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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缎追得娇喘吁吁,确定自己力有弗逮,遂纤足一顿,“……看来……本小姐不出杀招你是忘了该如何侍候主子了是不是?”一手抚胸,一手挑发,悠待气息稍定,漫启嫣唇,“高沿城顺昌街上开茶铺的那位年轻壮实的后生,是谁的阿林哥来着?”
“小姐?”缬儿瞬前尚得意非常的小脸顿即一垮,“您怎知道?您……”
“如果你再敢多说那姓良的冷面呆瓜一个字,本小姐回头便从求亲的世家公子中给你选一门亲事,就以罗家义女的身份为你风光出嫁如何?”
“小姐……”小丫头乖乖粘了身儿过来,低眉顺眼,“奴婢不敢了,小姐您大人大量,别和奴婢计较……”
呿,欠修理的丫头!“快扶小姐我找个好地方赏花赏景,小姐我高兴了,兴许就不计较。”
“奴婢遵命。”
“给我骂三声冷面呆瓜是呆瓜来听听。”
“小姐……”
“不骂?”
“您适才还说,不准奴婢提……一个字。”
“小姐我不准你提,你自然不能提,现下我准你提了,你当然要提。骂!”
“……骂什么?”缬儿的眼角,偷偷瞥了某处花丛一眼。习武之人,对周围环境的觉察自是不同嘛。
“良之行是一只看着硌眼咬着硌牙踢起来硌脚坏皮坏瓤坏头坏脸的冷面呆瓜!”
“这……”眼角再瞥,再瞥,嘿……
见丫头无声,“缬儿,你的阿林哥……”
“良之行是……冷面呆瓜!”
也不去计较她含糊其词的省工减料,罗缎悠然道:“再骂三声。”
“良之行是……冷面呆瓜!良之行是……”见谅了,良二公子,您能不能成为我家姑爷尚未确定,但眼前人却是缬儿实实在在的主子,这骂,您就多听几回罢。
丫头代骂,主子开心。罗缎坐在花园内以竹编就的一截竹椅上,闲怡道:“其实,那只呆瓜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本小姐仔细想想,兴许哪天心血来潮,就当真会看上他。”
我要说很荣幸吗?某人翻个白眼。
“这样罢,看在缬儿你费心使力地为他说尽好话的分上,下一回本小姐见了他,给他两分好脸看……”
还真是……某人切咬牙根。
“说了恁多的话,本小姐口渴了呢,缬儿你快去替小姐我沏壶上好的大白毫来。”
缬儿小心翼翼,“小姐,您要奴婢走开?”
“不走开如何为小姐我奉茶?”
“小姐,您当真要奴婢走开?”需问清楚些,以防事后主子找茬是不是?
罗缎浸水葡萄般配美眸一瞪,“你这丫头,又想小姐我开杀戒?”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小姐,您且等着,奴婢告退!”去是去,但不会去远,嘿嘿,有好戏岂能不看……要不要,将纨素也一并叫来?
“百花香,百花俏,不及我镜内三分颜色妙。百花媚,百花妖,不及我闺中女儿容貌娇……”姐姐姻缘美满,满目姹紫嫣红,是以,罗家二小姐哼着歌儿,眯着眼儿,好不惬意。听见耳边微有花丛窸窣声,罗缎嗓儿娇软道,“乖丫头,这么快就将茶沏来了?这才对嘛,听话小姐我才会疼你……”
妙目张开,竟与一双清冷双眸盈盈一寸之间。
六
字数:1379
“你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罗二小姐惊愕中,跌下竹椅。
而良之行依然那副清冷形貌,由上而下俯视地上人儿,“原来你的舌头也有打结的时候?”
“……你舌头才打结……”罗缎醒过神来,蓦地跳起,来个先发制人,“冷面呆瓜,你突然冒出来作甚?成心吓本小姐是不是?”
是又如何?“本人还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不吓你,“从此路过,见着做客本府的罗二小姐,总要打声招呼。”
“你从这里路过?你方才在……”罗缎关心的是,他方才是否听见了自己和丫头的调谑之语。
“方才?”良之行挑手一指至多十步之外,“本人就在那丛花木之下。”
“……你就在那里?你在那里做什么?你堂堂良府少爷,蹲在那地方……”
“取药。”良之行好心解惑,“牡丹花根可入药,本人适才在观察那株牡丹的长势。”
“谁管你……”看牡丹还是芍药!罗缎妙目游移,“那你有没有听见……”
“听见了。”
“……听见什么?”
“一只小野猫,嗷嗷叫得甚是嚣张,甚不讨喜……”
“冷面呆瓜,你……”罗缎火蹿半路,赫然想起对方亦未点名道姓,自己何必急着对号入座?“那只能说明,贵府风水宝地,猫仙猫神的各路神仙聚集,不然,怎能娶了我姐姐那样天仙般的媳妇?连带的,本小姐也迂尊降贵,到你这府上走了这么一遭。”
这小女人,当真不好对付呢。“罗二小姐,令姊或者是神仙般的人物,但那只小野猫可不是。牙尖齿利爪锋,端的是一只不易驯服的小野猫,在下为了驯‘她’,好不头痛。不知二小姐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呢?”
“冷面呆瓜,你就安安分分做一只呆头呆脑、表情木讷、言语乏味、举止迟钝的呆瓜罢,野猫还是神仙,都和你这只呆瓜无关……”
“无关吗?”良之行上前一步。
“你你你……要做什么?”罗缎看见了对方清眸内两簇暗火,心头一凛,退后问道。
之行撇起浅笑,“怕了?”
怕?罗缎大嗤,扬首挺胸,“本小姐怕你……”
之行及时俯首,将那朵惹了他许久的嫣色桃瓣撷入口内。
咝。不远处树上的缬儿和纨素瞪大了四只眸儿:自家小姐被人吃了豆腐?那她们这些保护主子的丫鬟要不要管?可是,那个登徒子不是旁人耶……
“你们两个,下来。”
呃?树上两人低头一望,大小姐?自是半点声也不敢出,乖乖滑了下来。
“纨素,去绣坊打理你的生意。缬儿,到那边小路旁等你家主子出来。”
“喔。”
“那二小姐……”
“依她的脾气,没有呼救撕打,你认为是什么?”
“喔,奴婢们明白了!”
打发掉两个丫头,罗缜回首望一眼花海内依然纠缠的那对少年男女,含笑撇步。这桩好事,看来在望了……
“冷面呆瓜,你……”
放开了怀内佳人,良之行掉头匆匆疾行。
“喂——”本有一通冲天怒火要爆发的罗缎傻了须臾,旋即更是怒不可遏,大步追了上去,“冷面呆瓜,你当本小姐是什么?你说要轻薄便要轻薄,轻薄完了掉头就走,你想让本小姐怎么修理……噫?”举起的粉拳窒在当空。
良之行掉转方向,走得更是匆匆又匆匆。
罗缎却不再追,立在原处,眨了眨乌黑灵透的眸,抿了抿愈发娇艳的嘴,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冷面呆瓜他太宝了罢?
居然,居然有男人能把一张脸红成那般模样……哈哈……是谁在非礼谁啊?哈哈……
六
字数:1072
“冷面呆瓜,冷面呆瓜,你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自花园被吻,罗二小姐的为客生涯多了一项乐趣——找人,到处找那个强吻了自己以后却害羞得天人共愤的男人。
“冷面呆瓜,冷面呆瓜……”
“这是谁家没模没样没形没状的女儿?一个女儿家大呼小叫地来来去去,这家教都放哪里了?还是压根就没有家教?”
罗缎蹙挑蛾眉,明眸斜睨坐在百草园茅轩里的妇人,“这是哪家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妇人?一个老女人堂而皇之地坐在别人已经不让她出现的地方,志气都哪去了?还是压根就没有志气?”
良二夫人拍案而起,“你这个小蹄子,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罗二小姐双手抱胸,“你这个‘老’妇人,我为何不敢这样对你说话?”
“你……”良二夫人目眦欲裂,指叱身后两个丫头,“你们两个,还不去给我撕烂这个小蹄子的嘴?!”
从小蹄子姐姐那边受来的冤枉气,非要还到这小蹄子身上不可,大不了事后再将过错向下人身上一推,能奈我何?
罗缎静立未动,桃花面上笑晏晏却寒恻恻。良二夫人两个随身丫鬟向前行了几步,却不敢再有冒犯。前车之鉴,她们岂会不知?自家主子这是又将自个往险路上推啊。真要依了她的话行事,回头少夫人指不定会怎样治她们呢。再说了,这位小姐单是看上去就不是善茬,而且人家身后也站着个丫鬟。她们……
下人的踟蹰不前,良二夫人看在眼里,亦明白在心里,张口骂道:“你们两个奴才,还不快点!你们难道不怕我打死你们?”
“夫人,她是少夫人……”
啪!啪!两个丫头脸上,各挨了一个狠掴,“去!”
两个丫头忍住哭,出了茅轩,“罗二小姐,奴婢求您向夫人赔个不是……”
呿。罗二小姐对这副可怜状却不同情,别以为她不知道,之前姐夫受了这些人的多少暗里欺负。如果不是怕了姐姐,这两个人怕早已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哪还需挨上这两个耳光?“你们要替你们家主子出气是不是?”
“罗家二小姐,奴婢们……”
“好,本小姐就成全你们。”纤足一抬,其中一人的身形已经倒飞出去,不偏不倚砸上了轩内喝茶的良二夫人。后者本以为好景在望,捧好了茶准备悠闲观战,不想突来重物,兜头砸下,遂椅翻人倒,滚作一团。
罗缎沾沾自喜:喝哟,罗二小姐师自自家丫头的拳脚功夫虽称不上精通,但用在此时绰绰有余。得意哦。
“发生了何事?”
冷面呆瓜来了?二小姐眼珠一转,一个箭步蹿入轩内,将良二夫人扯了起来,双手在其身上一气抚弄,“呀呀呀,良二夫人,您怎么跌倒了呢?您说您也不小心一些,您看看,您这身上茶茶水水的一大堆?痛不痛?痛不痛?”
七
字数:1374
“冷面呆瓜,如果我爹娘始终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不怎么办是怎么办?”
“就是不怎么办。”
“……”
这是近来良家二少与罗家二小姐常有的对话。每当此时,不远处翻草除虫的良之愿和缬儿都会听得昏昏欲睡,哈欠连连。
当父母为避债责撇下一对弟妹远走他乡时,良之行便认为自己再也没有留在那个地方的必要了。
大哥有了大嫂,便有了一生护他爱他的人,他想,他也要追寻自己一生所爱去了。对罗缎这个刁钻丫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一见钟情,或者是何时动情。但在有一日忽然发现,那明眸皓齿、唇嫣颊红已成自己心头之重,再也无法割舍之时,已经用情太深,痴迷难返。而他,从来就不是会坐在原地等待缘分上门的人。于是,放卸良家重担,放弃万贯家产,远涉千里,抵达玉夏,追爱而来。
罗家二老因着大哥,对他这个昔日颇中意的女婿人选已然设禁,首遭探访,即被拒之门外。于此,他没有一丝急躁:既然恁远的路都走了,还怕罗家这道门槛吗?
落脚客栈时,之愿自包裹里发现了宝通号通存通兑的十万两银票。想想,肯定是临行前大嫂放进去的。他行前只带川资,原是打算到此后先设摊行医再思后路。如今既然有大嫂的美意,他便索性买下了一家店面,进购药材,坐堂开诊了。
之行的远路到来,罗缎可谓惊喜非常。两人虽早有鸿雁传书,情愫暗递,但由于双亲对姐夫的排拒,又因为他那个刁悍母亲,她对两人的前景一度迷茫。他现身自己眼前,那份重要不言而喻。那样的刹那,所有迷茫迟疑一扫而空,她明白,自己此生已非这个男人莫属。
“冷面呆瓜,明天河州府的李家会上门提亲哦。”
“嗯。”
“李家的公子不仅相貌堂堂,且文武双全呶。”
“嗯。”
“而且听说他们为了到罗家提亲,特地从中原买了最新的纺织术书籍,作为向我这个最擅织的二小姐的求亲之礼,投我所好,够有诚意罢?”
“嗯。”
“还有哦,李家……”
“你很吵。”
“……哪有?冷面呆瓜,你有胆再说一次!”
“你很吵。”
“呀呀,你好……”
下面的场面,俯在近处草药丛中的缬儿与之愿百看不厌。
“缬儿姐姐,之行哥哥为何总喜欢吃缎姐姐的嘴?”
“哎呀傻丫头,情情爱爱中的男女都是如此。再者说了,我家小姐漂亮得像一朵花,哪有男人不喜欢的?”
“可是,之行哥哥不一样。因为……我娘的缘故,他一向不喜欢女子,说女子太吵太闹。因为这个,他连丫头都不要,衣物都是自己动手清洗。对他来说,女人和瘟疫差不多。”
“哦,还有这种事?”那么,这位冷清的二少爷碰上热闹的二小姐,还真是冤家路窄。月老手中那条线,蛮顽皮的哦。
“我娘曾想让两位表姐做我的嫂嫂,两个表姐在之行哥哥面前,比小猫还乖,但他往往几句话就把她们给窘得哭起来。但这个缎姐姐会骂人,会吵人,会凶人,他怎就那样喜欢?”
“这个嘛……”就是各花入各眼,姻缘最无理了罢?
“啊,我明白了。”之愿忽然颔首。
“噫,你明白什么?”
“因为之行哥哥每次吃完缎姐姐的嘴,缎姐姐就会乖好一阵子,所以,之行哥哥才会百吃不厌!”
“……”缬儿难置可否,只嘿嘿傻笑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