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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芝忙拦着道:“姐姐别忙,我叫若素顺便端了一壶开水呢。姐姐有什么事儿,自去忙吧。”
茉芬见安芝这样周到,也觉得意外。因为她做小丫头的时候,常听人说安芝仗着老太太宠爱,很是张狂,这些年虽然收敛了些,骄气总还在的。谁知这些日子处下来,安芝为人是极温和周到的,心里十分地喜欢,便笑道:“那我就偷个懒了。”
说着,便走了出去。安芝进了外间屋,找到一罐红茶,又找出一套茶具,由若素在一旁到了开水冲了。便叫若素退下,自己走到里屋门口,刚要往里迈步,就听见青姨和老太太的声音。
老太太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早把这个丫头忘了?”
青姨道:“老太太孙男弟女这么多,嫡亲的孙子还数不过来呢,更何况这远房的孩子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疼了她几年,她父亲没了,家道中落,但是这孩子却是个人才。我一调理,她就出息了,将来结一门好亲,于她,于咱们都好。可惜,偏偏把腿给摔瘸了,那就没什么前途了。我不过周济周济,尽一尽亲戚的心意罢了。各家有各家的活法,谁也不能替谁过日子。”
青姨那边顿了顿,说道:“可不是嘛,我也这么想。”
安芝端着手里的茶杯,手上是暖的,心却有些发寒。
32、乔局长周府托爱女
那边青姨又说道:“别说老太太了,就是我,不听人提起,也都不记得了。”
老太太那边停了一下,问道:“她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如今是做什么为生呢?”
青姨忙说道:“她一个寡妇,还能做什么呢?不过靠着尖尖十指,替人缝缝补补,到了年节,也写几幅对子出来卖。勉强吃饱饭而已,不过听姚妈说起,人倒很精神,衣服虽然破旧,却也整齐干净。她儿子生得也精神,十二岁了,在公立学堂里念书。”
“既然艰难,怎么还要供孩子上学呢!”
“说实话,上个公立学堂,也花不了大钱。况且他们孤儿寡母,不供养孩子念书,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呢?”
老太太沉沉出了一口气,说道:“好歹我也疼过她几年,可惜了一个人才。既然她的儿子有出息,就多帮衬着些,将来保不齐他飞黄腾达,还能念着咱们的好处。”
青姨似乎送了一口气,说道:“我也这么想,可怜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指望了。”
老太太笑了笑,说道:“你才是菩萨心肠,这么些年,你替我积了不少德了。”
青姨忙说道:“老太太怎么这么说!您最是惜老怜贫,乐善好施,谁不知道?”
老太太说道:“为人和气,到哪都不会错。我为着什么对人好,你还不知道吗?我偏疼老三媳妇儿,因为她有才干;我偏着女孩儿,是因为她们都有出息,将来结门好亲,咱们都能沾光。要有一个像钱伍娟那样的,乱棍打出去,也不让她丢人。”
青姨语气里带着笑意,说道:“老太太为着这周家,也谋划了几十年了,该歇歇了。”
老太太说道:“老毛病了!我要是真的放了权,也未必能多么逍遥。老三媳妇儿当着家,大事儿还得我点头,我要连这个权也放了,谁还顾着我?谁还天天陪着我说话?”
青姨有些尴尬,说道:“这……哪里就至于了呢。”
老太太说道:“什么东西,都是抓在手里最实在。”
安芝拿着茶杯,心里越来越不安,就这么走了,回头茉芬提起来,老太太难免疑心,现在进去,老太太恐怕还是要生疑。犹豫了一下,明芝走到盆栽前,将茶水倒在盆里,然后走出去,叫若素又冲了一杯开水。这次也不迟疑,走进里屋就说道:“老太太,我给您送好东西来了!”
端着茶杯进屋,见老太太歪在榻上,青姨笑着迎上来说道:“六小姐得了什么东西这么高兴?”
安芝举起茶杯晃了晃说道:“是靳修哥哥带来的英国红茶,说最是强筋骨护心肺的!”
老太太笑着接过茶杯,说道:“哟,这么一杯茶,还有这么厉害的好处?”
安芝说道:“我看也有夸大的地方,不过有好处准不会错。当时我就想着,要真这么好,就该多给老太太喝。”
老太太一脸欣慰,搂着安芝说道:“不愧是我身边长大的,心里头就是疼我!这阖府上下,只怕也只有你这么心心念念地想着我。”
安芝忙摇头道:“自然不是这样,我们大家都惦记着您,想着您长命百岁呢!”
老太太摸着安芝的脸:“哦?为什么想着我长命百岁呢?”
安芝看着老太太,一脸纯净:“因为您是我的老祖母啊,您长命百岁就是我的福气!”
老太太看着安芝的眼睛,停了许久,才将安芝拦在怀里,说道:“好孩子,说得好,说得好啊!”
老太太见安芝乖巧,实在高兴,赏了安芝一对芙蓉种翡翠手镯,还叮嘱青姨给嘉美堂的孩子们多炖些汤品滋补。安芝自然是千恩万谢,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老太太看着放在一边的茶杯,说道:“这孩子果然是真心待我。”
青姨也说道:“可不是吗?不过五小姐七小姐也很惦记老太太,这几个小姑娘倒真是可爱,我也喜欢得不得了呢!”
老太太说道:“这孩子,放到三院,虽不至于受什么委屈,老三媳妇儿也不会为她多做什么打算,白白可惜了。放到我身边来,由我惦记着,总有一个好前程。”
青姨说道:“过两年孩子们出去交际,总有合适的公子。三太太顶多不甚上心,耽误六小姐前程,倒很不至于吧?”
老太太摇摇头,说道:“这可不好说。而且安姐儿在这几个姐妹里,真算是出类拔萃的。明姐儿太老实,七姑娘又太不稳重,安姐儿取中,最是温柔大方,行事端庄的。你看着吧,她要不能嫁个好的,我也白费了这几年的心了。”
青姨笑了笑,没再说话。
再说安芝,从颐年堂走出来,就觉得脊背发凉,快走了两步,又觉得此时自己心思很乱,回嘉美堂遇见姊妹们也不合适,便犹豫了一下。若素向来善解人意,虽不知道安芝出了什么事情,看她样子有异,就笑说道:“姑娘要不要去花圃看看,那的菊花,兰花月季花都开了,咱们也摘几朵回来插瓶?”
安芝经她一提醒,方想起这个去处,果然又僻静,又可以叫自己稳定心神,回去晚了,也好和姊妹们解释。便笑道:“我本来就想着路上去花圃看看,偏偏就给忘了。”说着,便往花圃走去。
看花圃的中年妇人见了安芝,自然个个都陪着笑脸,若素出来说安芝只是随便看看,不用人陪着,几个人才都散了。安芝停在一片菊花跟前蹲着,不由叹了口气。以往只觉得老太太是最稳当的靠山,她在一日,便有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子,谁知自己真是错了!
就听今天的话,可见是个长辈了,往年恐怕也是受老太太宠爱,后来还不是弃如敝履?她看来是远房亲戚,自己将来就是不得老太太宠爱了,也不至于到她那个地步,但是想想也叫人不由得要悬起一颗心。
老太太孙男弟女这些个,凭什么就专爱自己呢?要为着从小在她身边长大,那倒是比旁人多了几分感情。可是自己将来若真有个行差踏错,只怕这份情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三太太那边呢?这些年三太太是从来不曾为难过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和姐妹们一样,这已经算是难得了。要让她拿自己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也忒为难她了。虽然自己母亲糊里糊涂死了,也不知道跟她有没有干系,可是现今还是巴结好她要紧,前尘往事,虽不甘心,也要放一放。
可是,巴结她又未必真能使她待自己好些。自己是老太太这边的人,她和老太太又是很微妙的一层关系,一个不注意,两边不讨好,那就得不偿失了。其实老太太的好恶,不过是看自己能不能对周家有用罢了。老太太喜欢就做什么,不喜欢就绝不提及,老老实实做一个庶女该做的,总还能维护这面上的风光。就是哪一天老太太不在了,三太太为着面上的实惠,也会给自己一个旁人看着还好的前程。
想着想着,安芝觉得,这无忧无虑的日子,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晚饭后,大老爷为着一件事情,找到了老太太。说是有一位同僚,要调任四平警察局长,可是一来任地苦寒,二来那边政治情势并不简单,他早年丧妻,只有一个爱如珍宝的女儿,不肯带去吃苦。因为很信任大老爷,所以愿意将女儿托付给周府两年。
老太太说道:“既然是四平警察局长,那可是实权人物,做上两年回来,足可以在北京城翻云覆雨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家的小姐性格怎么样,就怕咱们供不起这尊大佛,吃力不讨好。”
大爷说道:“人是不会错的,我这位同僚虽然官运亨通,但是人却是很和蔼,也没有架子,他养育的女儿,自然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在教会学校念书,学问好,性格也活泼泼的,很多官太太都喜欢她呢。”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如果真的这样,把人家接来,免了这位老爷的后顾之忧,也是很好的事情。想来咱们家也是最合适的,上有太太们指点,下有姐妹们相伴,对她一个女孩来说最好不过。就把她安排到我这院子来吧,全府上下,谁也不许怠慢了她!”
大爷一听,忙说道:“我也是这么想,老太太最是疼惜女孩子,一定会答应。”
老太太大笑两声,说道:“我年纪大了,倒喜欢热闹了。那些小子们不愿意理我,就女孩儿们还跟我亲!”
这个消息传出来,三姐妹很是诧异了一番,幼芝说道:“只听大老爷说了说而已,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老太太就这么喜欢。”
安芝自然知道这跟人家有个显赫的父亲有关,面上却笑着说道:“人家离了自己家,咱们再不郑重点,人家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老太太这样,也是为着人家小姐着想。”
幼芝说道:“我可是替你着急呢!”
安芝一挑眉:“老太太疼人家,你着什么急?”
幼芝耸耸肩:“以前老太太最疼的可是你,如今换了人,你心里就高兴吗?”
明芝忙打断道:“越说越口没遮拦,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安芝低下头,说道:“又来了个姐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明芝应道:“可不是嘛!哪里就有你说的那层想法了?真是糊涂!”
幼芝吐了吐舌头,说道:“我不过随口说说,要你们那样认真。”说着,便扯了别的话题说起来,一边又往颐年堂走。
颐年堂里,一家人倒是齐整,都坐在屋里。老太太见人凑齐,便说道:“过几日咱们家就来一位贵客,可怜她自幼没了母亲,如今又要和父亲分离,我心里实在可怜。今天跟你们说,你们都要好好待她,谁也不许怠慢,但凡听说她短了什么,我可不依!”
韩氏笑道:“老太太放心,我们也不敢委屈了贵客。”
老太太又看着孙子孙女们说道:“人家住在咱们家里,你们可要友爱,她与你们的姐妹是一样的。”
安芝说道:“这自然,我们知道要多一个姐妹,也高兴得很呢!”
老太太笑着说道:“咱们家可是越来越热闹了,正遂了我的心愿。”
立冬那天,乔局长的千金终于出现在周府。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大门外,乔局长先下车,可能因着升迁,正是满面红光。他身材魁梧,留着八字胡,仪表堂堂,令人望而生畏。他身后的乔小姐,名字叫安娜,却很娇小,跟在后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哈哈哈,周老爷。”乔局长拱了拱手,笑声洪亮,大爷把他们迎进正堂。家长们寒暄了一番,又叫安芝等姐妹过来。安芝一进屋,就看见那个乔安娜小姐,实在是夺人眼球。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身材虽然娇小,但是浑身透出的傲气却让人不能忽视。乌黑油亮的头烫卷了,还别了两枚钻石发卡,在她转头的时候闪闪发光。身上裹着件驼毛大衣,一股海派风流,很是时髦。
幼芝一见,心里就喜欢,忙上前说道:“你就是安娜姐姐吧?我们早就盼着你来了!”
乔局长这边又响起洪亮的笑声:“安娜你看,周府的小姐们多喜欢你!”
乔安娜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都带着些理所当然的自信。幼芝最喜欢这种张扬漂亮的神态,不由得拉起了乔安娜的手。
老太太笑说道:“乔局长也该放心了,我们家几个媳妇都是能教导人的,几个女孩也是极好相处的。”
乔局长笑道:“老太太治家严谨,我既然肯托付,早就放了心的。只是我家女儿要给诸位添麻烦了。”
大爷说道:“哪里哪里,至交的千金,哪有麻烦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