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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尚玫却保持了沉默。她的内心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是不是他们的缘份就此打住好？这样她也不必对他交待自己私下的事，这不仅仅关于道德与法律，更关于他们之间的信任与感情。
也许是她的沉默太显眼，不仅宋子午奇怪地看过来，就连宋妈妈也出言道：“尚小姐似乎对于我们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啊。”
被这么一问，尚玫也只得表态，只不过这表态的过程对她来说完全是煎熬：“就算我感兴趣，也没什么立场插嘴。”
“有啊。”宋妈妈笑起来，“你可以做一个‘真心爱着小午又没办法与他结合于是来请求母亲帮助’的白雪公主嘛，我嘛，就是那个恶毒的皇后。”
“我可不想当那个无能的国王。”做儿子的带着苦笑道，“妈，别闹了。”
“我没闹啊。”宋妈妈口气虽然调皮得像孩子，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坚硬如铁，“这件事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你可以采取离家出走，堕落成花花公子，奉子成婚等手段来抵抗，你想选哪一种？”
“我娶个女人做幌子这招您觉得如何？”不得不说，尚玫觉得宋子午说这话时带着五分真五分假。
“尚小姐愿意吗？”
她干脆地答道：“不愿意。”
母亲一脸得意地看向儿子，宋子午只有无奈地败退。对付这样的娘，他也是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恼火的目光看向尚玫，那眼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你干嘛不说话！这可真是冤枉她了，这种事情她能说什么？无论是基于朋友立场还是恋人立场，她唯一能挤出嗓子眼的，也只有那句：“法律上婚姻属于个人自由，请阿姨不要干涉宋子午的事情。”
宋妈妈瞪圆了杏眼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大腿道：“有种，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劝我的！你太好玩了，小午这次的眼光不错。”
他一边皱眉一边苦笑道：“那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更不会答应了。”她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深吸口气道，“她这个性子在我们这圈子要吃亏的，你会过得更苦。”
“可是如果有必要，她也会毫不留情地对无辜的人下手。”
哦了一声，宋妈妈转向尚玫道：“你能做到吗？比如买个濒临破产的工厂解雇掉原来的几千员工，你能下手吗？”
“为什么不能？”她有些不解地答道，“工厂如果不需要这么多员工，为了集团的生存自然是要裁掉的。”
“可是这些工人一旦遭到解雇，可能全家都无法生存啊。”
她看着母子如出一辙、特有的耍人表情，不禁皱紧了眉头：“如果这件事关系到工厂本地治安以及经济发展的话，出于长远的眼光发展，我倾向于与当地政府或者别的渠道合作，以缓解相应产生的问题。虽然会出现一时的利益损失，可是以长期发展来看，是有必要的事。”
“这个回答很狡辩啊，那当时产生的负面影响怎么办？那些工人可等不到你的长远计划，人家要等米下锅的。”
“报警，依法办理。”
宋妈妈一付不忍心的表情：“你难道就不同情他们？他们可能全家都会没吃的啊。”
“我可以以工厂名义救济。”尚玫一讲起这些来，便忘掉了先前的烦恼，“不能仅因为同情就放任他们做出违法的事。”
“那你怎么办？讲了半天还是没到点子上嘛。”
“不收购这家工厂。”尚玫淡然道，“后续处理这么麻烦，相应就提高了成本。成本抵不上收益，还不如不收购，或者让别人去收购。等别人处理掉不名誉的事，我们可以再进行二次操作，这样在名誉上的损失会减少。”
宋妈妈大叫起来：“你真狡诈，我看错你了！”
“哪里看错了？”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同情心的可爱女孩呢，现在看来根本是个狠心女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尚玫一头雾水地道，“本来鱼与熊掌就不能兼得。”
“那你会选择哪一方？”
“两者调和上的最大利益。如果不能兼得的情况下，个人底线上的最大利益。”
“那你的个人底线是什么？就比方刚才我说的事情，如果已经收购了，你怎么处理？”
“把工厂收入来源的保存下来，其他的全部开除。虽然工厂的工作效率会有一时降低，可是工人的忠诚心会有很大提高。并且会获得道德上的名誉，这对于集团来说是件好事。”
宋妈妈抿着嘴唇微笑起来，眼睛闪亮着：“那诸如污染之类的事呢？比如要倾倒染污物之类。”
“绝对不行，因为地球不可再生。”
“就算有问题，你也活不了那么久啦。”
“可我的孩子会活着，出于存续生物这点来讲，我觉得有必要。”
这样一问一答半小时后，宋妈妈突然大叫一声：“讲来讲去你就是在狡辩，根本不做真正的选择。总是鱼与熊掌都想兼得，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可是……鱼与熊掌兼得是努力的方向啊，为什么因为两者无法兼得就放弃这样的努力？”尚玫讲得口干舌燥，眉毛几乎拧成了麻花，“虽然成功的机率有大小，可是也要把成功的可能考虑进去吧。”
被这样一说，宋家母子俩都一付愣住的表情，片刻后同时无奈地笑起来。
“真是会诡辩，不过用来对付我们圈子的人应该不错。绝对是心狠手辣，不讲情面的主。”
宋子午早已从一开始的端坐变成依在椅子上，此时附和道：“所以说，你会不会重新考虑？”
“重新考虑嘛……”宋妈妈露出一付不甘心的表情，似乎很不爽就此败退，“不过，尚小姐，你喜欢我家小午吗？”
这问题可正中红心，刚才斗志重重的她突然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般瘪下来，一付为难的表情。在心中纠结挣扎片刻后，刚鼓足了勇气想要拉宋子午私下谈时，再次被敲门声打断。
那位助理先生也不知道是尚玫的克星还是救星，总是在不该出现又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打断她的勇气。这次换成了传说中的父亲，不再是去见，而是直接出现。当她看着那个从助理先生身后出现的男人时，记忆立刻倒转到了以前的某天，宋子午曾经在地下停车场毕恭毕敬地为这个男人开车门。
原来是父亲啊。
“尚小姐看起来好像在说，原来就是这么个老头啊。”
“小午”的父亲并不如儿子般高大，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整个人站在宋子午身边要矮上一个头。不过妻儿一见他进来就站起来，他坐下后，妻子才敢坐下，而儿子就那么一直站着——这份威严已经完全冲淡了那点点身高差。
尚玫自然也是站起来了，并且在对方说话时便道：“没有，您很有气势。”
“哦？你这么认为？”作父亲的有着笑起来如月牙般的眼睛，却没有半点和蔼的气息，“眼光不错啊，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儿子。”顿了顿，他又续道，“不过，你应该知道你在和谁交往吧？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就此离开？”
“我不能。”
“为什么？没有达到目的吗？”
“因为就算我离开了这里，也是无济于事的。”她虽然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可是却觉得喘不过气来，“距离并不能影响恋人间的想法。”
“时间可以。”老头子笑起来，嘴角咧得很开，“如果时间也不能的话，那生死可以。如果生死也不可以的话……”似乎像卖关子般，他故意等了几秒，笑得更加灿烂，“那么，谎言可以。”
谎言？
尚玫的身体在一瞬间轻轻颤抖了下，宛如被雷劈中般——他知道我做了什么！
她看见助理先生似乎递了什么东西给宋爸爸，接着，他就对她笑起来。而宋妈妈也跟在一边捂嘴而笑，站在一边的宋子午皱起了眉头。
他们要讲出我的秘密了！我不能让他们抢先，如果他们抢先了，宋子午会怎么看我！？
“我……”
她的声音还未出嗓子，便被宋子午打断了：“爸，别闹了，你这招骗得了她骗不了我。每次我带个女的回来你都这么说，这么多年了不累吗？”
诓我的？她紧紧地闭上嘴巴，看向面前的夫妻。他们脸上带着遗憾的笑容，显然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计谋没有成功。
“你这孩子，我哪里有每次都来这招？再说以前来的人，也没见你出声维护过，反而每次看着她们出丑。我这不也是为你好，想为你看看她有没有隐瞒什么嘛。”宋爸爸满脸委屈，仿佛孩子般，“你这次做得太傻了，你看她刚才那表情，明明有话要说！”
是错觉吗？尚玫发觉宋子午似乎在逃避她的眼光，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着与父母说笑。这样的情况在持续到吃饭时，更加明显了。
他知道我有事在瞒着他了……
中餐很是无味，至少对尚玫来说，和上刑差不多。虽然宋家三口讲话间不乏风趣与亲切，可是那严正礼谨的用餐礼仪，让她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好。
等她返回自己的房间后，只觉得全身脱力——实在太耗费精神了，更不用说她心中的那个芥蒂——他肯定知道了些什么。
不然他不会那般亲切，也不会那般关心她，虽然讲起来有点诡异，可是如果不是对她担心，他是绝对不会如此绅士的。他们之间是情人，但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大男人和小女人。她不需要他的照顾，他也不需要她的崇拜，他们之间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相处方法。
而她所想的则是——谁来给我一个坦白的机会啊！
他肯定会愤怒吧，会看不起她吧？想像他蔑视的眼神，她就想尖叫着逃走。她宁愿这辈子不要再见他，也不愿看他失望的眼神。
只不过这些事情都得暂且放在脑后了，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的巨响差点让她失聪。她把手机拉离远了几分钟，等声音小了后才拉回来道：“哪位？”
“我啊我啊，尚部长，大事不好了！”安吉拉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慌，“你在哪里啊？怎么今天没来上班？我们这儿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现在回不来，你先把事情跟我讲清楚再说。”
也许她镇定的声音起了作用，安吉拉喘了口气慢慢地道：“你上次说不是要把订单取消吗？就是那笔大的订单。嗯，她们确实取消了，而且说以后不再和这家工厂合作了。有人提前发售了那笔单子！市面上现在有同样的仿品当正品卖，而纽约之秋的限量正版还未发售呢！品牌那边气疯了，派人来查了，因为这批货全中国现在只有我们这边有正品，他们说肯定是我们这边流出去的！我们的法务部正在查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刚才我们几个知道这事都急死了，到处找不到你！你到底在哪里啊？”
听到这话，尚玫的脑中嗡得一声，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完蛋了”。不仅仅是关乎她的职业生涯，更是关于她与宋子午间的关系。
完蛋了！
她从柔软的大床上一跃而起，冲出房门看着明亮的走廊却又愣住了。四下打量没发现人影的她只得急慌慌打宋子午的电话，一接通，也不管他在干什么就大声说道：“我要赶紧回去！”
“怎么了？”他的声音不是从手机里传来，而是她的耳边，她转头一看，他正站在隔壁房门口一脸古怪地望着她道，“就在隔壁有必要打手机吗？”
她没有空去理他的调笑，急声道：“我要回纽约之秋。”
他一挑眉毛：“有急事？”
“有。”
“什么事？”
她张口结舌，愣在当场。他的身影突然高大了起来，阴影压过来令她想要逃跑。唯一让她还站着的原因，就是她不想面对他逃跑。然而心理上的愧疚还在不断地啃噬着她，令她时刻不安。
“私……事。”说出这句话很是艰难，可是她却不得不说出来，现在还不是时机，还不是说出来的时机。如果说一万次抱歉能换来一个好的坦白时机，她现在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尚玫现在已经一只脚踏出悬崖外，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第七章 所有的未来（4）
宋子午并没有再多问什么，打过电话后便示意她跟着。直升机稳稳地停在大厦的天台上，当她再次面对时，才想起一个可怕的魔鬼——恐高症。
上次是不知道就糊里糊涂上去了，可是现在她明知道前方有魔鬼，还要迎上去吗？直升机浆带起来的大风刮在她的脸上，带去躁热的风气。午后的阳光把她的影子缩成一小团，粘在脚下。她低下头，只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根本无力与周围的世界抗衡。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力的双手扶在她的手臂上，带着命令的语气令她逐渐平静下来：“别害怕，不用去想，只要在我身边，听我的话。你并不害怕，这些东西并不能阻止你的脚步。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我会保护你的，哪怕飞机失事，至少掉下去时，我会垫在你下面。”她看向他的脸庞，阳光在他背后，为他的剪影踱上金色的边缘，“不是笑话，如果真发生这种事我真会这样做的。不是因为特别爱你，只是因为我曾经这样承诺过。”
她觉得嫩芽从厚重的冰层之下破土而出，内心的冻土被汹涌的洪水淹没，从未有过清晰的、明显的感情大海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