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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屋漏连夜雨（2）
张家森是很大牌的导演，起初我感觉不妙，也还信他不会乱来。只是，设计方案再三被他推翻，他真正的要求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造型设计，我都弄迷茫了，才不得不确信他是有心在刁难我。
我和张家森在此之前素昧平生，绝无旧怨可言。近日往来间，自问也是很尊重他，没得罪他的地方。而他，虽再三否定我做的方案，对我的态度倒并不差。想来，这麻烦的背后是另有其人在指使他从中作梗。
既然这么想了，不用费心猜，我也认定让张家森无故作难别人的人，凌飞扬是首当其冲的嫌疑人。
最近的剧组会议都是专门的小组会议，所以没跟凌飞扬碰面。我想他这么折腾，大约是想我去求他插手吧。若我是冤枉他坏心，去找他，他大概也会帮我摆平这些。只是，我目前还能忍，不想去求凌飞扬。况且，我也想看看，这只幕后黑手到底想为难我到什么时候，又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事不过三，到今天这份上，我都想厚着脸皮去找凌飞耀，让他鉴定一下我的设计到底和剧情搭配程度怎样，顺便请他给点解决办法。毕竟，这也算是他给我惹出来的事，就算分手了，适当也要给点友情帮忙吧。可惜，他这几天去韩国拍广告了，要今晚才回香港，现在一时半会儿的，我还求不到他这个菩萨。
结果这事情，我还能忍，下黑手的人倒好像先忍不住了。凌飞扬刚才已经主动打电话找我去他办公室见他。
赶到凌飞扬的地盘，敲门后，踏进凌飞扬办公室，我就见他办公桌上赫然堆着我做的三份设计方案。
我有数了，这“黑手”等下估计要想装好人了。
“部长，你找我？”我先主动问候。
大班桌后的凌飞扬道貌岸然，假惺惺地跟我装着平和：“嗯，听张家森说，电影的造型方案你连做了三份都没过审！”他随手拍了拍桌上堆着的设计案文件。
“嗯。”我应了一声，谨慎地点头，没多表态。
凌飞扬转而伸手一摊，先叫我坐下：“你先坐吧！”
我顺意拉过会客椅坐下。
他气定神闲地双手交叉胸前，转了转他的大班椅，抿唇淡笑，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我。
这天下从来没有白来的便宜事，更没有吃了自己亏，还会给自己平白无故送礼的上司。这话，我如今深信不疑！
这CASE当初是凌飞耀怂恿我接的，现在我跟他掰了，也少了很多的顾忌。所以，随你凌飞扬出任何花样，我都不怕，大不了拍桌子走人。
凌飞扬明明高姿态，却假装忧心忡忡的神色：“还有十天，方案必须定稿了。现在这个进度，你有什么打算？”
哼，有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事情成不成都捏在你手心里了。
现在特地把我找来，是想我有求于你吗？可是，对不起，我是不会求你的。我倒还想看看，这事情就这么耗下去，十天以后你怎么收场？反正，我已努力三回，也算尽了职业道德了，接下来再折腾出来的东西就别怪我糊弄人了。
我一脸无奈地叹道：“唉，既然张导不满意，我也只能继续试着再做新方案，但愿十天内能做出让他满意的方案来！”我朝他笑笑，又问，“部长，这三份设计方案你看了没有？”
凌飞扬不置可否道：“我简单翻过一下。”
我装出一脸狗腿相，诚惶诚恐地问道：“部长，那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宝贵建议可以给我点吗？”
凌飞扬俯身撑上桌面，手摸着下巴，定定看着我，笑得颇为无奈。
第27章 屋漏连夜雨（3）
他语气柔和地反问我：“郑天乐，碰到这种麻烦，你怎么想不到来找我？”
我也无奈笑笑，半真半假地答道：“怕欠人情，部长你已经给我够多恩惠了。再说，我怕让张导演反感，更怕这些不够精彩的造型方案会影响整部电影的制作效果。”
凌飞扬不动声色，又问：“那十天后，还做不好怎么办？”
我耸耸肩膀，没做声。心想，我反正已经尽力做了我该和我能做的，至于你们还不满意，想让电影服装开天窗，还是紧急另请高明，那都是你和导演要纠结的事了。反正这么玩下去，我最多是损失点脑细胞和精力，而你们损失的可是真金白银和时间。
凌飞扬长长地叹起气来：“郑天乐，唉，要你来求我一回，还真是件难事！”他撇嘴笑笑后，竟然很自觉地主动招认了他的黑手行径，“算了，放过你了！这几天，你把第一份方案尽快修改一下，再交给张家森审议吧。”
听他这么简单就松了口，我也就顺势眉开眼笑服了个软：“感谢部长，太谢谢你了！”我开始叹气，“唉，部长的差事可真是不容易对付，最近都快忙累死我了！”
谁知，凌飞扬接下来的话直白得连我都替他不好意思。
他愤愤道：“郑天乐，你是活该，这下场是你自找的！硬挺着，不肯找我帮忙就只能是这下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滑头。你做的这三份设计方案，综合来说都是可圈可点，不过相比较还是第一份最精细出色。后面做的，是一份不如一份！”
嘿嘿，你当我傻，不会察言观色，非铆了死劲做无用功。不过，我再滑头也只能避重就轻，稍微敷衍些，事情还不是照样要劳神费力，实打实做出来。
凌家这些成天揉搓别人的霸王真是让人烦！我心里很不爽，但颜面上还是丝毫没流露出来，反而更加谦卑恭谨。反正，前面的苦头吃了就吃了吧，我让他碰了那么多次壁，总要让他找点心理平衡的。难得他现在肯大赦我，我还是趁早脚底抹油的好。
我马上站起身，微一鞠躬后道：“部长教训得是，我都记下了。现在，马上回去修改方案，一定努力把它做到最好！”
凌飞扬眉一挑，马上更直白地发问：“哼，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为难你吗？”
我腹诽，你修理我，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因为我没让你勾搭上这点破事！
凌飞扬这一问，我自然不好开溜，老老实实地原地站着，又面露难色，一边偷瞄他，一边挠着头打起哈哈。
而他已别起脸色，偏了头斜眼看着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怨艾气息。
我看得出凌飞扬在不爽，但没攻击我的恶意，所以我并不怕他。只是，现在气氛有点冷，我赶紧还是小心翼翼道：“啊，部长，谢谢你包涵了我的不是，今天放我一马！”
凌飞扬皱起眉头，嘴角牵强的弧度让笑意看起来分外的无奈。
他缓调叹道：“郑天乐，怪不得你隐忍低调，这都是成天跟着他见不得光磨炼出来的吧！唉，我真是被你的秘密气到了！”
凌飞扬的感叹，令我震惊当场，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的秘密，不能说的秘密，心底深处最痛的秘密，瞒天过海不敢让人知晓的秘密，原来还是没能瞒过所有人的眼。
心被捅到痛处了，瞬间，鼻子酸酸的，眼底泛起雾。我自觉神色黯然得有点失态，便垂下头，手抠抓着椅背，依旧闷声不响。
凌飞扬却又叹道：“想不到，他居然是这样对你的！”倏然，他拔高音调，冲我发出不满的责问，“郑天乐，别耷拉着脸了，看见你这样子，我生气！这世上这么多的好男人，你为什么就盯着他不放？”
谁说我不放？我不是主动甩了他吗？而且，我现在每天最努力做的事——就是想方设法忽略他。只是，你那个妖孽弟弟，他拐跑我的心，又不还回来，我能拿他怎么办呢？
我很怨念，有想叫嚷的冲动。可是，这些事，对我来说，是难以启齿，不想承认，更不想主动告人知的痛处。因此，只是低声道出一句：“部长，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凌飞扬马上道歉：“对不起，触到你的伤心事了！”
难得凌飞扬这位习惯高高在上的人也肯说句抱歉的话，但我还闷着头，假意客气：“没关系。”心中却因恼恨而腹诽——少来假惺惺，知道我苦闷，也照样落井下石借公事为难我。凌家出品的都非良人！
我转身想走，凌飞扬却马上叫住我：“等等！”我顿时停了动作，听见他要求道，“我想晚上请你吃饭！”
我回头，笑得惨淡，婉拒：“谢谢部长，无功不受禄，还是先让去我把设计方案赶着改好它吧！”
“请你吃饭，是算我跟你赔礼道歉的，为最近的刁难，也为刚才的事！”凌飞扬解释着，貌似诚恳道歉，但派发饭票的意志表现得更坚决。
凌飞扬的脾气不适合连续的拒绝，这点我之前已经领教过了。于是，我提出疑问转移话题：“部长，我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先答应我晚上赏脸吃饭，我就回答你这问题！”凌飞扬马上下巴一抬，乘机要挟。
想他的脾性，看他的架势，不想接下来在工作上再遭罪，今天的饭局很难逃掉的。而且，我也好奇答案，决定顺势妥协。
我先笑笑，缓和了气氛后，貌似很心甘情愿地爽朗答道：“部长，那我先谢谢你的款待了！”
我的应承，让凌飞扬好像情绪复杂起来，他有笑容的脸上，眉头却是皱着的，眼神也很纠结。
他闷闷道：“那事情，我也不是有意打听来的，是前些天正好从新闻里看到他。我认出是他，然后稍微关注了一下。”
天，竟然是此秘密，而非彼秘密！凌飞扬指的他原来是赵熙原，不是他那个花样百出的妖孽弟弟！唉，幸亏我刚才没有莽撞失言，不然就算是过去式了，也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风波来。
明白凌飞扬的秘密所指后，我松了口气，但人还是傻站着。
凌飞扬忧心而认真看着我，继续缓缓说道：“他条件是不错，家有上市公司，长得又一表人才。不过，毕竟有未婚妻了，还是战略联姻，你这样耗下去……”他欲言又止。
“他对我有承诺，我也相信他，所以我才等他的。”我没兴致和凌飞扬继续聊这些伤心事，含糊答了他，又马上告辞离开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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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故地他何在（1）
下班后，我应约随凌飞扬一起坐车离开瑞宇。上车后，他没告诉我具体的去处，我也没问。上了路以后，我才突然醒觉今天是七夕节。
最近的自己工作忙，心情又差，成天能不见人就不见人，过得像只带壳动物。上下班在路上总是心不在焉的状态，要不就是在浑浑噩噩地打盹。直到此刻，一路看街景，看着沿路商家应景的装饰和招贴广告，才不经意发觉，今天是七夕！
这种与爱情相关的节日里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我这两年来从来就没脱离过惆怅阵营，今天又怎会例外。不过，今天又不同以往——多了个有心人相伴，只是，他不是我想要的那个。
唉，但更想不到，随凌飞扬到他安排的饭店门口，我忧郁的心情越发纠结，踏进预订的包厢，我还要纠结！
又是这家餐厅，又是这间包厢！凌飞扬真是没新意，带我来过的地方，居然还要再来。让我超级郁闷是，他这次订的居然也是这间号称最优景观，非寻常人可以订到的包厢。
明明是一番用心的好意安排，可怜他不知，对我这失意人来说，这是触景伤情的伤心地。坐在榻榻米上，我望着窗外依旧清幽宁逸的如画风景，酸涩如同沸腾的岩浆翻涌不息，烹煮着我的五脏六腑。
两个月前，在这里，凌飞耀曾对我说——我注定是属于他的，他和我是注定的有缘人。
那时候，我们相依相偎，相亲相爱。那时候，我以为，他说的每句话都会实现。
对面的人，有着他相似的眉眼，有着他相通的血缘，却终究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
幻梦醒来，那些刻骨铭心，无法忘怀的美好，点滴滴都已化作伤痛，反反复复抽打着自己的心。
今晚，我的话很少，沉默很多，情绪低落。凌飞扬难得还一直保持彬彬有礼，话语虽然平淡，但至少没添我的烦恼，也没挑到我的痛处。可是，我陷于痛苦，不可自拔。今晚，困扰我的不是凌飞扬，是关于此间的记忆和自己那颗走不出过去的心。
安静中，凌飞扬突然放下筷子，笑得亲善，又没头没尾说道：“郑天乐，今天是七夕节。”
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下：“嗯。”
凌飞扬脸上的笑更浓，平素冷峻的线条柔和到近似有几分的讨好。他很肯定地说道：“这种日子，还是要找个喜欢的人一起吃饭才开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茬，眨巴两下眼，尴尬地笑了笑。
凌飞扬又没头没尾地谢道：“郑天乐，我谢谢你。”他定定凝视着我，姿态表情前所未有的平易和顺。
在我们所在的这个星球上，通常的狩猎规则是——掠食者在捕猎前，往往会先伪装自己，好迷惑猎物，乘其不备时再下手。比如凌飞耀，他就经常玩这种笑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