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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他当场斩杀的是好运,被他捉去玩儿的,那些个酷刑只怕你颜渊也未曾听到过。只怕到时,你妖界亦不能独善其身。妖中固然有该死者,可亦有心善的妖在世间从未伤过人,譬如那住在东街尽头老宅里的……麻雀精。”
五十二
后来就没有再听丹墀说起天师的事,修罗界的王忙着处理公务,成天见不着人,把个儿子丢在妖王府不闻不问,放心得很。
丹墀是逍遥了,可那个谁却苦闷了,沉着一双眼看着已然能下地的扶疏缠着今朝,跟藤蔓似的扯都扯不开,一张脸就黑成了锅底。
一旁察言观色的钱来伶俐地端上一盏茶来:“王,这是狐王前日里送到府里的铁观音,雨前新制的,您尝尝?”
颜渊一手接了茶来,却不喝,手指搭在被盖上慢悠悠地转着杯沿,眼却还死盯着扶疏与今朝。钱来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地叹一声“魔障”,正要退下,冷不防妖王忽然开口唤道:“钱来。”
“在,王您吩咐。”
“这样,你去找几个能干的人来,护送修罗太子回去,就和修罗王说扶疏思乡情切,再者身体也大好了,离了妖王府也无碍,所以本王就擅自做主将太子送回去。本王回头给你一个令信,你带着去选人,就这么着了。”
钱来瞠目结舌半日说不出话来,正不知该不该接,忽然横空里有人哈哈大笑,插话道:“颜渊,你堂堂妖王几时也如此龌龊,尽耍些小伎俩。钱来要是真去了,依我看非得被修罗王拨皮抽筋不可,你这主意可真损人。”
颜渊冷眼看去,正是沙棠,一脸看好戏的兴味表情,一把折扇摇得风度翩翩,转头对钱来说:“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与你们王有话说。”
看着钱来如释重负抹冷汗的背影颠颠地消失在了后堂,颜渊才转头打量着沙棠,打趣道:“啧,沙棠,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我府里刚得了玉泉酒,味道倒也清冽,不过前几日才派了小厮送去你府上过,那么你今日来可是为了川絮新送的铁观音?呵,不愧是猫,鼻子灵得很。”
沙棠摇着扇子笑眯眯地等他说完,这才慢悠悠地从袖中拿出一封请柬:“给。”
“这是喜帖?又是哪家要办喜事?这山花烂漫的倒也刚好是结亲的好节气。”
“我。”
妖王吃惊地挑高眉,一脸的不可置信:“你?”
与沙棠、川絮、暗陌几个是从小时便玩在一处的,几个小魔王个个都是不消停的性子,今日去偷狐族长老私藏的美酒,将老人家气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们几个却喝了个酩酊大醉,躺倒在乱花丛中;明日又觑准了时机偷偷尾随着虎族长老进了青楼,将好事中的一对男女抓了个正着,幸灾乐祸地看着长老的夫人提着自己相公的耳朵骂骂咧咧出了青楼,他们四个在后头拍着手笑。真要一一数尽这些小时做过的调皮捣蛋事儿,哪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只差没将妖界翻个底朝天。
再后来,孩子长成了男子,小孩子的稚气事儿是不做了,却玩起了风月。青楼楚馆勾栏院,每一家都有几个相熟的女子,不过一天半天的,身旁的女子便换了一张容颜。若要比谁更疯谁更尽兴,四个人谁都不输谁。彼时但凡家里有待字闺中的女儿的,父母无不板起了脸,语重心长地叮嘱一些“妖界好男儿多的是,哪怕找个老实普通的,也好过那四个人”“可别被他们的脸迷住了心智,那是靠不住的”云云,真真是薄幸名狂的纨绔子弟。
颜渊到这时还记得沙棠许多年前的样子。那日正好是暗陌生辰,酒楼里一场饕餮完后,带着薄薄的醉意,四人照例进了青楼,才跨进门,老鸨便笑开了花:“呦,四位爷,今儿高兴哪?咱楼里新来了一个姑娘,美得很,要不叫她出来给几位爷瞧瞧?”
姑娘的确是美的,媚态横生,柔若无骨的妖娆身段就往沙棠身上倒,沙棠哈哈一笑,随手一拉,美人就横躺上了他的腿。暗陌有些喝高了,起哄着要沙棠亲那姑娘,沙棠亦不推拒,薄唇衔了一粒樱桃,俯身就吻了下去,唇齿辗转间,一双手已从姑娘的酥胸移到了大腿,引得暗陌和川絮一阵叫好。彼时颜渊就在一旁看着,印象里只有那晚昏黄的灯光,姑娘身上茜红的薄纱,薄纱下雪白的肌肤,还有沙棠似笑非笑的唇。
便是这样的一个人,竟要娶亲了。
“怎么?很奇怪么?”沙棠笑笑问,“只准你颜渊浪子回头,却不准我沙棠收敛性子了?”不等颜渊回答,又兀自说道:“总有这么一天的。听说,川絮那边也提到成亲了,暗陌那边好像是要闭关潜心修炼了,前日里去看他,他对我说‘总要做些事情了’,呵,你、我、川絮、暗陌,迟早得承担起应尽的责任,你当我们能永远如同以前那般?”
颜渊沉默半晌,冲着沙棠肩膀就是一拳,笑道:“我一定去,新娘子是谁?”
“名字给忘了。”沙棠漫不经心地笑。倒是听族里的长老说过,说是几个长老为了这事儿吵了好几日,最后才万中选一选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姑娘出来,温婉贤淑,是极大方得体的,刚好能配上猫族的王,那想来名字大概也是差不到哪去的。
“你啊……”颜渊无奈地笑,“还是对她上点心吧。”
沙棠唰的收了扇子,抱拳一笑:“等到那日,恭候妖王大驾光临。”
沙棠走了以后,扶疏立刻跑了上来,眨巴着眼睛问:“沙棠要成亲了吗?成亲是什么?是不是就是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坐着大花轿,是不是还可以闹洞房?我也要去,我也要闹洞房!”
苦闷了多日的那个谁终于逮着了机会,立刻抬高了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扶疏:“你也要去?你如果答应回修罗界,我就让你去。”
扶疏眼珠一转,也不是好惹的:“你不带我去,我让父君带我去。”
“呵,这可要看主人家愿不愿意,我妖王愿意让你们来是一回事,主人家不愿意却是另一回事。妖界的婚礼,也断然没有让修罗界来凑热闹的规矩。”
扶疏便苦了脸,眼泪汪汪地看着颜渊,可任凭他软磨硬泡,颜渊就是不松口,于是便只能咬牙答应:“好。你让我去闹洞房,我闹完就立刻回修罗界。”咬牙切齿,一脸的忿恨。
于是得逞的那个谁挑高了眉笑得得意,一转眼看到今朝,却又立刻变作了柔情似水的模样,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今朝,你也陪我去。”
沙棠成亲那日,正是大晴天。妖界已有多年未办过像模像样的喜事,如今猫族的王成亲,请帖撒遍了各族,又在府外办起了流水席,不拘是谁,坐下便能吃几口,于是这一日妖界里有事没事的,便统统往猫族跑。
颜渊牵着今朝慢悠悠地下山来,分明是不短的路程,他却不用术法,一路赏景一路慢行。走了半日,见今朝有些喘,忽然想起她失去了大半的仙气,立刻后悔不迭:“今朝,我们还是腾云吧。”
“嗯?”今朝愣愣地看着他,妖和仙虽然不同,泰半的术法却是差不离的,真要理论起来,也不过妖界的术法更邪一些,却偏偏只有一样腾云术,六界中只有仙界独有,妖是断然学不会的,可颜渊却……“你会腾云术?”
“啊。”颜渊理所当然地点头,不止是腾云术,仙界的术法他一点就通,仿佛天生便会一般,“也许因为我前世是泊玉吧。”
正说着,猫族的地界已近在眼前。远远地就见沙棠的洞府门口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这边是川絮和暗陌,混在人群中嘻嘻哈哈;那边是茶花精和三郎,手牵着手也在凑热闹;更远的是扶疏,骑在丹墀肩头,仗着高处正兴致盎然地四处张望,他下边的丹墀看到他们,不过冷淡地点了点头。就连迟桑也带了麻雀精,远远地见到今朝,嘿嘿笑着挥了挥手,转头对麻雀精说了些什么,那麻雀精一张平凡的容颜就红了个透。
猫族负责接待的管家心思伶俐,远远地就看到了颜渊,立刻扯高了嗓子道:“妖王驾到!”
一声过后,众妖一阵骚动,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来,虽是低着头,眼睛却不住地偷瞄着颜渊和今朝,还有胆大的与同伴咬耳朵,议论这最近十分出名的今朝仙子。窃窃私语中,妖王高昂着头,目不斜视,牵着今朝的手握得更紧,一路走到沙棠面前去。
妖界的规矩,若是妖王来了,新郎新娘除了敬天地敬父母敬伴侣,还得敬一个王。立刻便有聪慧的侍女端上酒来,新郎官沙棠一身喜服,将平日放浪的性子收敛了不少,笑嘻嘻地看着颜渊端起了酒杯,却不是给自己,而是贴心地给了旁边盖了红盖头的新娘,然后才自己端了酒杯,似笑非笑道:“颜渊,愿你也有这一天。”说罢一昂头,一饮而尽。
喝了酒,婚礼便开始了,爆竹声声,入目望去,皆是大喜的红,梁上结的喜绸亦是红得晃人眼,众人祝福声中一对新人遥遥地立在大堂内,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气。颜渊好心情,拉着今朝也在流水席上坐下,猫族向来豪爽大方,便是做的菜亦如是,一色的白釉大海碗,肥嫩的红烧肉堆成小山一般,一条鲫鱼的鱼尾都甩出了碗外,虽是没有妖王府里那般精致,吃起来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正给今朝夹着菜,忽然一阵喧闹,有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而入,在新娘父亲旁附耳说了什么,便只听那边爆发出一声妇人的哭号:“我的辛儿啊!”
众人哗然,茫然四顾间交头接耳,善窥人心思的钱来也不等颜渊吩咐,早挤进人群中,悄悄地打听了,回来一五一十地禀报:“听说是新娘子的弟弟,将将才化作一个人形,早上来这边的途中贪玩儿,自个儿溜去人间了,新娘子那边正忙乱,也就顾不得他了。方才有小厮来回报,说是那弟弟被人发现死在妖界的雁门水畔,听说是……”说到这里却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觑了颜渊的脸色,才斟酌着道:“听说是人间新来的那个天师杀的。”
“格老子的,什么天师?什么玩意儿?”迟桑早带着玲珑挤到这边来,瞪大了眼睛问。
今朝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只听得迟桑冒了火气:“他奶奶的!他这个样子和那些吃人的妖又有什么不同?”
“的确是不好惹的。迟桑,你和玲珑小心点。”
“格老子的,他敢动玲珑?老子堂堂神兽还怕一个小小天师?”
这边正说着,那边新娘子娘家众人脸上已是一片哀色。纵然是沙棠,亦被这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沉默了半晌,朗声道:“沙棠谢过赏光来鄙人婚礼的诸位,只是事发突然,依我看,这婚礼便——”
“继续下去。”忽有一道沉稳的女声截住了沙棠的话头,正是那嫁衣加身的新娘子,不疾不徐地说着,“我嫁的是猫族的王,哪里有婚礼到一半却打住的规矩,若真如此,岂不丢了猫族的脸面,贻笑大方。今儿便是天大的事也得礼成了以后再说,礼官,继续吧。”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哽咽,却依旧是从容得体,果然是万中选一的识大体的女子。
喧嚣的锣鼓声便又再起,众人却没了方才的喜乐心思,面带忧色,纷纷议论着这天师。丹墀冷冷一笑:“我早说了,他迟早会向妖界下手的。”
颜渊正要说什么,那边礼成了的新娘却不入洞房,端庄地走至颜渊面前,一揖到底:“胞弟自幼顽皮,小打小闹不少,可伤天害理的事却是一件也未做过。今日不过贪玩去了人间,却不料冤死在天师手下,小女子斗胆,还请妖王为辛儿讨一个说法,也为妖界做一个主!”
语声朗朗清越,像是要直逼到颜渊面前来,众人便停了议论,多少双眼睛就将颜渊望着。素来不务正业的妖王一脸肃然,扬了盛气凌人的一双眼,众人面前一字一顿道:“本王定然将此事管到底。”
五十三
原是欢喜地去,回来时却全然没有了愉悦的心情。颜渊一径走着,想起丹墀带着扶疏回修罗界时在他身侧附耳说的一句话:“那天师不是普通人,虽还未查清楚,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他自然也是知道这天师的来头大约不小,这样高强的法术,这样嚣张的做派,活脱脱就像是天界的那位天府大帝……心里忽然一凛,妖王肃了眉眼,迅即地回头对钱来吩咐了下去:“派人去打听清楚那个天师的来头,前生做的是什么人,来世行的是什么事,查得越详细越好,但凡有些蛛丝马迹,便立刻回来禀报。”
见多了颜渊纸醉金迷夜夜笙歌,见惯了妖王脸上沾染上的金粉残妆,倒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雷厉风行的样子,钱来心里一跳,应了是转头就去办事。身后的人敛眉沉思片刻,却忽然又叫住了他:“回来。别的人不要多派,派了也没用。你只打发迷迭去,另外派几个人保护她——不拘有什么消息,即刻上报。”
妖中有善窥人心思者,名唤迷迭。原先不过是前朝皇宫祠堂里摆着的一只香炉,前朝鼎盛,香火延续了八百年,香炉也就受了八百年龙子龙孙的供奉,久而久之便成了妖。不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