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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宣说来接,到了打电话她再出门。葛棠想起姐姐交待的任务,收拾好就先下楼了。
在小区附近提钱时,葛棠看见百岁。刚下出租车,却没马上走,扶车门跟司机说话,估计是找不开零。葛棠喊他,扬了扬手里的钱夹。
百岁拿了够用的零钱,付完出租车费,直接往小区里走,余光不受控地瞄了一眼葛棠。看见她从提款机前离开,进了隔壁便利店,尾随其后的,还有两个眼神鬼崇的年轻男人。一个站在门口,一个跟葛棠走进店里。
百岁松了松领带,步伐未停,只把脚尖转个方向。
葛棠正弯腰在冷柜里选冰淇淋,跟着进来的那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胳膊刻意撞了她背包一下。葛棠回头看看他,把背包抱在怀里。
那人走出去,与门外同伴交头接耳。
葛棠排队结账的时候才发现百岁,“你买什么?快点儿,一着结了。”
百岁从酒架上取下两小瓶喜力,一桶口香糖,递给收银扫完条码。口香糖倒了一粒进嘴里,余下的留给葛棠,自己掐着两瓶酒先一步出门。
葛棠结完账出来,见百岁还没走,在门口台阶下边站着,嘴里咕囔咕囔嚼糖。葛棠想问他怎么不上班,没等张嘴,耳边忽地一阵强风,单肩挂着的大背包被人夺去。她反应很迅速,伸长手臂去捞的同时,拔脚准备开追,却被另一个迎面走上来的给挡住。葛棠急拧了身子想绕过他,就听有人扑通倒地,跟着是一声玻璃炸碎的脆响。
挡着葛棠的那人闻声色变,没等回头看,后脑勺被重敲。神智消失的前一刻,他想起了刚才拎着啤酒瓶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人。
葛棠只看见百岁跑过来,把手里的西服外套甩在她头上。
炸响再起,葛棠感觉有碎渣崩到手背上。蒙住视线的衣服一抓开,眼前横竖倒了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就在自己脚底下,葛棠下意识往后撤了半步。
百岁抹下溅在脸颊上的酒花,捡起掉在地上的米色帆布包,向葛棠招招手,“过来。”见她不来反退,迈一步上台阶,拉起她走到路边,钻进了一辆趴活儿的出租车里。
这场抢劫事件发生得奇快,被遏制的速度更快。出入便利店的人还没看清情况,门口就剩两个没知觉的家伙,满地啤酒瓶渣子。
葛棠拍拍背包上的尘土,低声说:“你跟我言语一声不就得了?动什么手啊?”
百岁说:“不赶趟儿。”回话也没看她,靠着椅背,十指交叉垫在脑后,脸转向另一边,看车外风景。
他进门就直接买道具,肯定早知道那两个人跟着她不怀好意,怎么可能来不及提醒?葛棠心想,怪不得葛萱总说百岁处事邪。不过这次毕竟是帮她平事,葛棠也没吭声,小心撕着被刮劈的指甲,瞥了他一眼。
车开到了路口,司机问:“咱往哪边走啊?”
百岁说:“直行。”
葛棠问他:“你这刚回来又去哪儿?”
百岁语气不耐,“那我原地等着人来做笔录?”
葛棠提醒他,“跑也没用,商店有监控。”
百岁轻嗤,“门口没有。”要不那俩货不敢下手,“再说监控也找我不着,顶多以后不去那边儿了,反正有自己家。”
葛棠顺势问起:“房子装怎么样了?”
“快了吧。”他答得含糊,上次去看,还是跟她一起回去的那次呢。明明是路过,她偏自作多情以为他带她认门,还替他讨了个便宜回来。想一想,不觉莞尔。
葛棠奇怪地审视他的表情,搞不清他是因为就快搬进新家,还是因为刚打完人而心情大好。
意外看到他腮上细细一道红,隐约分辨是血迹,葛棠试探地以指尖轻触,她记得那俩被砸的人都没见血。
百岁嘴角抽动,转过脸瞪着她,表情怪异。
葛棠转过身子,另一只手捏住他下巴,扭向光线明亮的地方。
百岁全身僵硬半秒,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乖乖配合,问道:“崩着了?”自己摸着伤处,按了按,没感觉某处特别疼,确定没有碎玻璃扎进去。
葛棠拨开他的手,凑近了仔细检查,“可能划了一下。”
她的声音好近,吐息似乎就在耳畔,百岁只觉胸腔猛烈一缩,心脏被挤得要炸开,脸上皮肤充血,热得压不住。倏地别开脸,生生拉开二人距离。
葛棠看着那道伤,他脸不疼,她却有点心疼,“知道拿衣服给我挡脸,自己怎么不躲着点儿。”
百岁粗声粗气道:“我又不是女的,那么护着脸像话吗?”一句话说完,脸更热。
他也很意外,动手前为什么会想到要挡住葛棠的脸,那么紧迫的节骨儿上多此一举,很容易遭人反扑。那家伙块头不小,正面冲突,百岁没自信占上风。
人一热,就会变得烦燥,言行举止也莫名其妙。
空调的冷风中,百岁刷刷刷摇下车窗,张着一只巴掌扇风。
司机从镜子里看他,“咱这都调到最低温了。”
葛棠好笑道:“百岁你不是不怕热吗?江哥说你那房子都不打算装空调。”
百岁话赶话地邀请她,“等我房子装完了,租一间儿给你吧,别跟江哥和你姐那儿搅和了。”
葛棠心动,但是她姐肯定不能同意。“再说吧,我过阵子可能就回东北了。”
百岁听到这话时,心里有种类似于抗拒反应,他不理解这是什么名堂,干脆把它强行压下去。心说她回去倒好,免得自己对着她,总感觉怪怪的。
没听见搭话,葛棠抬头看,愕然视及百岁满意的笑。
他似乎就在等她说出,这个回去的决定。
电玩城里,葛棠一口气端掉唐宣的七重堡垒,气得他一点风度都没有了,端枪指着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生说:“你就不能让着点儿我啊?”
葛棠举枪回射,“啪啪,啪啪。”
唐宣因自己被轻易逗笑感到郁闷,“不玩了。”
葛棠追上他,“我请你吃饭。”
唐宣侧目,“你过生日?”这小妮子仔细得很,从来不轻易请客。
葛棠吹着手心的汗,说:“突然想起来,到北京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请你吃过饭。”
轻描淡写一语,压得唐宣心情沉重,“你要回家了?”
葛棠点点头,“聪明,小伙子有前途。”
唐宣绕到她面前,迫使她停下,唤了一声小棠,便不知再说什么好。
他没有足够的力量,使她停下。
所以葛棠站住了,也只是一瞬,无声地仰头笑笑,拍了拍他手臂,与他擦肩而过,“走吧,我今天状态不错,好像可以喝点酒。”
结果她整顿晚餐都在喝酒,盘中一块上好的菲力已经发硬。
唐宣苦笑,“你不吃东西,咱直接去酒吧多好?”
葛棠严肃道:“酒吧是好人去的地方吗?”
不是好人去的地方,商百岁就有可能会去,她可不想再有什么邂逅。现在看到他,都能哭出来。
唐宣说:“棠啊,你喝不少了,差不多该撒撒酒疯了。”
葛棠噗哧一乐,凝了凝神,问道:“16,你特别特别喜欢我吗?”
唐宣说:“特别特别喜欢。”他故意模仿她的声音,仿佛玩笑,但眼底有着不加掩饰的认真。
葛棠问:“那我不喜欢你,你怎么办?”
唐宣说:“顺其自然呗。”啜了口酒,又补充一句,“你躲也没用的。”
葛棠摇头而笑,“我只是不喜欢你,并不讨厌你。”
百岁对她则不单单是不喜欢。所以她不得不躲,存在于别人深深的厌恶中,再待下去,人就没自尊了。
唐宣嘴里泛苦,“葛棠你何必呢?”
“就是啊。”葛棠皱着眉,孩子气地冷哼,“磕头碰脑的都是人,何必跟他费周折?”
唐宣抽下餐巾擦擦嘴,“我是说,你明明要哭了,何必非得勉强自己笑?”
葛棠振振有词,“哭多难看啊,谁不愿意自己漂漂亮亮的?”手机短信响,摸过来看了看,手机报里有天气预报,她话锋一转,“最近天儿都不错呢,16,咱俩明天看升旗去啊?”
唐宣不习惯早起,打着方向盘,哈欠连天。
葛棠说:“我来开吧。”
他摇头,“这边的路你开不了,太乱。”
葛棠嗤声道:“那回西直门桥底下,谁教你盘出来的?”
“那是你蒙得准。”唐宣看看她,“不过我真挺佩服你的,葛棠,喝那么多酒,睡这一会儿就饱了?我以为你会醉呢。”
葛棠笑道:“我是醉了啊,你把我脱光了扔进被窝里,我都没印象。”
唐宣哭笑不得,“你要有那印象才是喝出幻觉了。看你睡得倒塌实,我就怕你夜里吐起来,过去看看,小呼噜打得可匀称了。”
葛棠尖笑,“好啊你,果然夜袭了对不对?”
“谁让你不锁门,我以为这是给机会呢。”
“去你的。我是把你当君子对待……你家那折叠门,锁在哪儿了呀?”
唐宣大笑,“根本没有锁。就我一人住,加那么多门锁干什么?”
“一人住两居?看来美发这行业很抢钱呢,买得起那么大一间房,”拍拍真皮座椅,“车也不赖。”葛棠搓着下巴思索,“你不简单啊,唐16——”
唐宣斜眸瞥她,“我警告你别胡思乱想啊。”
葛棠嘻笑,“我什么也没想。”
唐宣伸手捏她脸。
葛棠惊呼,“看车!唐宣!”
突然蹿出的那部车,速度快得连颜色都看不清。
葛棠低喝一声,直觉地弹起身子,去帮唐宣打方向盘。
唐宣伸手将她按回椅子里,另一只手打轮将车头右转。
对面那车子丝毫不见减速,直冲过来。
车身一震,唐宣放弃方向盘,拉过葛棠护在怀里。
车向被斜撞了个正着,横着顶出去半米多,直撞到路中间隔离栏才停下来。右一侧反光镜刺破了玻璃,安全气囊弹出来。葛棠感觉唐宣把她抱得更紧,一只大手扣在她后脑上,没有剧烈疼痛,却有滚烫的液体顺着颈子缓缓流下。
震动停止,气囊挤得葛棠抬不起头。头顶是唐宣的怀抱,沉沉地压下来。
葛棠揪着他的衣襟,呼吸不安,“16?”她用力攀着他的肩膀,“你听见没有?16……”
葛萱接了电话赶到医院,在出租里就看到江齐楚的车,飙至医院大门口,下来的却不是他本人。车子随便停靠,不顾保安的喊叫,小辫子横飘进医院大门。
葛萱踩着两寸高的跟鞋追不上,徒劳地在身后喊:“百岁儿!”
百岁直觉收住脚步。
葛萱喘着粗气,问:“你怎么来了?江楚呢?”
百岁不答反问:“小棠呢?”
葛萱怔怔答不出。
百岁丢下她,抓了个护士问清楚位置,一溜地没了影子。
葛萱跟着他,晚半分钟到了急诊室门外。
葛棠坐在椅子上,后脑勺头发和肩膀上全是血。百岁站在她面前,半倾身,手在她后脑摸摸,抬胳膊按腿确定伤势。葛棠只是垂着头,不出声,任他摆弄。
葛萱知道百岁在外伤这方面是半个专家,也没打扰他。等他直起身了才问情况。
百岁说:“没大事儿。”
葛萱松一口气,在妹妹身边坐下,问她:“你和谁开的车?”
葛棠半抬了眼睛看她,哽哽咽咽几声,大哭起来。
葛萱把她揽进怀里,“别哭别哭,怎么回事?”
葛棠只一味在哭,手背上也沾了血,一抹眼泪全花了,整张脸弄得血泪纵横。
江齐楚来时看到的,就是姐妹俩抱着哭成一团的场面。百岁插着腰在旁边转来转去。不等他开口问,急诊室门开了,有人躺在移动单架上被推出来。
几双眼睛都望过去。
葛棠的泪止住了,喘气都不敢。
一只手拍上她的肩,葛棠抬头,收到睡凤眼里传来的安定信息。
百岁又轻拍两下,伸手拉起她。
先一步走过去的葛萱,看清了他,惊呼:“天哪,是唐宣!”
唐宣仰面朝天,脖子被石膏固定,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江齐楚与唐宣是半熟脸,略俯下身问道:“还好吗?”
葛棠惊恐地瞪着那张床,抽泣似乎也忘了。
百岁低骂一句,“你不能说话就眨眨眼睛。”
唐宣于是眨了眨眼。视线转一圈,落在葛棠脸上,咧嘴笑笑,“没事吧?”
葛棠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一副呆滞的表情。
大夫说:“轻微脑震荡,需要静躺,最好留院观察几小时。右手食指和中指不同程度骨折,已经做了紧急手术固定。其它都是皮外伤,处理之后没什么大问题了。你们哪位来给病人填下病历?”
江齐楚只好说:“我去吧。”
葛萱拉住他,“你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回头嘱咐百岁盯一会儿,跟着江齐楚去补办手续。
被护士推送去临时病房前,唐宣又追问一句:“怎么哭了?”
葛棠摇头,眼泪噼呖啪啦往下掉。
看得百岁很心烦。
chepter 7 事故的安排
车子被撞得极其惨烈,尤其是两侧车门,几乎已经报废。相对来说人还算幸运,伤势最重的是唐宣的两只手。这对别人可谓是不幸中的大幸,可对唐宣这种靠手吃饭的人而言——
用百岁的话说是:不如撞断了腿。
葛棠嫌他说话难听,却也不得不承认,难听的话往往都是实话。
升旗没看成,回家的计划也因这个事故延期。葛棠每天到唐宣家报道,帮着洗衣做饭,一直侍候到就寝。俨然一出无从报恩只得以身相许的经典剧目。
唐宣开始还窃喜自己因祸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