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是提了笔,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地开了几副方子,当归、陈皮、白芍,说都是补气养神的。丹墀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也无法,便姑且信着。
药煎了来,今朝也不嫌苦,捧了药碗一口口地喝着,不咂嘴不喊苦,眉头也不皱一下。
“你倒是乖。以往扶疏喝药,总得一口药一勺白糖才哄得他肯喝,末了还要哭一番,仿佛是要让世人都知道这药的苦味般才罢休。”丹墀皱了眉在旁边看了良久,淡淡道。
“身子是自己的,药再苦也要喝。”
“可这药没用。”丹墀忽然戳破了那层纸,“你病,不过是因为仙气失了大半,这普通的药如何能治得了。”他忽然皱了眉似在回想,“几日前便听说妖王驱使了底下人上天入地地去找那些灵芝仙草,原来是为你熬成汤吊你那几口气。可我这修罗府可没有那些灵丹妙药,便是有,也断然不会用在你身上,你还这么尽力喝着这些药做什么?”
“我想活下去啊。”她抬了头睁大了眼睛,说得理所当然,“就算是普通的药汁,总有一些助益的。能补一点就补一点,我好不容易找到泊玉,总想长长久久陪着他的。”
“这倒是实话。你确实是个实心眼儿,若扶疏能有你这想法,不再整日想着寻死什么的,我便也安心了。”
“他会懂的。活着总比死了好,只要世间还有记挂惦念的人,那最后一口气总是不会轻易咽下。”她喝干了最后一滴,的确是不如从前在妖王府喝的那些药那么有效,妖王府的药,不愧是千年灵芝万年人参熬成的,汤到肚腹,好似一团暖气,熨帖了五脏六腑,是源源不断的精气,如今这药,喝了却与没喝一个样。
丹墀好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忽然看向窗外,冷笑一声:“你等的人来了。你也不必喝这凡间的药了。”
话音刚落,果然有神色慌张的小厮,一路高喊“禀”,一路跌跌撞撞冲进来:“王!妖王、妖王攻进来了!”
丹墀不紧不慢地祭出方天画戟:“几个人?”
“一个。”
妖界的王好身手,锦衣高冠长身玉立,单骑独闯,对着千军万马不慌不忙从容泰然,无人敢贸然近其身,一袭白袍上血迹点点,碧玉笛化作的秋水剑上粼粼剑光,分明是立于血泊中,却高洁如一竿修竹。
“好身手。”缓缓踱出的丹墀拊掌赞赏,“不愧是妖王。”
“诚不敢当。不及修罗王一人血洗我妖王府上下三千侍卫,这等魄力,渊自愧不如。”嘴里说着恭维客套的话,眼里却已是杀气冲天。
丹墀冷哼一声:“妖王此来敝府,是为那三千冤死的侍卫讨个公道?”
“自然。”颜渊似笑非笑,“修罗王来头不小,渊本无意与你为敌。然而我妖王府却也不是任你来来去去由得人欺负的,此番若不讨个公道,倒怕是兄弟们有怨言。”
“如何个公道法?”那边的修罗王也挑了眉,闲闲地问。
白衣乌发的妖王手腕一抖长剑一挥,挽出几朵剑花,甩落了一串血迹,说不出的意态风流:“不过以命抵命罢了。”
丹墀这才举目看去,血泊中横七竖八无数尸身,方才来报的小厮悄悄上前一步,附在耳边低声说:“王,折损了三千个弟兄。”
不多不少,正好三千。正与妖王府死去的侍卫数目相等,丝毫不爽。
丹墀挑眉看向那平日里放荡不羁没个正经的妖王,眼底露出精光来:“既然妖王公道已讨,那么丹墀就不留你了。”
“稍等。”颜渊反手一转,剑入剑鞘,又化作了一管吟风弄月的青玉笛,“还有一个重要的人,也是修罗王从我府里带走的,要将那人还我,那才是还清了公道。”
“是今朝吗?不错,她在我府里,可我不想放。”台阶上的修罗王闲得快要剔起牙齿来,十足一个漫不经心的样子。
颜渊眼神一沉,冰霜漫上了眉睫,双目隐隐泛起了红。
“呦呦呦。”丹墀吊高了眉头,“她欠我的尚未还清。这世上没有白吃的饭白得的钱,既要了我修罗界的宝贝,那便该一物换一物,丝毫便宜也占不得。如今这交易尚未了解,我怎么能放她走?”
“她的仙气已然不多,即便是全渡给了扶疏,也未必能救得回他一条命,这还不算还清么?”
“自然是不算的。”丹墀看着颜渊慢慢伸长的指甲和赤红的瞳孔,笑道,“妖王这是要妖化了么?我丹墀未必打得过妖化的你,也未必会赢,可要拖你的时间却是容易的,我们自然耗得起,可今朝却未必等得起。”
“她怎么了?”妖化的迹象顷刻间退得无影无踪,颜渊举步就要冲进去找人。
“病了。”一把方天画戟横亘于颜渊前,挡住了去路,“她仙气失去了泰半,我府里也没有你那些四海八荒寻来的汤药吊着她的命,再拖下去,大约是活不成的。可我不能放她走,放了她走,便换做扶疏命在旦夕间,颜渊,若你是我,你如何做?”
颜渊眼中瞳色明明灭灭,变幻了许久,一字一句道:“丹墀,你放了她,她的债,我来替她还。”
“你?”丹墀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你来替她还?”
“是。你我都知,上仙与修罗相克,渡仙气固然能救得了扶疏一时,却救不了一世。若有一个与修罗相近的族肯渡气予他,那方是正道。而与修罗相近的族,只有妖族。”
“你要渡妖气给扶疏?”丹墀越显惊讶,各界的王,精气是根本,若非万不得已绝不浪费一分半点,更有几族的王每月都要捕捉人间童男童女吸□血以补元气,眼前这妖界之王却主动提出要渡气予扶疏?
“哈!都是傻子!”丹墀失声大笑,“颜渊,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谈不上值得不值得。他既允诺了替她来还债,便从无后悔之说。不过是渡妖气,又何曾抵得上她三百年忘川水中过,三百年地府受刑罚,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她承过的苦,他也该受相当的痛,方对得起她万年来的追逐和思念。
“你是当真?”妖王的脸再认真不过,没有半点玩笑的样子,惹得丹墀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一言九鼎。”
这倒是,妖王说出的话,从未有失信过的时候,丹墀正盘算着,忽听颜渊又说:“我既许了诺,你该把今朝还我了。”
“哼。我怎知你要回了今朝后是否会反悔?”
颜渊徐徐抬起漂亮的眼睛,语气清冷而寡情:“你自然可以不信。你若不还我今朝,她顶多就是一个死。她若死了,我自然几世守着她的轮回;可扶疏本就是你逆了天命保下他的,苟且偷生已算幸运,若死了,便连轮回都入不得。你说,你该不该信?”
话已至此,再无不放人的理由,丹墀拍了拍掌,有侍女扶着今朝出来,本就是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衬得那没有血色的脸越发苍白了。
“今朝!”话音未落,侍女只觉身旁掠过一阵疾风,手中一空,方才还扶着的仙子早在了妖王怀里,虚弱地倚着他的胸膛。
“还望妖王说话算话,万不可失信于人。”丹墀冷眼看着颜渊施了妖法,将身上染血的衣裳换做了一身干净的白袍,这才爱怜地拿袖子替今朝擦去额头上的虚汗。
“自然。”怀里拥着今朝,头也不回的妖王走得潇洒。
妖王府地砖上的血迹已被冲洗干净,闻不到一丝血腥味,倒是燃起了香炉,嫋嫋地漫在室内,等着床上的人苏醒。
早趁她昏迷时又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了一碗汤药,算算时间,如今该醒了。颜渊坐在床边正掐指算,床上的人醒了,眨了眨眼睛,哑声道:“颜渊?”
他莹白的手指一颤,几经沉默,才平静了语气,笑道:“醒了。我正在算你几时醒来。”
“嗯。”她挣扎着要起身,他却忽然俯下身,将她抱了一个满怀,“傻子,你不知道逃吗?我若迟来几天,你还真打算把仙气都渡给扶疏?”
这拥抱太过结实,今朝挣扎了几番,才探出头来认真地替自己辩解:“不是我不想逃。你给我下了药,我施不了仙术,也没有力气逃。”
“你……”花好月圆的缠绵时光,也只有她会来煞风景,可毕竟人是回来了,活生生的就在他怀里,人道是世间百种娇媚万种风情,他却如今才知晓,何为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今朝,我以后……再也不去喝酒了。”喝酒误事,若不是被天府大帝灌醉留宿,又怎会经历这剔骨一般的痛。
四十六
妖界的节气如同人间,清明过后就是谷雨。如散丝的细雨悄无声息地随夜而落,第二日清晨推窗,正是柳枝经雨重,松色带烟深。
茶花精穿了绿蓑衣,手里挎了篮子,撩了素色裙摆跨进门槛,远远地就扯开嗓门喊:“今朝!”
“哎。”小傻子一边连声答应着,一边急匆匆往外跑,鞋子绊到门槛,少不得又是一个趔趄,身后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手圈住她柔软的腰肢往后一带,薄唇就贴在了耳边:“小心。”语气是十分的诚恳淡然,手掌却不见得有那么正人君子,故意轻薄的紧贴在薄薄的一层春衫外面,滚烫的热意惹得小傻子面红耳赤心慌意乱,刚一举步,左脚又缠到了右脚。
“呵呵……”颜渊心情大好,慢吞吞地跟随在今朝后头,远远见到茶花精,立刻垂眼、挑眉、负手,又是一个高高在上骄傲张狂的妖王,全然没有了与今朝相处时的温情。
“王。”茶花精见了颜渊,正欲弯腰行礼,主座上的那人不耐地挥了挥手,盛气凌人的一双眼朝她瞥了一眼:“来找今朝何事?”理所当然的气壮样子,俨然如同人间的丈夫,牢牢地霸占妻子的一切,不肯叫旁人欺负了她去。
“今日谷雨,人间风俗,这日要‘走谷雨’,走村串亲也可,只去野外走一圈也可,所以我来叫今朝。”茶花精顿了一顿,又把篮子上覆着的花布掀开,“这是香椿,谷雨时吃是最爽口的了,我想今朝大约是没吃过,所以就带来给她。”
其实不只是今朝,便是连在妖界活了六百年的妖王也没吃过。走谷雨这个风俗颜渊是听过的,亦有一些长老养在深闺的女儿邀他去踏青,泰半是羞答答的,间或也有豪爽大胆的冲到跟前来,一双善睐明眸盯着他不放,活像是要吞吃入腹似的,可不可一世的妖王哪里会将无聊的风俗看在眼里,四两拨千斤,轻轻巧巧地敷衍过去,将那些女儿家哄得柔肠百转,他自己却一个转身,照旧纸醉金迷,笑倒在温柔乡里。
茶花精是知道妖王素来的秉性的,知道他大约是不屑去的,因此也不在意,只等着今朝回复,不想今朝还未开口,平空里却忽然有人先开了口:“今朝,那我陪你去走谷雨吧。”抬头一看,那妖王正看着今朝,眉眼俱是笑意,好似酷烈炎日黄昏时的温情,柔软而暧昧。
于是便抛下了茶花精,施施然地搂着因为害羞而有些抗拒的小傻子迈出了妖王府。一路上春光无限,钟声、烟雨,油纸伞下一对对男女偷偷地看对方一眼,又很快羞红了脸,各自别开头去。若是以往,颜渊早该冷冷嘲笑起年轻的后辈,皱起眉叱一声“无聊”扬长而去,可如今,在这满城风絮中,看着身旁小傻子有些憨厚的笑容,才恍然觉得,其实……也并不是这么枯燥。
同来走谷雨的人并不少,三三两两地遍布了一个山坡,不远处的狐王一身黑衣独立于烟雨中,看到颜渊,调笑起来:“呦,颜渊,你这是在走谷雨?什么时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往西边瞧了一瞧。
除了川絮,又有旁人来凑热闹,隔着大老远,霸气虎王的洪亮嗓门就传了过来:“咦!这不是我今朝妹子么?你这是来走谷雨哪?来来,快到哥哥我的伞下来,保你有个好姻缘!”
更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沙棠,怀里搂了娇滴滴的美人儿,笑嘻嘻地加进来:“今朝,走谷雨走谷雨,无非是图个好兆头,替自己的姻缘求个好福分,这时可要好好选择这伴在身边陪你走谷雨的人啊,要是选个风流登徒子,这再好的姻缘也是蹉跎了……”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往颜渊身上飘。
风流登徒子的那个谁沉了眼,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这不识相的三个人,一张脸拉得老长,示威性地将今朝的腰又往自己这边搂了一搂,吊高了眉头,一脸幼稚的愤恨。
“风筝!”忽有人轻声地惊呼,惹得众人齐齐抬头往天上望去,那绵绵细雨已停了,露出绿稠稠湿润寥廓的天空来,几只风筝便趁着风势,悠悠地滑在天幕上,众人皆扬着笑脸指点着,说那只风筝好生逼真,那只风筝的颜色又鲜亮,正指点着,忽然有一只大黑鹰风筝,雄赳赳、气昂昂,气势汹汹地展翅而来,引得众人一阵交口称赞,于是那黑鹰愈发地张扬起来,不想正得意间,天边又慢腾腾晃悠来一只风筝,是通身火红的麻雀,赤羽黄嘴,亦是活灵活现。春季多风,忽而掠过一阵不大不小的风,便将两只风筝吹得近了,风筝线绞麻花儿似的绞在一起,远远看去,恰像是一只大黑鹰爪下抓了一只小麻雀,逗得地上的人轰然一阵大笑。
看官是开心了,风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