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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了。
“当家,总管,小的有个请求。”男仆嗫嗫嚅嚅的。“是、是这样的,小的父亲重病,急需求诊,可薪饷日还没到,可、可否……”
“牛甲!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传总管却大喝道:“不准你再提前支薪。”
那汉子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可小的父亲真的快、快……”
“不准,咱们有咱们的规……”
“传叔,通知账房。”当家宝康温文的声音强势地插了进来。“支二十两银子给他。”
在场众人听到这数目,无不瞪凸了眼,惊咋了舌。
他们接着看到当家站了起来,拍了拍那汉子的背,话语里充满关心与慰问。“你叫牛甲吧?一会儿,你就赶紧拿着这钱回家,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父亲康复起来。这长假请多久,都没关系,宅里有的是人可以支配。不过待你父亲身子转好,请你一定要回来,再为这福尔家付出,行吗?福尔家还是需要你的……”
男仆听了,早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嚎啕大哭,跪了下来,一直给当家叩头。“谢当家!谢当家!小的即使做牛做马、牺牲性命,也一定要为当家效劳的,谢谢当家啊——”
旁人见了这温馨的景况,也感动地红了眼,觉得自己能跟从这样的主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做起事来也就格外地起劲了。
而招娣更是大受震撼,她泪光闪闪,万分激动,多想也跟着那汉子一起跪着,叩谢当家竟有着如此宽大慈悲的胸怀!
因为、因为……她觉得自己待会儿的请求,当家也一定会这样爽快地批准的!
她的生活有希望了!
然而,这些只顾着感动的人,却有所不知……
当那汉子呜呜抽泣地退下后,宝康仍旧保持着微笑,轻着声音,这样告诉传察:“传叔,施点恩惠,他们做事自然更勤快些,对你更是死心塌地,这便是驭下的手段,明白吗?你太直硬了……”
传察尴尬地笑着。心想,他可不像当家,说着无情的话,还能笑得这般温和自然。
而没听到这些话的外人,看到当家慈蔼的笑脸,还以为他又加了些福利给那汉子呢!
招娣便是这群天真单纯的下人之一,她小孩般的心思只简单地想着:她的当家是个爱笑又温柔的大好人!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衣匕,手上的抹布也迭得整整齐齐的,然后鼓起勇气,靠到了那个角落。
她还没出声,当家就已先瞥到了一团鬼鬼祟祟的影子……
他本来不想理会,以为她只是想过来擦擦桌子,便转回头去。
可他又猛地察觉什么,往她脸上一瞧——
招娣倒抽了一口气,紧张地屏息着。
当家注意到她了!
当家看到她了!
他没像刚刚他对男仆一样,好亲切地唤她过去,温柔地问她有何贵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招娣浑身轻颤,皮肤泛起疙瘩。
没想到,当她的主子定睛看人的时候,眼睛会睁那么大,而这眼睛一旦失去了柔和的弯度,果真就是炯炯然的……
不过招娣觉得很奇怪,当家为什么要这样热烈、执着地看着她呢?
传察发现宝康的怪异,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招娣。他皱起眉,低斥道:“干啥?还不快去做事。”他就怕这样,当家赏了一个仆人甜头,其它人便也嘴馋了,他得替当家挡下这些贪婪的家伙才行。
招娣回了神,趁着当家还在看她的当下,赶紧说:“当家,我、我是招娣,那个,有一事相求……”
传察翻着白眼,伸手要去轰走招娣。
但宝康却止住了他。“传叔,你先让一让。”
传察忙说:“当家,这等事我处理便可……”
宝康做了噤声的手势。“其余人都在看,你别嚷嚷,记得我方才同你说的话。”然后,他看向招娣,亲切地笑了。“这小仆佣要和我说话,我得听听。”
听了这声响应,招娣简直感动得五体投地。刚刚那汉子说要做牛做马、牺牲性命,也一定为当家效劳,这话绝对不假。因为除了这样激昂的话,她也没有任何句子可以表达对当家的敬爱,招娣是真的体会到了。
传察只好板着脸,退到一旁。宝康则抿着笑,举起手,向招小猫小狗一样的,把招娣给招到身边来。
招娣一高兴,红了脸,蹦跳着来到当家身旁。
“当家,是这样的……”她开口要说。
“欸,等等。”他和蔼地问:“我有个问题想先问问你,行吗?”
“喔,可以啊!”招娣直率地答。
于是,宝康的手指挑了挑,要她更靠近一些。
招娣想,当家好像要同她咬耳朵,她便乖乖地弯下身子,将小巧的脸蛋往当家那儿靠去。
看着那颊上自然又可爱的晕红,宝康笑开了嘴。这灿烂的笑容,连招娣的魂都被勾去了。
当家的牙好白、好美……她呆呆地想。
然后,她听到当家用他那沉稳又不失暖柔的男性嗓音,吐出问题——
“为什么男人的那个,要叫『小鸟』?”
啊!当家连咬字都这么清晰,话都说得那么字正腔圆,这口音真好听,让人如沐春风,引得人一阵舒服的轻颤。能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
不过,他问了什么问题啊?
招娣后知后觉地愣怔着,抬起身子,呆傻地看着当家。
宝康依然维持着他的招牌笑脸,等着这小仆佣的回答。
“请问……”招娣傻傻地问:“那个是哪个?”
宝康的眼睛笑得好弯。“你知道的,就是男人的命根。”
“喔,那个啊。”招娣一时忘了羞怯,加上当家的笑容总让人松懈这层伪装,所以她只是顺着直觉,就给了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耶,我住的巷子里的人都是这样叫骂的,说男孩子不乖,就要把他的小鸟给剪下来喂鱼。我自己猜啦,大概是男孩的那个很像鸟的长嘴巴吧……”
“喔,原来如此。”宝康呵笑一声。“谢谢你,我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不客气。”招娣再应。
然后,两人对看了一会儿。
招娣的表情依然这么傻,宝康的笑脸依然这样无懈可击。
思绪逐渐回笼,招娣的眼睛眨了眨。
等、等一下!
为、为什么当家要问她这个问题?!
而她竟然还答得这么理所当然?
她一抬头,就看到传总管憋笑的表情,虽然,他应该也不懂当家为何要问她这问题。
招娣的脸更加红了,不只红了颊,连耳朵、额头、脖子都红了。
而当家竟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她。
“喔,对了。”宝康拍了一下额,苦笑道:“你不是有事要同我说吗?抱歉抱歉,来,我听着呢。”
招娣已经羞窘得连话都不知怎么说了。
“啊,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再问问招娣……”可宝康却又想起了什么,再打岔道:“你真的看过象吗?象的鼻子真的跟男孩的……”
当家还不愿放过她啊?!
“停——等一下!当家!”招娣强扯着笑,语无伦次地叫着:“我突然想不到要说啥事了,糟,厨房还忙着,我先去干活了。哈!再会——”
“不,招娣,等等,我还想多同你说说话啊……”
“我真没事了,当家,没话说了……”
“招娣,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啊。”宝康还是好亲切地说着。
招娣终于招架不住,哇哇大叫,慌着反身要跑,却绊到了凳子跌在地上。最后,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宴客大厅。
宝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一脸满足地又喝了一碗姜茶。喝着喝着,还因为喉头仍滚着笑,被辣呛了几口。
看着宝康这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传察觉得很稀奇。
当家是个常常将温温的微笑挂在脸上的人,喜怒哀乐苦,都是这样的表情,外头的人或是这宅里的护院奴婢,都没法辨别出当家现下的情绪如何,甚至常常被那副笑脸给迷惑了去。没人见过他同哪个亲密的友人闭门谈过心事,因此更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想着什么。只有在这宅子服侍了几十年的传察能分辨出一二,关键就是那一串挂在当家手上的念珠。当那念珠开始转动的时候,他便知道,当家的心里正搁着烦人的事。但看着他内敛得宜的笑,又会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现在当家笑得这么开朗,他真没看过呢。
也不知他为何要这样闹人家,他和那小仆佣认识吗?
发现传察在瞧他,宝康咳了一下,又挂起温文的浅笑。“很有趣的家伙,是不是?”
“呵,是啊。”的确,能让当家这样开怀大笑的人不多。
接下来,宝康又回复在商场上的精明模样,同传察交代了一些事,过了一刻钟,便笑着招待赴宴的客人们,应酬直到深更。
这宴席是制式的、无聊的、乏味的,他只不过是想利用这虚假的对话与形式,以及一些些对福百发号无伤大雅的好处,紧紧地抓住这些商人的心。往常,他是擅长掌握这样的场面的。
不过今晚,宝康却偶尔失了神。
他想,原来那个女孩叫做招娣。
招娣、招娣、招娣……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念着念着,便觉得这名字挺可爱的,很像长不大的小猫小狗,让人想一直拥在怀里,细心呵护着。
因为这个念头,让宝康觉得这晚的应酬并不全然这么的无趣。
隔日午后,传察拿了一份拜帖,来到宝康的院落。他在园子的池塘边找到宝康,他正用麦麸做成的饲料,喂着池里五彩缤纷的大锦鲤。
“当家,我收到一份帖子。”传察禀报完,将帖子递给宝康。
宝康空出一手接过,翻开帖子,读了一会儿,又交给传察,然后继续撒着饲料,喂着他宝贝的鲤鱼。
静了一会儿,他才说:“不知道我那大哥又想做什么。”
传察问:“这帖子是大少爷发的?”
“嗯。他安排我同孤山国的顺大行当家见面。”宝康沉着脸,难得没了笑。“肯定没啥好事。”
传察点点头。“这孤山国仗着国土比咱们大,连商人都如此跋扈,有什么要什么,想把咱们榨干才甘心。尤其是这顺大行,外头风评更是不好。当家,您还要赴这约吗?”
宝康想了一会儿,答道:“回他,我会亲自赴这个约,这礼数不能失,我倒想看看,他们想搞什么把戏。”
传察得了答复,便要离开,另写回帖回复对方。临走前,他又问宝康:“当家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我顺道去办……”
对方没答话。
“当家?”传察不解地抬头,发现当家的脸色不太对劲。
他喂鱼的手势悬在半空,双眼睁得很大,嘴角下垂地僵着,好像正紧紧地咬着牙。传察很少看到当家这般狰狞的脸,不禁忐忑不安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原来,是一个男孩。
一个约莫七岁、穿着陈旧袄衣的小男孩,站在池畔的另一头,脸上还挂着肮脏的眼泪、鼻涕、口水。
第1章(2)
传察暗暗叫了一声糟,那条严禁私带家眷的规矩,他都明确叮嘱二十几年了,竟还有胡涂虫敢犯?!
要闯也不会选地方,偏偏闯进了当家的院落来。
要带也不会选人带,偏偏带了乳臭未干的臭小鬼进来。
他这个当家,在商场上练得一身稳重的好脾气,什么都能忍,即使刚被人赏了巴掌、用最下流的土语骂过,都还能维持着笑脸继续同人说说笑笑。
天知道,他的眼底却容不得小孩。
所以,府邸很少有孩子的欢笑声,总是死气沉沉的。
所以,英俊有为的当家到现在都还未成亲,并不是因为他没人要,而是他不想要有小孩。
他们这总是笑咪咪、柔和如春风,甚至有时会给人充满父爱错觉的好当家,讨厌小孩简直到了极端苛刻、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传察赶紧想唤个婢女来处理,却还是赶不及,宝康冷冷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那是哪来的小孩?”
传察好像听到磨牙的声音,还有念珠喀喀转动的声响。“为什么我的院子会有小孩?”
“我去查个清楚。”传察机伶地快步过去,要去轰走那孩子,并逼问他的家人是谁。这可是他亲自定下的规矩,绝不容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而那孩子,一看到传察恶着老脸冲过来,吓得马上放声大哭。因为眼前这爷爷的脸皱得就像树皮,让他想起他姊姊曾提过的千年老树精啦!
孩子一哭,让宝康的脸更沉、更僵。
眉不再舒缓,眼不再细如弯月,那表情更变得刻薄,彷佛看到了什么恶虫,想活活踩死,可又怕弄脏自己高贵的鞋一样。
他忽觉身体一热,骨子里开始裂痛着,他暗叫不妙,赶紧更专注地数念珠串,努力分着神,不让理智被那突生的怒气驾驭。
他想快点离开这里,以免有什么万一。
“啊!姊!小弟在这儿啊!快,他跑进人家的院落啦!”
此时,院墙外传来了声音。一听,大概是个十岁上下的孩子。
“老天!我不是教你好好看着小弟吗?被人发现,你姊就死定啦!待会儿再跟你转转乐、算老帐!”
接着,是一个姑娘急慌慌的娇斥。
听了这声音,宝康一愣,觉得挺耳熟的,他便停住脚步,望向院门。
院门被撞开,滚进了两个小巧的身影。一个身影先站了起来,是个男孩,看到传察正抱着一个哭着的小孩,竟奋勇地上去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