自在,岂不快活?
想着,大太太问道:“不知道下一辈的孩子们里,有哪个入了老爷的眼?”
“自然是越亲的越好,再远些只怕以后也不会多孝敬你我。我看咱们府里三个哥儿,信生乖僻不擅交际;棠生好几次说要做大商人,这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志不在此不能勉强;我看鹤生很好。”
大太太想了想,微微颔首:“鹤生确实是很聪明,人也规矩,对咱们家的长辈都很尊敬。”
大爷说道:“至于交际讲演辞令等,不大有机会试探,还要再看看。等他考上大学堂,自然不会差了,如果还能出国留洋,开阔胸襟视野,那就是锦上添花了。”
大太太垂着眼皮想了想,培养出鹤生,倒真是白白便宜了韩氏。将来她儿子又经商又做官,俨然又是一个老太太。
大爷赋闲在家,这事儿却不能影响其他人,众人面上只说大爷是为着休养,依然各忙各的。到了夏天,老太太同意安排明芝安芝幼芝三姐妹上了私立的女中。老太太以及周家长辈的意思,现在很多公立中学标榜男女平等,提倡男女同校,总是不大合适。外国人办的私立中学,全是名流巨贾之后,自然放心,
这个决定虽然不能十分合了三姐妹的心愿,但是能够走出这深深宅院,见一见外面的世界,结交各类朋友,总是很高兴的。入学当天,三人都穿着翠蓝窄袄,深黑褶裙去上学。
幼芝瞪着眼睛,顾盼神飞,左右张望着。学校里有些高年级的女学生都剪了发,穿着制服,很有些文明气息。有几个志愿的服务员,走在这些新生前面,很是优雅镇定。这份稳重,叫明芝很是羡慕,幼芝则觉得这样很有风采。
之后是校长的讲演,无外乎是说女学生毕业后,在社会上能堂堂正正独当一面,在家里能勤俭持家;结婚前静守闺房遵守妇道,出嫁后相夫教子殷勤度日;要文才可以读书写字诗词绘画,要艺技尚能编织烹饪剪裁缝纫;出门在外仪表清秀风度端庄,居所家中干净整洁朴素大方。这些淑女必备的素质,都将在以后的课程中渐渐培养。
明芝听得入神,幼芝撇了撇嘴,安芝听在耳里,咬了咬嘴唇。
校长讲演结束,便是各自回到各自班级,由班主任致辞欢迎,互相认识以后就各自散去。
三姐妹分在同一个班级,刚离开教室,就听见后面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这不是周家的三位妹妹吗?”
安芝回过头,见一位穿着高年级制服的女孩子走过来,认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赵玛丽,三姐妹忙笑着点头,明芝说道:“是玛丽姐姐,这么巧,我们也是校友了。”
玛丽走过来,说道:“我仿佛听说哪位世交的小姐也进了我们学校,原来是你们。只不过我明年就要毕业了,我们的同校之谊也就至于此了。”
安芝问道:“玛丽姐姐毕业之后是继续读书吗?”
赵玛丽点点头,说道:“我父亲要送我到美国读书,具体哪所学校还没有定下来。”
幼芝一听,很是羡慕,说道:“我最羡慕能出国留学的人了,实在是好得很。过些年姐姐回来,一定又是别样的风采了。”
赵玛丽只是微笑,说道:“我能有什么风采呢,不过出国凑个热闹罢了。”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门口。四个人寒暄了几句,便兵分两路,各自坐上马车回去了。
第二天便是正式开课,课程实在是丰富多彩,又很新鲜。毕竟是初级班,教授的内容也并不十分难。三姐妹算是正式开始了中学生活,每日里同进同出,回到家里一起在嘉美堂学习生活,感情比一母同胞的姐妹还要亲密。
又过了一年,南方国民党掌握了政权,大爷因为早期的运作,竟又在南京国民政府里谋到一份差事。为着这个,周老太太很是松了口气,同时,韩氏又收到她嫁到沪上姜家的表妹的信,说是她的儿子要来北京求学,请韩氏多多照应。
韩氏一看,自然是喜出望外,忙着回了老太太。这姜家的老太君是周老太太娘家同族的堂姐,老太太自然重视,忙叫着韩氏承办一切。
韩氏早早派人收拾了东边一座院落,既安静又不至于偏僻。新添了一张西式铁架子的大床,另有一套沙发。等初夏时节,姜家六少爷靳修便来到了北京城。一大早韩氏便派人迎接,老太太携着一众儿孙在颐年堂等候。
安芝早就想过,这个表哥身份实在尴尬。一来他还要管老太太叫一声奶奶,照理为着老太太也该和他亲近和睦,偏偏他又是韩氏的外甥,只怕走的近了,韩氏又要多心,便打定了主意,站在老太太身后捶背,静观其变。
到了上午十点多钟,听差先过来,说姜家少爷已经到府门口了。过了一会儿,四爷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进门,这少年穿一身中山装,胸前一排黄铜纽扣,很是精神。幼芝最喜欢新式的年轻人,见他这样,不由眼前一亮。
安芝微微抬起眼皮,见这个少年皮肤白净,眼睛很有神,也很有朝气。当时就觉得不是个愚鲁跋扈的人,心里也多了几分好感。
靳修一进门,看见正中坐着个一脸贵气的老太太,与自己祖母倒有三分相似,便知道是周家老太太,忙上前鞠躬行礼,口中称尊。老太太感觉像见了自己堂姐一般亲切,忙说道:“好孩子,你祖母可好?”
靳修答说很好,老太太又问了姜家的几位长辈,不由眼眶含泪,百感交集。韩氏上来劝解,又拉着靳修一一见过了周家几位老爷太太。
老太太平复过来,笑着对孙子孙女们说道:“你们都来见过你表弟兄,都是新式学生了,你们是有话说的。”
于是,信生三个便上前,互相认识了,又是三姐妹上前。因着这会见的仪式颇正式了些,所以三姐妹都有些拘谨,见过便都退到一边。
韩氏笑说道:“孩子们还都认生,靳修做了几天的火车,也累坏了,该好好补一觉了。”
老太太忙说道:“正是这样,只不知道吃过饭了没有?快带他去休息,带来的人呢?”
四爷说道:“听靳修说在火车上吃过点心了,跟来的人先带到东院了,是一个年轻听差,看着挺机灵的。”
老太太点点头,对着靳修说道:“那你快去歇息,要什么只管去找你姨妈去要,她肯定舍不得委屈了你!”说得众人笑了起来。
靳修说道:“我并没什么疲累的,多陪老太太,兄弟姐妹们说说话也好。”
老太太说道:“都是自家亲戚,说话的时候多了,快去吧。”
靳修这才答应,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正屋。
老太太说道:“这不愧是大地方,大家子出来的,瞧这气派,这进退的礼貌。”
韩氏面带些微得意之色,四太太说道:“可不是嘛!举手投足都是世家子弟的风范,跟咱们家的少爷们一定合得来。”
老太太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咱们家的孩子也都不错的。”说着,眼睛扫了三姐妹一遍。
安芝接过老太太的视线,轻轻地低下头。
人都走了,老太太叫青姨收拾给靳修的东西,青姨收好走进正屋,说道:“姜少爷长得实在是精神,我看着也很喜欢呢。”
老太太点头微笑,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说他给我当孙女婿好不好?”
青姨早就猜到老太太的想法,说道:“好确实是很好的,只怕老太太舍不得孙女嫁那么远呢!”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前只道北京好,皇城根儿底下,可是现在北洋政府都完了,南京才是首都。北京可好,该叫北平特别市了。嫁到上海好啊,时髦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