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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春-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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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愣神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呀,烟花!”不用回头,萧满伊也知道是南霜。
南小桃花这日精神焕发,负着手悠哉乐哉地来到萧满伊面前,左瞅瞅右瞧瞧,才慢条斯理道:“烟花,你今日精神不济。是丢了银子,还是丢了魂?”
萧满伊闻言,发自肺腑叹了一声,说:“桃花,你不知道,我今日觉着要长年喜欢个人,可真是个敬业活计,保不准哪日一时不查就变了心。”
南霜额上的青筋跳了几跳,颇为警惕地瞧着萧满伊,问:“变给谁了?”
萧满伊满眼惆怅地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不言语。
南小桃花打出生以来,头一遭全身汗毛立起,她默了一默,复又上前,苦口婆心地劝道:“烟花啊烟花,桓公子的皮相,自是好的。可是我昨日查得,他与我实乃同道中人,好皮相下,皆有一颗污秽不堪的心灵。我瞅着你是良善之人,切莫被表象糊弄了去。我思忖了整夜,痛定思痛才决定牺牲自己,为民除害。”瞧见萧满伊颇为纳闷地看着自己,南霜复又义正词严地补充道:“即牺牲自己,收复了桓公子这祸害。”
在南小桃花颇为跳脱的逻辑中,还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个概念。
是以她认为,对穆衍风情根深种的萧满伊若要变心,定然是变给了温润英邪的桓公子。
当然,南霜更不明白此刻心中惶恐,源自于危机感。她苦口婆心地劝了萧满伊一番后,又拿出了些许风度,说:“我瞅着你是着了他的道,等哪日你瞧见他采阴补阳的污秽嘴脸,你便也悟了。”
萧伊人被南霜绕得是晕头转向,愣怔了好半晌,才将她最后一句话琢磨清楚,接了下去:“也谈不上什么污秽,衍风与杜年年是两情相悦。他如今不喜欢我喜欢上别人,也不能怪他不敬业。着了道便招了道吧,跟于桓之又有何干?反正都是我心甘情愿喜欢衍风的。”
这回,又轮到南霜愣在原地。
好半晌,她忽又拍了把脑门,喜道:“误会,全是误会呀!”
萧满伊恻恻瞧她一眼,说:“哪来这多误会。你甭安慰我,我看得出衍风心里将杜姑娘牵挂得紧。”
话到此处,南小桃花也意识到方才是自己敏感了些,复而她又有些歉意,安慰说:“穆大哥牵挂杜姑娘,不过是因为杜姑娘晓得江湖上,是谁人在光复暮雪宫,因此才拼命将她救活。毕竟来年武林英雄会,各门派都有自己的算计,流云庄若坐不定盟主的位置,江湖必定有动乱。”
萧满伊听了她的分析,也觉很在理,但想到穆衍风,又不免气馁,说:“若哪日,我也能替衍风求得一点半点线索,能得他如此挂牵,即便命悬一线,也是值得的。”
这话,萧满伊不过随意念叨念叨。岂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南小桃花闻言敛眉沉吟一阵,忽道:“烟花,你可知道青青楼的楼主是谁?”
萧满伊听了一愣,却说:“你不提我倒也忘了。青青楼现在的楼主倒是位厉害人物,这戏楼本名不见经传。几年前,换了个楼主接管,招了昔日舞天下的舞姬舞生,请专人为戏曲添加新意,又大肆宣扬,倒真变成了闻名江湖的戏园子了。”想了想,她忽而又道:“对了,最咋舌的是这楼主,实际上是位年轻姑娘。”
南小桃花一惊,垂目喃喃道:“我听说花魔教的教主,也是位姑娘……”
萧满伊道:“什么?”
南霜扬头冲她一笑,却说:“没事儿,你不是说要帮穆大哥求一点半点线索么?我们隔日便再去青青楼瞧瞧。”
第42章 …
江蓝生作风一贯轻佻,为人又有些高傲。皇亲贵胄的身份,令不食人间疾苦的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这样一句话挂在嘴边——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是以对于钱财,对于权势,他总能端的镇定从容。
而事实上,人对于仁义与富贵间的取舍,远没有江公子哥这般泾渭分明。很多时候,唾弃钱财与权威,不过是上位者的消遣。
江蓝生在亲眼目睹的暮雪宫的覆灭时,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段民生疾苦,无奈何的经历,使江公子哥略有些收敛。他随父亲一路驰驱回了京城时,江父仍旧安慰他说:“灭了暮雪宫,实乃圣上的意思,却不想灭得这般惨烈。可若不这样做,也别无他法。上位者行事,切不可因小失大。孩儿你要谨记。”
小江公子默默咬着唇点头。
江父瞧见江蓝生的模样,哀叹了很久,回京后,还专门寻了南九阳一同借酒消愁。
他以为灭暮雪宫一事,自己不应当带着江蓝生一起。刚则易折,说的就是高傲轻佻的江蓝生。此类人个性太实在,极容易遭受心灵的创伤。
岂料几个月后,江公子哥又恢复了昔日轻佻,摇着白绒扇,将以前那句口头禅改成了“不用当风立,有麝自然香”。
他的精神境界,从“无我”放低成“自我”,从“大我”缩小为“小我”,却依旧自恋,依旧孤傲。
江父叹:“甚好甚好。”
其实江公子哥的性情是极倔强的,他若认定了某事,便会执着不懈地去做。
是以那年的江蓝生,闭关思索良久后,得出这么个结论:要挽回暮雪宫覆灭后所酿成的过错,此时还不是最佳良机。一来他尚还年少,无权无势,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江湖百年,历来消停一阵,混乱一阵,要插手江湖事,混水摸鱼来得最容易,就为这个,他也应当等等。
江蓝生一等便等了八年余。
是时晚夏,新封的九王爷喜闻万鸿阁与天水派结盟,南水桃花身携水镜之谜远嫁凤阳城,忽觉最佳时机已到。
江蓝生立马进宫向皇上请命,搪塞了南九阳与乃父,立马策马南下,赶往凤阳。
凤阳抢亲,暮雪宫光复,花魔教入土中原。
这些看似细细碎碎的小事,皆被江公子哥细细记录在小册子上。并每隔十日,便誊抄一份飞鸽传信给南九阳。
由于天水派的府内,养了几个颇为不淡定的人,江蓝生每每收到的回信,也千奇百怪。
如信笺一:霜姑娘出嫁万鸿阁被劫抢,桓公子出面,令其改嫁于穆少主。万鸿阁内,欧阳一家甚有古怪。
回信是几个龙飞凤舞的草书:苍天啊!桓儿出息了啊!风儿得此知己三生有幸啊!——于不举。
又如信笺二:玉山遇虎头山山贼,化名王七王九,实为花魔教人,疑似花魔教入土中原,不知何故。
回信是几个清秀潇洒的柳体:我家那小子又惹桃花了吧?——陶浅。
再如信笺三:江湖上疑似有人冒着桓公子的名目光复暮雪宫,苏州遇杜年年,为第三式修炼者。此女倾心于少主,少主心意不明。霜姑娘对少主与桓公子皆有好意,对我亦是。因而我以为,仍能努力将她娶进门。
回信是几个板正有力的颜体:呜呼哀哉。——南九阳。
这厢江蓝生将一叠回信收好,捋了捋衣衫出了门。他住在二楼,居高临下望见穆衍风的身影匆匆入了正房,想是去照顾杜年年了。
苑中风轻花静。池水畔有两人,是桃花和烟花。南霜一袭粉色衣衫,白色短袄,正绕着萧伊人打转。她边打转边说话,神色忽而喜悦忽而惆怅,跟台上的戏子似。
萧满伊满目沮丧,微微撅嘴,手里好拨弄着她的杏花链子,双眼恻恻地瞅着南小桃花。
后来两人又似说了什么,小桃花也不打转了,萧伊人也瞪大眼睛了。
两人似有所悟地说了一阵子。江蓝生忽闻南霜欢呼一声,拉着烟花便朝里屋跑去。
南小桃花与萧伊人摸下山听戏的事,江公子哥自然是知道的。那夜沁窨苑的丫头离萍,找遍了上下各屋。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江蓝生万万没想到,此刻南霜与萧满伊计划着的,又是溜下山,去青青楼打探风声。
因而他不过是摇头笑了笑,转着白绒扇,下了往正屋而去。
江蓝生敲了门却没人应,推门而入时,却见穆衍风双目失神地坐在桌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笑了笑,自桌前边倒茶边唤道:“穆公子?”
穆衍风一愣,这才回了神,瞧见江蓝生穿戴得很齐整,又不由纳闷问:“你这是?”
江蓝生持扇往桌上敲了敲,笑道:“苏悦镖局失镖,是因为水龙飞天玉失窃一事。我打算去苏州官府走一趟,也好打探些消息。”他顿了顿,又添了句,“毕竟水龙飞天玉,是宫中之物。”
上次于穆二人,南霜,还有江蓝生一起讨论过苏悦镖局一事。因为水龙飞天玉与五行秘宝中的化火符放在宫中一处,因而此玉的失窃,也意味着化火符不在宫中。
彼时几人的结论是,化火符到底在何处不可探究,但前有苏悦镖局护送水龙飞天玉失镖,后有苏悦镖局的小姐杜年年想方设法嫁入流云庄,这几件事之间一定有关联。
这几日,于桓之与穆衍风拼命将杜年年救活,便因为她是此时唯一的线索。而江蓝生此刻的法子,却是另辟蹊径。
失了宫中之物水龙飞天玉的苏悦镖局,不仅要跟托镖人做交代,更要向地方官府做交代。地方官府绝不会将苏悦镖局的说辞随随便便透露给平民百姓。然而,若是位高权重的九王爷去问,又另当别论。
穆衍风派人寻访水龙飞天玉的托镖人,是暗访;江蓝生亲自去苏州官府盘问托镖一事,是明察。
明察暗访双管齐下,加之杜年年可能的线索,才能得知化火符的下落,以及光复暮雪宫的阴谋所在。
穆衍风思索了一阵,敛眉拱拳道:“有劳了。”
江蓝生将扇子扬开扇了扇,笑道:“本来应当破晓前下山,方不易被人察觉,但想着我应来打声招呼。我向来瞧于桓之不顺眼。他亦一直与我有些芥蒂,便只好待你换了他,再过来与你说一声。”
穆衍风听了此言,愣了一愣,叹气道: “暮雪宫的事,也并非错在你,而朝廷亦未想到事情会突变至此。”
江蓝生眉目挑起,“呵”了一声说:“未想穆公子也以为那件事有些古怪?”
穆衍风抬目看了他一眼,又哈哈大笑说:“倒不论古怪与否,单是你今日助我流云庄,此恩情便改牢记。至于当年如何,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江蓝生是故意提及暮雪宫一事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探究穆少主的看法和动向。岂料穆衍风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一番搪塞话说得行云流水。
江公子哥又摇手扇起白绒扇,嘴角含着笑,心里却十分震动:穆衍风此人,越是接触,仿佛越不可测。他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对人随和友善。可每每逢了大事,心思机敏总能胜人一筹,镇定从容已有盟主的风度。
好半晌,江蓝生突然悠然道:“你与霜姑娘结为兄妹时,我很是不以为然。如今仔细想了想,觉着你二人性情为人颇有几分相似。”
相似在大而化之,亦相似在大智若愚。
江蓝生又问了杜年年的病情。穆衍风说是气血乱过几次,好在他与于桓之又渡了她内力,平息了下来。
穆衍风送江蓝生至门前,江公子哥似又想起什么,抬扇往头顶一瞧,转身笑道:“有句话忘了说。杜姑娘的伤势故而重要,穆公子如此照顾也是应当的。不过凡事环环相扣,也请公子在照顾杜姑娘的同时,切莫顾此失彼,悔之莫及。”
南小桃花离庄前,本想与于桓之打声招呼。
她在于小魔头的门前踌躇许久,终究没推门而入。南霜以为,她这朵桃花,是朵体贴的桃花,想到于桓之这几日颇为疲惫,兴许将将才睡下,便不忍心推门打扰。
是以南霜去寻了几个果子,用盘子盛了,放在于桓之门前。
她垂涎三尺地瞅了好一阵子,又溜回房,将前些日子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绿豆糕装了一个纸袋,又堆在果子旁。
有果子有糕点,南小桃花以为仍不算圆满。她又去膳房顺了壶桂花酿,去书房摸了几册书卷,从自己橱柜里抱了床棉被,齐齐堆在于小魔头的门口。
半个时辰后,于桓之门口,垒起了两尺高的丘陵,繁杂物什如碗筷,烧鹅,银碳,棉被,应有尽有。
南霜圆满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拍了拍手,抖了抖灰,寻了萧满伊下山去了。
习武之人,若门前有什动静,是绝对睡不着的。武艺高强如于魔头更是如此。
半个时辰前,于桓之正欲睡去,便听见门前有响动。南小桃花细碎似贼的脚步声,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区分出来。
于魔头原以为南霜找他有事,便耐着性子在屋里等。岂料那脚步声,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一会儿轻巧一会儿拖杳,就是不进屋。
半炷香后,他干脆坐起身子,挑眉瞧着门前身影。
一炷香后,于桓之披衣来自桌前,斟了杯茶,闲闲淡淡看着窗前人影跑上跑下。
过了好半晌,门口终于没了动静。于桓之这才开了门。一堆东西本是靠着门的,此刻失了支柱,轰然塌入屋内。
于桓之怔了好半晌,才一一将物什拾起,一件一件仔细地收入屋内,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待东西收完,他倏尔瞥到门前的一块木牌下压着一张纸。
他走去门前,拾起木牌,将纸展开一读,是哭不得也笑不得,上面写:“桓公子,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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