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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拿麦克风,摆上迷死人的笑脸还容易些,我一直认为我有当天王的本钱。”可惜他老爸打死不让他抛头露面,怕牵连他呆呆笨笨只精于算钱的妹妹。
“我有富贵手不宜沾水,龟毛阿绿爱动手就由他去,我们怎好掠美。”她这双手刚上了护手膏,只适合炫耀不沾尘。
两双眼瞄向一旁勤劳的工蚁,自动的抬高双脚双手好方便鄙人做事。
“听听这像话吗?你们压榨自个兄弟不觉惭愧呀!”喝!还开始在指甲上彩绘,未免太闲了。
“不会。”
多么理直气壮的回答,连向来情感低温的上官月都忍不住吊高嘴角。
以紫愿为首的四分院各有各的专长,也各有各的怪癖好,以上官可怜和上官微笑最为活泼、率性,而绿易水较沉稳、内敛,偶尔爱唠叨些。
上官月的性情沉冷寡言,还在娘胎便被以为是个女孩,尚未出生已先被迫不及待的外公、外婆命名,大家都笃定女儿肚儿圆圆准生女。
岂知上天开了个大玩笑,给了他如花的外貌却是个男儿身,发长过肩懒得修剪,从背后一瞧倒像个美女,常招来不肖之徒尾随其后意图轻薄。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侵犯,他的身手出奇得好,仅次于紫愿排行老二,惹上他的人下场都非常凄惨。
“你们呀!真太不受教了,上官痞子教出的儿子果然跟他一个德行,尽会要嘴皮子不懂得尊重长辈,你一句我一句地让方叔忘了重要的事。”
两人互视做了个鬼脸,不当一回事的继续挖鼻孔、绘指甲。
“愿儿耶!你要教教这两娃儿,油嘴滑舌难上得了台面,鬼见了都不怕反而想欺上一欺。”摇着头的方拓再度将要事搁下,先数落一番。
咦!他怎么知道人善被鬼欺?
面上一讪的上官可怜和上官微笑羞于见人,自罚面壁的转身,一个开始用脚指头夹青蛙,一个对着小圆镜修起分叉的头发。
总之就是没将他放在眼里,废话一堆的人还是一堆废话,反正他的任务一向不会落在他们头上。
“方叔,你要我先教他们吗?也许你下个月再来验收成果好了。”免得他占去太多时间影响生意。
“好呀!好呀!我下个月再……”啊!被她拐了。“小愿——你越来越顽皮了,戏弄起方叔来。”
“是越来越狡猾,没瞧见她那双狐狸眼专门算计人吗?”边倒垃圾边碎碎念的绿易水小声嘀咕苦。
“岂敢,我是担心方叔的健康情形,偶尔放点事给手底下的工作人员做做,别太劳心劳力了。”活人的事管不完还顺便管起阴间鬼。
咧嘴一笑的方拓听不出调侃,得寸进尺的要求。“这码事非四分院出马不可,你随便派个人借方叔用用,我保证一定有奖金,绝不开黄牛票。”
他的随便一点也不随便,直挺挺的眼珠子盯着某个人,意图明显得令人难以忽视。
“咳!咳!方叔,你还没说要我们寻找何人,多大岁数,在何处迷失,性别为何……”
清亮的女音尚留余音,一排资料条列的出现在画面左下方,身高、血型、星座、嗜好等无一遗漏,仿佛婚友社的介缙词,欢迎来电相会。
唯独欠缺的是一张相片,模拟两可的简介仅能拼凑出大概轮廓,以素描方式简单描绘出五官特征,看来像通缉犯画像并无神采。
可见绘图者的功力差强人意,显然出自生手所为,大约点出重点就算交差,潦草敷衍。
不过对四分院的人而言够清晰了,以往他们所见过的形体还有扭曲破碎的,能见到完整的脸型算是造化,不致海底捞针毫无头绪。
“愿呀!方叔只信任你的本事,你千万别叫方叔失望,全人类的幸福掌控在你手中,务必要尽快将“她”带回来,迟了怕后果难料……”
平常在部属面前严厉冷锐的方拓在这群“孩子”面前装不了酷,太过崇拜紫色梦幻的缘故叫他威严不起来,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了,废话、闲话、垃圾话一占脑的全倒。
要不是紫愿当机立断的切断通讯系统佯称断讯,恐怕他会当上聊天室哈拉老半天,聊完内裤的尺寸还导不进主题。
反正有一份基本资料备着不太用得着他,真要详细点他们会自己查,说不定得到的内容比警方更准确,可信度优于正牌军。
放大的萤幕切割成七十二块小画面,有人有鬼的皆活跃于萤幕上,一波波涌进的讯号比波涛还汹涌。
接不接而已。
活死人村。
在人间与地府交接的三不管地带,有一处介于阴阳之间的方寸之地,不归阳间所管,亦不属于阴间,独立在小小的空间被世人所遗忘。
寸草不生,寒气迫人,一半寒日一半阴月,照在魂身不见温暖,只是一阵幽光。
原本是一片空旷的虚无之地,不知是哪道迷失魂落居此地,搭起草茅成屋便有了住户,渐成聚阴之地,收留更多迷路的灵体。
这里的魂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由居住最久、迟不投胎的老者为村长,因时日过久早已遗忘姓名,因此以鬼夫子称之。
没有欢笑,没有喜悦,无多余的情绪,面无表情便是他们唯一的表情。
冷冰冰的互不往来,你行我往各走各路,即使不食一米一粮亦不觉得饥饿,时间对他们而言是静止的,如凝结的冰不再移动。
他们是一群没有希望的活死人。
有的躯壳还在呼吸却无行为能力,有的身体被恶鬼霸占回不了家,有的根本忘记自己从何而来,自然无处可归的继续飘移。
最惨的是明知道身躯躺在何处,可是千方百计进不了自个的身,如同下了一层封印隔绝身与魂的结合,活着比死了还不如。
活死人村里没有岁月,游来荡去的活死人不知未来在哪里,两眼空洞的似走似飘,永远也走不出缺少阳光的活死人村。
或者说不愿走进无望的世界吧!
眼睁睁的看着生命雕零是多么残酷的事,与其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实,逃避是最好的选择。
提早死亡的是他们的心。
可是近来的活死人村起了一阵骚动,死气沉沉的活死人多了一项共通的话题,惨白的面容染上生人气息,一群活死人好奇的围观百年来一大奇景。
这是一尊拥有人类肉体的睡美人,充满弹性的肤触,有着活死人所没有的体温,用鼻子呼吸。
但她却是沉睡着,一如死人。
一日复一日。
没人会去计算她出现的时日,因为活死人村的时间是停止的,日与月的轮替并不重要,它们同时存在于此地的上空,头一抬便可瞧见阴冷的日月。
而缺乏生命力的魂体也从不在乎日与月是否存在,连自己都放弃了又岂会在意其它?!
那日活死人村的天空出现一道缺口,霓彩一般的霞光平空而落,一具活生生的躯体冲破村长的屋梁,毫发未伤的飘浮床铺上方好一会后才缓缓下滑。
好奇的喧哗吵热了平静的小村落,或古或今的活死人纷纷采出头询问,迷失的眼神不再空洞茫然,无神地漫游永无止境的空间。
他们口中只有一句相同话语——她为何沉睡不醒?
“村长,你想她还要睡多久?”她温温地,皮肤又细又滑好象大娘的桂花油。
老迈的鬼夫子拄着拐杖轻抚及地的长须。“这种事得去问问鬼婆婆,瞧她给咱们活死人村送来什么。”
“村长的意思是指那个在奈何桥上给人一杯水喝的孟婆?”那个坏心眼的老太婆,上回才想骗他喝一口呢!
“不就是她,阴与阳的桥梁就数她待得最久。”堪为一尊老古迹。
奈何桥上来来往往,受业报的下十八层地狱受刨骨挖心之苦,牛头马面脚镣手铐上身,谅鬼插翅也难飞,为前世孽果偿还罪因。
无功无过者在纠伦宫受五谷阎王的审判,随即转王十殿阎罗的肃英宫,由轮转王送他们转世投胎,再世为人,勿占了罪人的空缺平白受苦。
为免带着前世记忆再次为人搅乱人间秩序,孟婆手中的那杯水是为忘尘,让投胎者有个重新体验生命的机会,不会两代纠结不清酿成迷乱,徒留遗憾。
也有人称忘尘水为孟婆汤,因为是孟婆亲手盛上的黄泉水,黄浊的水色如同一碗浊汤,味道微腥不带甘甜。
平实的孟婆有一颗善良的心,日夜为人盛汤不辞辛劳,巴望着他们都有个好未来,不要离魂失魄的徘徊幽暗地府,时候到了就该离去。
但是活死人村的活死人全是阳寿未终的,就算时辰已到也不肯去投胎,愁白了孟婆的一头发,苦口婆心仍得不到成效,因此她才会想尽办法骗鬼喝汤,好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
不过她的一番好意不获鬼感激,反而招来群鬼怒视她为恶婆婆,不许她进村来骚扰。
“这个女孩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份子,可是她的情形却与我们差不多,是个有血有肉的活死人。”相当棘手又不能不处理。
活死人村专门收容迷失在阴阳两界的活死人,她既然能来到活死人村便是一种缘分,没理由将她独独排除于外,任其躯壳腐烂生蛆。
没得选择的鬼夫子揽下照顾她的责任,由村里找来手脚俐落的姑娘为她净身,又吩咐几名熟路的壮丁上阳间替她张罗流质食物,维持她基本生存的能源。
希望,由她身上漫散开来。
孤寂的活死人村依然孤寂,可是一抹渴望活下去的意念逐渐占领村子,冰冷的心慢慢回暖。
他们也想要一副皮肉包骨的臭皮囊,重享走在阳光下的快乐,呼吸赖以生存的空气。
“她有着漂亮的五官和修长身躯,住起来一定很舒服。”一位年轻少妇羡慕的捏触她粉嫩脸颊,恨不得夺其舍以代之。
夺舍是常有的事,谁的力量大,磁波吻合便可夺取他人的身体,进而占据。
“别趁人之危,在我的眼皮底下不准使坏。”同是天涯飘零客,何必为难。
鬼夫子的话一出,少妇不高兴的化成一阵轻烟,蓦然由门缝钻出,心杂的想去寻找自己的身躯再当一次人。
“是人非人,村长当真要留下她?”他们称之为鬼,而她……
唉!格格不入。
“不留下她又能怎么办,普通人是进不了活死人村,她既然来了,算她和我们有缘吧!”总不能让魑魅魍魉吃了她。
“可是长久下去不是办法,谁有闲工夫伺候一个活娃娃衣食住行,太常接触阳间的事物对我们的幽体并不好。”
轻则灼伤,重则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鬼夫子思忖的拧了双眉。“大家尽量吧!能护一时是一时。”
“非亲非故的何必管她死活,瞧她健康身躯红润有泽,不如我们轮流借用上去玩玩,重新当个人。”一旁的小伙子兴致勃勃的建议着。
此话获得不少回响,每双无光的瞳眸骤然燃起对生命的热情,希望能当一天的人。
“胡闹,你们怎能欺凌新来乍到的村民,她也是迷失在混沌之间的一抹孤魂,你们要是欺她孤零零地无靠山,我就来认她当女儿。”
嘘声立起,见不惯他的独裁。
“鬼夫子你太自私了,一大把年纪足以当人家的爷爷,好意思不服老的当起干爹?!”为老不尊,爱抢锋头。
他一瞪眼的扫了拐杖头过去。“谁说我老了,我刚来的时候比你还年轻。”
时光匆匆,人间的他随时间流逝而衰老,而他的外貌也因此有所改变,所不同的是他能变回昔日的模样,只不过为了称职的扮演好村长的角色不得不装老。
“时不我予,当年的你不能与今日今时相提并论,你想霸着她不让我们用是不对的行为,我不信你不想回阳瞧自己死了没。”
人有私心,鬼亦然。
“我……”他无言以对。
阳间已过了多少年,他的妻子儿女是否健在?少了一魄的他总想不起家在何方,依稀记得他有一位温柔似水的妻子,以及乖巧贴心的小儿小女。
想他们想得心都痛了,可是他只能任思念麻痹了感觉,随着外表的衰老不再有希冀,他知道即使自己还活着也时日无多了。
若有机会他真想回去瞧一瞧,但是一个不完整的灵体又能怎样,他连第一步也跨不出去,他是无能为力。
“哎呀!你们快来瞧瞧,她的身体变淡了。”有点透明感。
“真的耶!会不会她也同我们一样,变成有形无体的活死人?”可惜了,未能及时借用一下。
“难得活死人村有些新鲜事好聊,这下全玩完了。”又要回到没有明天的空洞日子了。
雪白的肌肤开始淡化,由四肢转为透明,纤细的骨架在消失当中,飘逸的乌丝在瞬间失去光泽,水嫩的双颊呈现灰白。
像是一场流离的梦魅不着边际,众魂讨论中的美丽女孩忽由有形体的人转变成没有温度的魂魄,冰凉得如所处的环境。
幽然的嘤咛一声轻叹,微翘的蝶睫掀了掀,似有苏醒之势。
恍恍惚惚不知沉睡了几个日夜,似乎很累的女孩始终提不起力气睁开迷人双眸,挣扎在清醒与梦魇之间,十指发出抽搐般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