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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春-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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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呔了一口,说:“这问得是什么话?!”顿了顿,她又对于桓之道笑道,“小姐对姑爷可真好,将将生出来,便让人将儿子抱了给姑爷看。姑爷快些进来。”
于桓之尚在恍神,却已然被穆衍风拉进了正房外间。
则见一个丫鬟抱着个布团从屏风后绕出来,布团中,隐隐露出个小小的头颅。那小团子倒是灵巧,不过将将入了人世,便张着个眼睛四处乱瞅,沐浴在外间浓盛些的阳光中,竟抿了抿嘴像是露出一个笑容。
小团子的这幅神情,竟跟南小桃花有八分相似。于桓之看得心中发痒,半晌竟不得动弹。反倒是穆衍风,喜气上头便将那小团子接在手里抱入怀中,用手指挠了挠他肉呼呼的下巴,便冲动道:“小子,叫爹。”
这一刹那,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僵了。穆衍风愣了愣神,赶紧咳了一声,又亡羊补牢道:“小子,那个,叫我干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睛虚虚往于桓之一瞟。只见于小魔头僵着一张脸,面色铁青地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穆衍风再吞一口唾沫,连忙将小团子往于桓之手里一递,说:“来来,小于,瞧瞧你家小子。长得这般灵气,看来是得了你跟霜儿妹子的真传啊!”
于桓之听了此言,神色才稍作缓和。垂眸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团子,则见那小团子竟似有感知般,张着眼睛再四处瞅瞅,最后定格在于桓之的脸上,抬起小手腕晃了晃,没能摸到于小魔头的下巴,便咯咯发了两声,像是在笑。
于桓之心中又暖又痒,喉间哽咽的片刻,竟是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心里唯还惦记着一个人。他又小心翼翼地将小团子抱得更紧了些,抬头对穆衍风道:“我、我去看看霜儿……”
不料于桓之还未走到内间,屋外便风风火火杀来三人。转瞬之间,于桓之手中一空,便见得小团子已然在穆昭怀里。南九阳瞪大眼睛凑上去逗外孙,于惊远冷冷瞟了一眼,冷声道:“我的孙子,拿来给我!”
于桓之愣了片刻,却见穆衍风挠了挠头,对他道:“霜儿妹子才生了孩子,我不好去看她,你进去吧。”
99、第98章 。。。
正房内间。
雕花床榻便还立着三两个丫鬟,待于桓之进来,丫鬟们都低低笑了两声,屈膝说了句:“恭喜姑爷”便退了出去。
床榻刚被清理过,南霜身上盖着暖被,看见于桓之进屋,她侧头对他嘿嘿一笑,便支起胳膊想要起身。于桓之忙上前两步将她扶入怀中,下巴抵着她软软的发,默了一阵子,才喃喃唤了声:“霜儿。”
南小桃花在他怀里点点头算作应答,片刻又仰起脸问:“忆风呢?”
许是因为兴奋过了头,也不过此时,于桓之才忆起屋外那肉呼呼的小团子的名字唤作忆风。
他将南霜搂松了些,垂脸抵着她的额头笑道:“你早些养好,待明日你能下地了,我有个极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南霜是在第二天见到穆衍风的。
鄙视小团子在大床上蜷着,睡的云里雾里。南霜因精神好了些,便要出门走走。
这几日夜里都落雪,到了白日,雪便积起来。风吹过,屋外红梅花飞,南霜将将被丫头扶着出屋,便见得于桓之从前院走来。
她笑着招呼了一声“桓之”,可还未走几步,便僵在了原地。
于桓之身后,跟了一个紫衣人,剑眉朗目,英姿飒爽,是穆衍风。
“大、大哥……”南霜愣怔,难以置信地唤道。
穆衍风一笑,几步跨上前去,一边伸手要扶着南霜回房歇着,一边道:“霜儿妹子你也颇出息了啊,半年不见,便成了个做娘的人了。”
南小桃花咧嘴“嘿嘿”笑了两声,眨了眨眼,便不觉眨出泪星子。
穆衍风见南霜落了泪,便乐哈哈地将小桃花揽入怀中。
厚实温暖的胸膛,有风霜的味道:“霜儿妹子别哭,若要让小团子见了,定会笑话你。”
“小团子?”南霜自他怀中抬起头,复又望向站在他身后的于桓之,“你没告诉大哥忆风的名儿?”
“忆风?”穆衍风闻言亦是一愣,转而诧然地瞧向于桓之:“你家小团子叫什么名儿?”
于桓之清清淡淡笑了:“姓于,名忆风。”
过了几日,南小桃花身子好了些,于桓之放下心来,便趁着冬夜月明与穆衍风酌酒。
于桓之不好酒,却在这一晚多饮了几杯。他醉酒不上脸,也不多话,只是早早歇下罢了。
南霜虽才生过孩子,然身体倒恢复得好,见穆衍风将于桓之送回屋,便一齐伺候着于桓之歇下。穆衍风见状便嘱咐了两句,刚要走,却被南小桃花叫住。
屋内通了地龙,暖融融的。内间的炭盆燃的是银炭,悄无声息,却映得南霜一张脸粉艳更似桃花。
“大哥、这半年来,许是受了不少苦把?”南霜犹疑了一会儿,终是问道。
穆衍风一愣,顷刻抬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于桓之。
南小桃花会意,便跟着穆衍风去了外间。
浓冬季节,座椅上加了绒垫,丫鬟们沏了茶,给外间也燃了银炭盆。
南霜又迟疑了一下,便道:“我方才瞅见大哥的手上,有好些个冻伤。这半年……”她顿了顿,抬目怔怔地瞧着穆衍风,“这半年,大哥过得不好吧?”
穆衍风一愣,片刻却笑得温和。然而这笑容背后即便有融光暖意,也令南霜突生几分心酸。从前的穆衍风潇洒不羁,哪里会如今天这般,平添几分从容隐忍。
穆衍风伸手揉了揉南霜的头,莞尔笑道:“也并未见得不好,只是这半年的事,我爹不曾问,九阳叔也不曾问,小于跟不曾提及,反倒是你先来问了……”
南霜抿了抿唇,将茶水往穆衍风跟前推了推,又道:“桓之不是不担心,大哥你知道的,桓公子还有我爹爹他们,若心里揣了什么事,向来也就闷在心里不会说出来。”说着,她又讪讪笑了两声,“我却不一样,我包不住话。”
穆衍风敛眸看了看那递向他的茶水,水波轻晃,不禁令他心底一动。
片刻,他忽然道:“霜儿,我有点想满伊……”
南霜一怔,抬头愣怔地瞧着他,却见得穆衍风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水纹,又兀自喃喃道:“其实,不是有点……是很想……”
顿了一下,他忽又抬头苦涩一笑,弯腰撩开衣摆,将裤腿挽起来。
南小桃花顺势望去,竟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
穆衍风左腿的腿肚子有一道深而狰狞的刀痕,从小腿处向上蔓延。
“到这里。”穆衍风伸手往自己膝盖以上的两寸处比了比,淡淡道:“当时这一处的经脉被挑断了。”
南霜心底狠狠一疼,顷刻用手捂住了嘴,一滴眼泪便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穆衍风见状,伸袖替她将眼泪抹了,笑说:“我识得你以来,见你整日乐呵乐呵的,并未怎么哭过。这次重逢,却见你已哭了两次。人常说做了娘便会不一样,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南霜默了一默,才道:“我是没想到大哥的腿伤成这样。”
穆衍风一笑,又抬手揉了揉南霜的发,放下裤腿轻松道:“所幸后来也治好了,如今走路若不快,也没人看出我跛着,武功恢复了后,反倒更精进了些。”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南霜心里却晓得,彼时他左腿腿筋被挑断,武功几乎尽废时,是吃了多少苦头后才能有眼前的轻松自在。
南小桃花手指一颤,又因怕穆衍风瞧出自己的担心,便忙伸手去握茶盏,笑问:“大哥的腿,后来是怎么好的?”
穆衍风想起那些日子,觉得像一场梦,与自己顺风顺水的生涯格格不入。
当时天平山下的芳草地前,他已然中了一招体力不支。幸而欧阳岳吞了化火符,一旦驱动暮雪七式,亦隐隐有周火入魔之兆。
两人过招,惊天的剑气,如盘龙直上云霄,犹如飞瀑从九天而落。
势均力敌下,耗得便是两人的耐心。
却不成想,欧阳岳带来的那几人,并未被穆衍风伤尽。其中一人料得穆衍风在乎的是南小桃花和萧满伊的性命,心生一计便道:“掌门,我去追那两个姑娘!”
穆衍风听了此言,心神大乱,即可回身劈出一招,将那人斩于剑下。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欧阳岳趁着方才一个虚招,动作一变,倒提着金环,就在穆衍风脚踝处落环一挑,直接挑断了他的脚筋。
脚踝剧烈的疼痛让穆衍风闷哼一声。一时间鲜血迸溅,可欧阳岳深知,哪怕挑断了穆衍风的脚筋,他仍是个难缠的对手。
正当他预备离去时,穆衍风却以为他要去追南霜和萧满伊,竟不设防地提剑拦了他的去路。
欧阳岳心一狠,趁着这刻亦不避不挡落环击向穆衍风的左腿,一路往上,挑断他这一处的经脉。与此同时,穆衍风也将欧阳岳的左肩一剑贯穿。
两败俱伤,穆衍风登时就昏厥过去。待他醒来却是躺在一户人家。
可幸天无绝人之路,这户人家的主人本就会些医术,用柳枝替穆衍风续了经脉,又告诉他,想要让经脉痊愈,得去杭州寻一位叫“医老怪”的大夫。
当时的苏州城内,人人都对江湖的这场浩劫讳莫如深。无论是欧阳岳,萧满伊,还是于桓之,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无论穆衍风如何打听,都寻不到他们的消息。
伤筋动骨,需得百天才养好。而穆衍风离开苏州之时,也不过才养了七天。
辗转多日到了杭州。
谁成想那医老怪,果真脾气古怪得紧。穆衍风在外站了三日,他才勉强答应治他的腿。
“经脉可接,但接上后,每走一步,都有钻心之痛。除非你坚持过去,练好武功,否则你若难以忍受这痛楚,这腿即使不废,你今后若想再拿起剑也再无半点可能。”
这是医老怪为穆衍风医腿时所说的话。
那夜就着黯淡的烛火,医老怪在穆衍风左腿的伤口旁,又开了一道长而深的口子,将他破损的经脉挑了出来,又重新续了一根进去。两道腿伤缝合以后,便成了如今这般狰狞的模样。
可穆衍风在床上不过养了七日,便被医老怪赶下床去干活。
日后每走一步,左腿便有锥心刺骨之痛。
那时初夏,他亦不再是受天下武林人敬重的少主,而是寄人篱下的,连行动也困难的病者。
那些日子里,穆衍风白日便替医老怪干活。夜里强忍着疼痛,又将天一剑法的招式,从第一招重头练起。
有句话说得好:未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在盛夏到来时,穆衍风的天一剑法终于练到了第七重,左腿的疼痛也渐渐隐退了。
他知晓医老怪虽脾气古怪,但对自己,却如有再造之恩。穆衍风离开杭州前,便留□上所有值钱的物什,只带了两件粗布衣衫便上了路。
一路上,他四处打听萧满伊的下落,却无丝毫音讯。
所幸那一日,他在京城城郊,遇上了光禄寺卿的大公子,情急之下虽伤了人,但却因这个机缘巧合,才与于桓之几人重逢。
待穆衍风粗略地将这些日子的事情说完,南小桃花反倒笑了,她忽而道:“我知道大哥为何想烟花。”
穆衍风“哦?”了一声挑高眉头。
南霜道:“我觉着我也是这样,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便更知道了该珍惜什么人,该怀念什么人,该对什么样的人好。”
这时,屏风后似是一动,穆衍风回头望去,却是于桓之从后面绕出来,说:“有这种经历也是难得,你武功精进了不少,不如改日与我比比?”
穆衍风哈哈一笑道:“好,那就改日比一比!”
南霜坐月子,这些时日不便出门。于桓之因担心她,便常常陪在她身边。这两人,一人曾是风云江湖的小魔头,一人是声名远播的南水桃花。成亲后,日子却过得十分简静。
倒是穆衍风,每日除了练剑,便出门打听萧满伊的下落。
却说光禄寺赵卿的公子是在京城捡到的那冰丝盘龙剑穗,穆衍风顺藤摸瓜地去京城首饰斋一家一家打听,月余时日后,倒真有了下落。
说是京城的一家合钗轩里,有个姓董的伙计,也是夏天时,一路从苏州来得京城。
那时节,苏州因受舞林大会的波及,人心惶惶。这董伙计,本就打算去京城做生意,遇着这桩子事,便要提前走。
走前在渡口遇着一个漂亮姑娘。那姑娘听闻他是去京城做生意,当下也并未犹疑,便摘下腰间这剑穗给他,让他去寻京城天水派的大小姐,给她报个平安。
不想着董伙计,却在去天水派的路上,将这剑穗给弄丢了,一时间过意不去,便一直未找上门来。
说来也巧,这剑穗被赵卿家的公子拾到,辗转一番,虽晚了数月,又回到穆衍风的手里。
穆衍风又打听萧满伊的消息,却不想那董伙计目色暧昧地打量他两眼,说:“那姑娘自然是留在苏州城了。”
“留在苏州?”穆衍风眉心拧起,“为何?”
伙计笑道:“那姑娘是个实心眼的姑娘,说自己的相公是苏州人,所以她也得在这处安家落户,等着她相公回家。”顿了一顿,他又道:“官人你这么着近地寻着姑娘下落,想必就是她的相公吧。嘿你不晓得,你家娘子喜欢你可喜欢得紧,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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