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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半日后,婆娑方停了手,细细端详着,得意地掩着口笑,“总算是有点姑娘家的样子了。”
今朝平素苍白的脸色染了绯红,平白的添了点喜气,换上了茸黄嫩绿的衣衫,虽说不上是倾国倾城,可到底也添了几分烂漫娇俏之色。
这样一耽搁,赶赴盛宴的时候便迟了,整片桃林人声鼎沸,一边是英姿勃勃的少年,一边是含羞带怯的姑娘,更有来凑热闹的各种精怪们凑成一堆笑语喧哗,调皮的还未完全化成人形的小崽子在人堆里窜来窜去,一派热闹的锦绣风光。
今朝纵然不爱热闹,也被这气氛感染了,笑吟吟地看着桃林,每棵桃树上皆坠满了各色的花球,花球底下坠着写了姑娘芳名的名牌,更有疼爱自家姑娘的父兄们,还用了妖法变出了这个时节不会有的花骨朵,姹紫嫣红的争奇斗艳,简直比春光还要烂漫上三分。
婆娑趁着今朝分神,四下里一寻,果然瞧见东边一棵枝叶繁茂的桃树上坠着白色的花球,底下小小的一个名牌,写了今朝两字,这么素白的颜色,在一群姹紫嫣红的重蕊叠瓣中被埋没的十分不显眼。
今朝正看得入神,忽闻前方一阵起哄喧闹,婆娑立刻来了兴致,拉着今朝一把钻入了人群,入目所及,正前方一棵桃树上坠着茸茸的一团绯爪芙蓉,正是茶花精的花球,却有两个英气勃发的少年搭弓拉箭,箭矢遥遥地直指花蕊。
婆娑傻眼了,挤到茶花精身边,劈头就问:“茶花,这不是虎族的太子吗?三郎要和他比,这可是……”十分的不看好。
虎族太子一身劲装,猿臂蜂腰,骏马英才,踌躇满志的样子,相比起来,一身灰衣的三郎的确是不显眼,非常不显眼。
茶花精显然也很紧张,瞠大了杏眸,贝齿咬住柔软的唇,一瞬不瞬的盯着三郎。
虎族太子瞅了三郎一眼,率先凝神眯眼,食指一放,那箭如闪电一般迅疾的射去,“呀!”茶花精轻呼一声,揪紧了绣帕,在看到那支箭只射到了花球偏下时,又很快放松下来,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眉眼都舒展开来。
周围的怪惋惜了一番,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三郎身上。平日佝偻的三郎此刻挺直了身形,箭扣在弦上,“嗡”的一声,弓弦还兀自如蝉翼一般抖动着,那箭却早已稳稳地插在了花球的中心,不偏不倚,丝毫不差。
“三郎!”茶花精的惊喜神色掩饰都掩饰不了,早扑将了过去,一双桃花眼潋滟着直盯着三郎的脸痴痴的瞧,直惹得周围的观众笑声阵阵。
陆陆续续的,又有缤纷的花球被射中,成全了不知几对佳偶。那花瓣零散开来,锦重重的落了一地,今朝正瞧着茶花精与三郎,忽然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淡淡地说:“今朝,你这媒人倒做得不错。”
是泊玉,脱去了平日的轻裘缓带,短衫襟袖,衬得身段越发的颀长挺拔,可纵然一身英气,也掩不住那风雅俊秀的江南男子的气韵。
今朝瞧见泊玉,下意识的就要逃,被他轻轻一揽腰身,阻了逃跑的去势,往他那边搂了搂,又很快若无其事的放开,问:“为何躲我?”
今朝只觉得被他碰触过的腰身肌肤一片酥麻,越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垂了头,目光就落到了泊玉手上提着的一把弓上,她心里一黯,他这是,要射哪家姑娘的花球吗?也是,他游历人间多年,看惯了风月场,见多了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缠绵情事,便是在这里看中哪家千娇百媚的女儿,想必对方也是愿意的……
想得出了神,心里越发一阵一阵紧缩着痛,忽然远处一声大喊,震回了她的心神。
“今朝!今朝!”这喊声越来越近,是大大咧咧的迟桑,边挥着手边扑腾着朝这边跑,迟桑爱凑热闹,这样的盛会定然是少不了他的,跑动中一头银发在日光下灿灿的逼得人侧目,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今朝面前,大嗓门就嚷开了,“今朝,那边那棵桃树上有你的花球呢!”
“……”今朝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却眼见着泊玉负手缓缓踱到了那树前,看了看那花球,色若春晓地一笑:“今朝,这花倒确实像你。”
花球是春日里的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白花,一簇簇的再普通不过,偶有牛羊路过,低了头啃食,花瓣被啃得七零八落,碾作了尘泥,却没有香如故,确实是再平凡不过了。
早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精怪们听到了方才迟桑嚎的那一嗓子,朝这边挤了过来,窃窃私语。
“噫,这花球委实有些朴素了。姑娘家再喜素净,点缀一两点朱红还是要的。”
“这花球瞧着挺完整呢,怕不会又和去岁那虎妞一样吧……”
护短的迟桑哪里容得了别人这么说今朝,一双银眸里喷出火来,抢了旁边老实的一头牛怪手里的弓箭,咬牙切齿地拉紧了弦:“格老子的,哪个说我们今朝的花球没人射?老子这就让你们瞧瞧!”
弓弦弯成了满月的弧度,箭矢呼啸而出的那一瞬,迟桑却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射出的箭乱了方向失了准头,分明已朝偏离了今朝花球很远的方向而去。
“他奶奶的!谁撞老子?”迟桑已是暴跳如雷。
来人的面容上蒙了玄纱,看不清眉眼,手上提了一把弓,并不搭理迟桑,搭弓上箭一气呵成,银质的箭矢如流星一般,直往那不起眼的白色花球飞去。
二十
迟桑苦了脸,大叫:“不会吧!”
今朝心里一跳,正要暗中施法让那箭偏离方向,心念动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她只觉身旁一阵烈风掠过,定睛一看,泊玉眉目沉沉,手中黑色利箭早脱了弦,紧追蒙面人的银箭而去,那黑箭的速度极快,遥遥的追上了银箭,力道十足,笔直的剖开银箭的箭身呼啸而去,直射中花球的花心,震落了簇簇花瓣,软香洁白的落了一地。
周围人一阵静默,忽然爆发出喧闹,有调皮的孩子嘻嘻哈哈的围着今朝和泊玉扮鬼脸,伸了手讨糖果吃,泊玉眉眼俱是笑意,变出了花花绿绿的水果糖在手心,被孩子们一哄而上的抢光了。
今朝傻眼了,手还维持着术式的结印,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回头去找那蒙面人,只看到一片乌压压的人头,那人的身影是再也找不到了。目光又落到正在给孩子们分发糖果的泊玉身上,犹觉得如在梦中,可那黑色的箭,却分明又不是梦,大约是她瞪着泊玉的目光太过炙热,泊玉回过了头,朝她微微一笑:“你也要吃糖吗?”
他朝她伸出手,白玉一般的修长手掌中,掌心里一粒晶莹的糖果,把她当孩子一般温言软语地哄着。
今朝傻了,不过是再普通的糖果,可因为拿糖的这个人,无端端的就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所幸泊玉不像是要真心逗她的意思,很快便收回了手,望着那花球微笑:“今朝,我射中了你的花球。”
“啊?”今朝呆呆地反应不过来。
“我射中了你的花球。”他又重复了一遍,强调道,“我是特意来射你的花球的。今朝,我这个人,从来只知别人喜欢我,喜欢我的皮相抑或名声,却从不知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可真当尝到了,却略显得有些迟了。”
看到今朝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又笑说:“我当初若肯在你身上多用些心,今日你也不会如此惊疑。今朝,我迟了吗?”
夏季的暮色在天边燃成了一片火烧云,热闹了一天的众精怪伸着懒腰,笑语喧哗地各自回了家,桃林里便成了一片静寂。暮色中,有一个瘦弱的身影蹑足潜行着到了一株桃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的花球,上边斜插了一支箭矢,堪堪射中了花球边缘,不像是特意要射的,倒像是不知哪里意外飞来的流矢,貌不惊人的麻雀精左右瞧了瞧,伸出细弱的干柴一般的胳膊,掰断了那支箭矢,扔到地上跳着脚踩了两踩,咧开一口白牙,嘿嘿地笑得欢快。
婆娑偷偷地跟着今朝和泊玉两日,回来满面忧心,对长仪说:“好不容易把他们撮合到一起了,可这两个人倒好,哪里像个谈情说爱的样子,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小媳妇儿似的跟,话都不说一句,生生叫别人看着着急!”
长仪头也不抬:“泊玉看着温和,内里其实冷着呢。今朝又素来就是个不多话的主,这两个闷葫芦凑到一块去,你还想他们说什么?”抬眼瞄到狼后气闷的脸色,立刻抛了书去安慰,“婆娑,各人有各人的性子和处事方式,也许你瞧着不好,人家正觉得舒适呢!”
婆娑得空了就问今朝:“跟着泊玉你不闷哪?”
今朝侧了头仔细地想,半晌点了点头:“闷。”
尊贵的泊玉公子自小在手心里捧着长大,从来不是体贴人的性子。与泊玉一块儿走着,他步伐大,今朝步伐小,渐渐地他就走到了前边,留她在后面追着,拉长了一段距离后,他会忽然停住脚,转头等着她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再迈开步伐的时候就明显地放慢了脚步,牵了她的手慢悠悠地往远处的桑树、鱼池、菜花走去,一路依然沉默无言,今朝偷偷地觑他一眼,只看到他安然的神色,和脸上一层极浅极薄的绯红色。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更多的是沉默。他看书,她磨墨,墨石磨着砚,轻微的声音算不上悦耳,却一直熨帖到心里去,仿佛重又回到了千年前的相处方式,可千年下来,神兽也化作了人身,孩童也长成了姑娘,而彼时那个当做父兄来崇敬的人,也终于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陪伴她了。
泊玉也不是终日沉默的,花前月下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将娇小的她搂一搂,趁着月光薄稀,轻轻的吻着她的面颊,那吻算不得亲密的接触,不过如羽毛一般拂在她面上,可他如鸦翅一般的浓卷睫毛刷在她脸上,总引得她一阵战栗。
于是今朝笑:“虽然闷,可无声胜有声。”
妖界的节日众多,巴不得给每日都安一个节日的名头好有机会狂欢。女儿节过了几日后,便是半月节,是家家户户团聚的日子,狼族性喜独行,子嗣向来单薄,往日也就长仪和婆娑俩人一起过,今年算是热闹了,多了泊玉、今朝、迟桑三人,连素来严肃古板的长仪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喜色。
那头婆娑又皱了眉,嫌这鸡汤太腥,长仪堆起了笑放低了姿态,好言好语哄着她喝下一口,婆娑便娇嗔:“那你喂我。”
“咳。”长仪的脸黑了一半,瞄了瞄在座的另外三个人,面色十分悲壮。
“喂不喂嘛。”婆娑粉拳往长仪身上捶了两捶,莺啼一般软糯的声音立刻将铁血汉子也化作绕指柔,立刻舀了一口小心地吹凉了,伺候皇太后似的。又忙着替婆娑布菜,这样好吃,那样有营养,婆娑碗里的菜叠了小山一般高,他自己却没吃过几口。
迟桑看得目瞪口呆:“格老子的,你们平日就这么吃饭的?太膈应人了!”
婆娑眼珠一转:“可不是嘛,夫妻间可不都这样?”说着,眼睛往今朝和泊玉身上溜了一圈。
迟桑傻乎乎地顺着婆娑的眼神看去,看到今朝也正愣愣地看着他们,眼中有一丝羡慕。而那独善其身的泊玉公子端着饭吃得优雅,目不斜视地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迟桑心疼今朝,手忙脚乱地挟了一筷子什么菜放到她碗里,朝她讨好地笑:“今朝,你吃。”
唰唰唰,立刻有三道目光一齐盯牢了泊玉,看他作何反应。他总算是察觉了那几道灼热的视线,慢条斯理地放下碗,扫了周围一圈,问:“白泽呢?”
婆娑在心里扼腕,越发觉得这个不懂风情的泊玉公子白白长了一副好皮相,有气无力地答:“不知道。”
今朝也觉出不对来:“好像自女儿节那日后就没见过他了。迟桑,你总是和他玩在一处,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迟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抬起头口齿含糊地说:“老子怎么知道?他近来总是神神秘秘的,有几夜迟归,问他去干吗了他也不说,害臊地跟个娘们似的!”
还要说些什么,便被茶花的声音打断了:“今朝!”
茶花携了三郎,像是风尘仆仆匆忙赶到的样子,满脸焦急:“今朝,你们赶紧走吧。”
她越急越慌,说不出话来,三郎一边安抚她,一边说:“各个支持仙妖大战的妖族今晨发现他们的长老都暴毙了,与狐族长老一样的死法,他们觉得定是你们这些外人做的,蛇族已联合了狐族,誓要杀了你们给妖族报仇,趁着他们还在集结,你们赶紧走吧!”
迟桑一口饭噎在喉里吞不下去,伸颈瞪眼,半晌才缓过来:“格老子的!我们早晨谁都没出去过,怎么杀人?”
“有人看了尸身,并不是同一时间死的,有些已经死了好几天,可尸首一直没被发现,直到今日,妖族才找到了全部尸首。”
泊玉面色不变,当机立断站起身,一手扯过迟桑,一手牵了今朝:“狼王保重,所欠恩情,泊玉来日定当奉还。我们走。”
走出了狼族,妖界的大街上已是骚动起来了,胆小的妖纷纷关闭了门户,躲在窗后偷窥,蛇族与狐族的妖在街上四窜横行,双目赤红,已是妖化了,忽然有小妖发现他们,大叫:“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