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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芝把梳子往桌上一拍,说道:“你可真是,等会儿我告诉老太太,当着长辈的面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说话!”
安芝明白她不是真的懊恼,便柔声说道:“你也忒敏感了,外国小说又不是没有读过,那些人都当面夸女子好看的,不像国人那样。再说,咱们家本就封建,别说和华侨比了,就是南省,甚至北平一些家庭,耶不如人家开放。你更是我们三姐妹里最保守的,自然不习惯。然而大势所趋,难道叫这个社会都迁就你吗?”
明芝想了想,又想不出可反驳的,便说道:“你不晓得我们之间的事。”
安芝手里缠着丝带,嘴里笑道:“我们?”
明芝脸上羞得通红,小卉正好掀帘子进来,说道:“小姐,二太太叫您过去呢!”
明芝连忙起身往外走,临走时还抢过安芝手里的丝带。安芝忍不住发笑,笑了一阵便从明芝房里出来,兀自回去了。
回到自己房里,拿出那素白帕子,想到他到底也是富人家子弟,又是大学堂的学生,那样细心,心里一暖,亲自把那帕子洗了,搭在床头。
63、听消息鹤生愿撮合
晚上睡前,若素给安芝铺床,抬头看见床头搭着的一方手帕,不由疑惑:“这是谁的帕子?”
安芝一怔,忙笑道:“同学的,给她弄脏了,明天我还要还回去呢!”
若素点点头,小心铺好被褥,便要到外间屋去,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见安芝神态自若,也就没再说什么。可是出了里屋,坐在外间屋里,又觉得六小姐这副样子不寻常。她读女中,同学自然也都是女学生,那方手帕看着倒不像是女孩子用的。
若素有些睡不着了,越想越觉得蹊跷:听苏梅说七小姐最近也很奇怪,上星期回来总是红着眼圈,最近每天又很高兴,两个人都是闲坐的时候忽然就笑起来,莫不是情窦初开,有了心上人?
要真是这样,就要赶紧为自己打算了。要是小姐们喜欢的人算是门当户对,等这恋情众人皆知的时候,离六小姐出嫁也就不远了。自己就是为着伺候六小姐被买来的,如今小姐出嫁,自己年纪也不小,如今也不时兴陪嫁丫头了,到时候自己去留如何?
小卉苏梅都是有家人的,老太太一向不肯为难下人,只怕连赎身都不用,直接就肯放走的,自己无依无靠,去哪里呢?
要嫁给周家的听差,那心里是不愿意,自己在周府这么多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人也不认识。要是能在外面认识一个年轻体面的男子,就是离开周府,后半生也无忧了。可是,去哪里找这样一个男子呢?
若素想叹气,又怕吵醒安芝,便屏声敛气,皱着眉头,当晚一夜无眠。
第二天,安芝一早起来,便把已经晾干的手帕方方正正地叠好收起来,叫若素进来帮她洗漱。若素端着水盆进来,两个黑眼圈倒吓了安芝一跳:“哟,怎么回事?”
若素不晓得她问什么,先愣了一下,看安芝指着自己的眼睛,才笑道:“昨儿做了个噩梦,吓醒以后就睡不着了。”
安芝点点头,说道:“好好的怎么做起噩梦来了?你看你困倦成这样,干脆在我屋里歇会儿吧。”
若素忙摇头,说道:“这怎么好?不过熬半夜而已,没什么的!”
安芝拉着若素在床头坐下,说道:“你就歇着吧,反正我去上学,你没事情做,也没人会来找你。”说罢,自己梳洗一番便出去了。
到了外面书房,安芝坐在桌案上,掏出手帕,看了看这一方手帕,觉得在自己手里转了一次,什么都没留下,也没意思。干脆学人在手帕上题字,便研了一块墨锭,拿毛笔蘸了,提起笔又不知道写什么。写一首情诗,自己都觉得牙酸,写句勉励的话,又实在觉得滑稽。想了半天,落笔写下: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四个字,最后一画写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呢?”安芝吓得浑身一抖,抬头看见鹤生进来,收起帕子已是来不及,便笑道:“自娱自乐而已,一大早你来这里做什么?”
鹤生走进,安芝将帕子收起来,见鹤生眼睛已经扫过,心里有些紧张。鹤生笑道:“上个月我借给你一本书,今天想起正要用,估计是放在这里,就来看看。却不想……”
安芝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只见鹤生笑了笑,说道:“却不想看见你在这里自娱自乐。”
安芝一撇嘴,指着书架说道:“你给我的书都在那里放着,自己寻去。”说罢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听见鹤生轻笑的声音。
和明芝幼芝一同到了学校,晚间放学之后,幼芝又说有个北平女学生的研究会,借口先走了。安芝也寻了个借口,拉着蒋贺珍就走了,走到一边,又和蒋贺珍说自己另有事,目送贺珍上了电车,自己转到学校后面的小胡同里。
才走了几步,远远就看见钧翰在一棵槐树下站着,安芝快步走过去,站在他跟前微笑着。钧翰也笑着:“去惠春楼吧,你不是喜欢那里的点心吗?”
安芝一怔:“你怎么知道?”
钧翰已经往外走了,回头笑说道:“你四哥哥知道,我自然也就知道了。”
安芝低头一笑,跟着钧翰并排走着,秋后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最是舒服,两条影子在树影婆娑中忽隐忽现。
安芝看着两个人的影子,轻声说道:“昨天你落下什么东西没有?”
钧翰笑道:“我的帕子是你帮我收起来的吗?”
安芝抬起头瞧了瞧他,拿出那一方帕子,钧翰看见上面隐约有些磨痕,顺手展开,一见上面的字迹,便笑道:“这也只有你写得出来了。”
安芝笑道:“我最近读书很用功,都已经学到第三本儿《诗经》了。”
钧翰把手帕收起来,板着脸说道:“你是笑话我理工科的学生,不懂《诗经》吗?”
安芝忙说道:“那你大可以考我什么火车轨道的东西呀!”
钧翰说道:“我听鹤生说,他的书你读了不少呢,恐怕我学的东西也难不倒你。”
安芝摇摇头:“我只是读个皮毛,深层的道理一概不懂的。”愣了一愣,说道:“四哥哥经常跟你提到我不成?”
钧翰一笑,也不说话,继续朝前走。
安芝不肯死心,追问道:“平白无故,四哥哥跟你提我那么多事情做什么?难道他有心撮合我们两个不成?”
钧翰说道:“他提的也不多,只是因为说到你,所以特别留心了一下而已。我们的事情,他并不晓得。”
安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钧翰说道:“不如由他放一个风声,叫你家里人都有些准备。”
安芝脸一红,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一会儿,两个人在惠春楼买了点心,因为不能多待,买完便匆匆出来,钧翰把安芝送到借口,叫了一辆汽车就把安芝送了回去。
钧翰回到学校的时候,鹤生恰在宿舍等着他,钧翰一怔,继而笑道:“怎么还不回家,等我吗?”
鹤生笑道:“找你借样东西。”说着,擦了一把汗说道:“这屋子可不凉快!”
钧翰找来一把纸扇子给鹤生,说道:“你住惯了深宅大院,自然舒服。这会儿已经不错了,早两个月才闷热呢!找我要什么?”
鹤生说道:“杨教授的课实在太难了,我听说你的成绩是最好的,想借你的笔记看一看。”
钧翰到桌边,拉开抽屉,找到一本厚厚的笔记,递给鹤生。又看见鹤生脸上还有些微汗,便掏出手帕要递给他,到半空中才发觉是安芝题字的那只,忙收回来。
鹤生已经瞧见,忙拦住钧翰,抢过手帕展开,很是诧异:“这不是……”愣了半天,才笑道:“原来是这样!”
钧翰尴尬一笑,说道:“你别乱说。”
鹤生摇晃着手帕说道:“今天早上我就看见安芝在这上面写字,下午就到了你手里,难道我想错了不成?”
钧翰接过帕子,只笑着不说话。
鹤生笑道:“如果是你,我倒是很放心的。我妹妹是个腼腆的人,你也是很老实的,倒是性格相仿了。”
钧翰心里好笑,说道:“我对于令妹……不知道令尊令堂能不能高兴呢?”
鹤生想了想,说道:“你的人品我是了解的,你若真的有诚意,我愿意代为撮合。你们若真的能成好事,那就真的应了那句‘郎才女貌’的话了!”
钧翰忙笑着作揖,说道:“那就先多谢周兄大恩了。”
鹤生凝着眉说道:“只是,对于安芝,你一定要以礼相待。我们家虽不显赫,也容不得女儿受委屈,更何况她又有亲兄弟为她做主,你若是怠慢一点,我是不依的。”
钧翰正色道:“我寻寻觅觅二十年,令妹是我真心倾慕的女子,自然会珍惜。”
鹤生见他眼睛直视着自己,一派坚定的神色,加之他素来正派,为人又朴素多礼,又不是处处留情的人,比起那个陆世杭总是好很多,便点点头。
回了周府,正赶上晚饭时候,吃罢饭鹤生便直接和安芝一同去了嘉美堂。才坐下来,安芝便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书要来拿吗?”
鹤生瞧着安芝微笑,也不说话。安芝早接到钧翰电话,已经知道他的意思,这时羞红了脸,问道:“看我做什么?“
鹤生不会开玩笑,自己踌躇一番,便劈头问道:“我来问问你对吕钧翰的意思。”
安芝见他这样说,又是意外,又是为难,一口气别在喉头,半天说不出话来。见鹤生疑惑,一跺脚说道:“四哥哥说话……怎么这样!”
鹤生也发觉自己这样不妥,笑了一阵,说道:“这些话我也不懂,我只告诉你,吕钧翰对你是很倾慕的,你的意思呢?”
安芝拿出一本书,双手翻着,却一点也看不进去,过了一会儿,轻轻说道:“四哥哥觉得他怎么样?”
鹤生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了,忙说道:“我和他几年同学,他为人最是老实持重,又是品学兼优,总不会错。只是很少听他提起家里的事情,可能家世不够显赫。然而我们父母又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只要人入得他们眼睛,总不会反对。”
安芝转过身,把书背在身后,说道:“若是父亲母亲看不上他呢?”
鹤生忙摇头,说道:“这样的人都看不上,那我也入不得二老的眼睛了呢!”
安芝低着头,又不说话。
鹤生继续说道:“你今年就毕业了,他也一样。我听说学校教授很喜欢他,请他留校助教呢!他很有本事,就是考政府的铁路专员,我看也一点问题没有的。只是你可能要跟着他到别处了……”说着,神情又黯淡下来。
安芝心里一软,胸口竟生出一丝不舍。
“不过谁家的女儿能守着家里一辈子呢!”鹤生笑道:“他若是欺负你,不管你们到了哪里,只管拍电报来,哥哥们给你做主。”
安芝一撅嘴,说道:“我还没说嫁给他呢,他凭什么欺负我!”
鹤生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们很甜蜜呢!我今天就跟母亲说?”
安芝想了想,说道:“那……你可别像现在一样,劈头盖脸就说。”
鹤生皱了皱眉,问道:“那怎么说?”
安芝哭笑不得,说道:“我也不会,你自己想!”说罢转身就出去了。
鹤生兀自笑了一阵,便回去了。
64、敏安芝堪破痴心事
过了两天,正是周府女眷定做新衣服的时候。这两年女孩子们的衣服都是百货公司送了新鲜画报来,每个小姐选两三样款式,量了尺寸回去定做。
以往这事儿都是大家凑在嘉美堂,或是三太太院里,如今该滟池管事,三姐妹都被她直接叫到自己院里,说是怕吵着三太太歇息。韩氏叫海棠来帮忙,滟池面上待她客气,真忙起来倒把她架空到一边。海棠是个办老了事的人,自然知道滟池的用意,不肯服输,一边招呼伙计,一边又和滟池说府里的规矩。安芝冷眼瞧着两个人明争暗斗,只装不懂,两边都有说有笑。
“哟,这件大襄大滚灰鼠皮毛风对襟褂子真大气!”幼芝看着画报赞叹道。
明芝忙说道:“大气是大气,也要看谁来穿。你长得瘦弱,撑不起来。”
幼芝瞧着画报半天,叹了口气,说道:“漂亮是漂亮,只是太过靡费了。”
明芝安芝俱是一怔,都瞧着幼芝,好一会儿安芝才笑道:“就是十件大毛衣服四婶也舍得给你置办的,你还会嫌靡费不成?”
幼芝微微侧着头,似是想起什么,问道:“我平时真的是一副骄奢矜贵的大小姐样子吗?”
明芝见她问得奇怪,说道:“要说衣食住行,我们走公帐,本来都是一样的。但是四太太很疼你,首饰衣服也数你的最多。但是要说骄奢……恐怕是见仁见智了,我倒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