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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收了笔,一张不大的纸,错落有致地布置着篱笆,茅舍,石桌,甚至砖瓦缝里的几丛青苔,画中的梧桐树下,两个人傻傻地相视而笑。
画中的美好景致就在眼前,颜渊想勾起唇角,试了几次却无奈地只能放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这欢欣喜乐中带着凄怆,无论如何也不完满。
风波过后的日子就显得分外的恬淡平静。一贯宾客满堂迎来送往的妖王府因为妖王的改邪归正清净了许多,妖王闲来无事便掌一壶清茶在廊下坐了,闲闲地看花开花落。季节的流转总是不经意,昨日还听那树上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好不热闹,今日侧耳一听,居然已是静悄悄的深秋了。
门外的今朝一脚踏进门来,看到院中的颜渊,不由得更加垂头丧气。
从容闲适的妖王朝她一招手:“过来——还没寻到法子?”
“没有。”走至颜渊面前,旁边便有一张椅子,像是专门为她而设,椅子前的矮几上,一叠瓜子儿堆的如同小山一般。
也不用颜渊开口,好欺负的今朝已动手开始剥起了瓜子壳,细碎的毕剥声中无精打采地慢慢道来:“师父也不知道救迟桑的办法——他之前分明说起过的,如今去问他,却只推脱说不知道,我看他就是不想告诉我。”
妖王是闲了,今朝却没闲着,上天入地地找让迟桑化成人形的法子,只要有些道行的神仙,她泰半问了个遍,要不是崇恩拦着,只怕直接上西天去找佛祖了。今日正好要去问东王公,印象里他之前曾经说起过救迟桑的办法,正侃侃而谈间却被颜渊打断了,因此才没有继续说下去;方才去问,这刚直的战神却闭紧了嘴巴,无论问什么,一概只说不知,真真叫人灰心。
想到这里,小傻子忽然开窍了,猛的转头盯着颜渊:“颜渊,当时师父要讲下去的时候,你为什么打断?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男人挑高了眉,神色十分惊讶,“我知道些什么?今朝,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我又不是天上的大罗金仙,善救人命。”
小傻子这回多了个心眼儿,狐疑地在颜渊那张脸上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男人不紧张不忙乱,嘴边噙着笑任她盯着瞧,手中一壶清茶茶烟正凉。
颜渊笃定的脸上掩藏的极好,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又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知道。”
小傻子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似放松又似失望,一瞬间变幻了无数细微的面容,半晌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若你骗我怎么办?”
“若我骗你,千刀万剐。”他依然是笑着的,十分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只不过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的过,转眼便又是深冬。固执的仙子不放弃,仍然天天上天庭下地府打探消息,初时颜渊还会劝两句,后来便不开口了,只冷眼看着她忙,像是笃定了她不会找到办法一般。
又过了半个月,便是小年夜。妖王府上上下下俱忙活了起来,做桃符写对联,给掉了漆的门刷上新漆,把府里府外角角落落都打扫一遍,细碎繁琐的活真要全部做完,也得花上好几天。今朝也搁下了替迟桑找办法的事情,随着府里的小厮侍女一同忙活。
于是妖王左脚刚一踏进门槛,便被那满目的红窗花红对联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再抬头看了看金光闪闪的匾额,确定的确是自己的妖王府,才把右脚颤颤巍巍地也跨进门槛,再左右看了看,居然连那门前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胸前都贴了一个歪七扭八的倒福,可笑至极。
怒气冲冲的妖王沉下脸来,冷冷地唤一声“钱来”,机灵的总管便屁颠屁颠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巴巴地跑出来,等着主人吩咐。
“这是怎么回事?都是谁弄的?”这一片俗艳的红,知道的人只当他颜渊是图一个过节的热闹气氛,不知道的人还当这妖王府是凡间的青楼,花红柳绿的好不喜庆。
“王,是今朝仙子亲手剪的窗花。”镇定的总管早有准备,还特意加重了亲手两个字的读音,一脸的泰然自若。
果然,方才还怒气腾腾的那个谁愣了一下,喃喃自语:“今朝剪的啊,挺好、挺好……”一边说着,一边举步走了进去,在门口刚撞上了正欲出门的今朝,两人一对眼,撞人的那个立刻低下了头关切地问:“撞到哪里没有?”
“没有。”她摇头,看着颜渊欲言又止,片刻才嗫喏着开了口,“那个,你今天出不出去?”
颜渊呆了一呆,下意识地也看着今朝,只见那双平凡的眼睛里慢慢地浮起一层悲苦,像是鼓足了勇气要去殉难一般将他看着。
颜渊鬼使神差地就想起去年那个他背着今朝偷跑出去与沙棠他们鬼混的除夕,回忆起他在风雪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妖王府,看到她在风中提了一盏半明半灭的灯等他时的情景,那时他裤腿皆备雪水浸湿,脚趾头几乎要冻僵,仿佛兜头被泼了一瓢冰水,没有一处是暖的,可他知道,纵然如此,也比不上她心里的冷。那么想来她是怕这一次他也要出去,才特意地问一问,却又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才会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接受下一次预知的苦痛,颜渊的心忽然就柔软了下去,带着愧疚点了点她冻得通红的鼻子:“我不出去。我留在这里陪你放爆竹。”
“真的?”小傻子的眼睛都亮了,抓着颜渊衣襟的手在微微颤抖。
“真的。”心里很酸,说不出是为今朝还是为自己,颜渊细细摩裟着她冰凉的面颊,俯下身去,额头抵着额头,彼此的气息就在鼻间萦绕,“我陪你。”
于是这个新年妖王破天荒的没有出去寻欢,而是留在了府里;亦没有各族的舞姬歌女和长老族王上门来,偌大一个妖王府冷清的很,小厮们闲来无事便一边搓着手一边聚在避风处嚼舌根,说今朝仙子真是好手段,把妖王这么一个浪荡子都治的服服帖帖;又说妖王和我们一起过新年倒是第一次,新奇的很云云,个个脸上皆是满足的笑意。
一片窃窃私语中,总管钱来懒洋洋地倚在门边,一边剔牙一边晒太阳,嘴巴都笑得歪到一边去:“这个年啊……”
六十三
屋外飞雪连天,屋内暖意融融。生性畏寒的狼煨着火炉一动也不肯动,撤去了所有下人,只笑嘻嘻地一口一个今朝叫得不亦乐乎:“今朝,给我剥瓜子。”“今朝,茶凉了。”“今朝,我想吃烤番薯。”一脸幼稚的无赖样。
也亏得那仙子老实,傻乎乎地任他使唤:“番薯?屋里好像没了,我出去拿。”还没等跨出门去,便被妖王拉住手,再用力一扯,不偏不倚刚好就跌坐在他膝头。
“傻子!”妖王一手箍住今朝的腰,一手曲起一指,轻轻弹在她的额头上,“这外面那么大的雪那么冷的天,我叫你出去拿你就出去拿?怎么这么好欺负,嗯?”
小傻子不懂反驳,傻乎乎地也不知道躲闪,任他指尖轻弹,皱了皱鼻头憨厚地笑。
“你……”妖王看傻了眼,更紧地箍住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去,含糊不清地呢喃:“这么傻……怎么会堕仙……”
“就是因为傻,所以执念深,放不开手中拥有之物,才更容易入魔。”回妖王府以后,也曾私底下去找过崇恩问今朝堕仙的事情,彼时崇恩圣帝便是这么回答他的,又竖起三根手指,一脸漠然,“她曾经堕仙三次,次次皆被我救回来。若再魔障一次,这天上地下大约也只有我佛如来度得了她了,你且好好地看着她罢。”说着,无情无欲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记不清是怎么回妖王府的,只觉得一颗心像系了千斤重的大石一般,连步子都沉重地迈不开来,满脑子都是今朝双目赤红疯狂的样子,心凉彻底。便这么恍恍惚惚回了府,远远看见那小傻子守在门边翘首盼望,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于是凉透了的心又慢慢地温热跳动起来,原先混沌的心智忽然间一片清明:堕仙如何,入魔又如何,她追了他守着他六百年,合该是轮到他来守护她了。
“什么?”今朝被他的气息痒得扭头去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什么。我说这一回沙棠他们倒识趣。以往每年除夕,他们几个少不了要上我府里蹭吃蹭喝,今年却学乖了。”回过神来的妖王一脸笃定,开口就是一个随意的谎言。
“他们都忙着呢。沙棠是有家室的人了,川絮不是说也要娶亲了么,暗陌又去闭关修炼了,所以才不来了吧。”小傻子看事情总是很单纯。
“也许吧。”颜渊口里敷衍着,心里却暗暗地啐了一声,忙?那几个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哥儿如果能收敛性子,过个几天忙碌充实的生活,那叫有鬼!那几个人还不是知道了他妖王如今改邪归正要守着今朝了,所以才不不识趣地上门来碰一鼻子灰。现下里指不定在哪家青楼里喝高了酒暗地里笑他颜渊呢,刚想到这里,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似的,妖王鼻子一痒,果然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冻着了?”今朝扭头关切地问。
“没什么。”他笑嘻嘻地捏了一把今朝的脸,打趣道,“是不是你在心里说我坏话?”
老实的傻子自然是涨红了脸连连摇头,颜渊笑着把她的脑袋固定住,按在自己胸口,思绪又漫了开去。也许也不一定,世事难料,他妖王都有这浪子回头的一天,也许他们几个哪天也会明白过来。
除去沙棠他们几个,妖王府平日的来客无非是各族与颜渊臭味相投的纨绔弟子,因此妖王收敛性子以后,这些人便也渐渐地在妖王府中绝迹了。偌大一个府邸便冷冷清清地无人拜访。平日里鞍前马后忙惯了的钱来忽然空下来,便觉得闲得发慌,这一日正靠着门打瞌睡,朦胧间忽见远方两个人影缓缓踱来,看着像是来客似的,立刻便一激灵醒了过来,撒腿就往颜渊书房跑:“王,来客人了!”
“嗯?”书房里执笔的妖王眉头一挑,冷冷地看着有些忘形的钱来,正要训斥,忽然听到门外一个女声笑道:“看样子妖王不欢迎我们呢。”
“青耕!”一旁磨墨的今朝闻言抬头,立刻欣喜地往门外跑去,快得颜渊都拉不住她,便已看到小傻子乐呵呵地在门外亲热的拉着来客:“青耕,父君。”
被忽略冷落的那个谁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将不满吞下去,起身迎客:“崇恩圣帝,九太岁。”
孤高清冷万年不理世事的崇恩是被青耕从天庭拉下来的。说是算算日子人间刚好是除夕,不如就去瞧一瞧这除夕盛况吧。又抱怨这天界冷冷清清十分无趣,讲起了人间的热闹繁华,舞龙灯、踩高跷、油炸的面人儿滚烫的糯团子,一脸向往的神色。一双眼里藏了万年积雪的崇恩竟也默认了,由着青耕拉着他眉飞色舞,眼中的积雪溶成了潺潺春水。
所幸这两人并不经常呆在府中,青耕对着今朝剪的窗花啧啧赞叹后,便拉着崇恩出了门,说是人间有集市,去瞧瞧热闹。青耕走了以后,今朝也站了起来,平空里变出一个柳条篮子来,将桌上的干果肉菜一碟碟往篮子里放,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你要出去啊?”将将送完青耕和崇恩,跨进门来便瞧见今朝的举动,占有欲极强的妖王垮了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好不容易把他们送走,只剩我们两人的,你出去做什么?”
手下不停,今朝头也不回地道:“我去看看玲珑。她一个人在人间太冷清,她本又是个喜热闹的性子,迟桑去了以后她就变了许多。我担心她一个人会出什么事。”
颜渊不及答话,忽然见今朝转过头来,盯着他问:“真的没有救迟桑的法子了么?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男人对上今朝的眼,一字一顿无比坚定,“真的不知道。若我诓你,千刀万剐。”
今朝点头:“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说着便挎了篮子出门去。
“你说谎。你骗了她几次?”门外今朝方走,崇恩便施施然地垮进门来,一语戳破妖王的谎言。
颜渊也不吃惊,复又款款落座,斟了一杯茶茗:“两次。”如此拙劣的谎言,明眼人都看得出真相,只有那小傻子蠢,心甘情愿地被他骗了一次又一次。
屋内无下人,妖王亲手斟了另一杯茶放到对面去,对着崇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怎么回来了?刚刚不是陪九太岁去逛集市的吗?”
崇恩也不客气,一撩衣摆在颜渊对面坐了,难得地眨了眨眼,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丝尴尬:“她嫌我木讷,让我先回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崇恩太冷,走在热闹的集市里,周围人群竟会主动避让;买东西时,便连那小摊的摊主都唯唯诺诺地不敢多讲,真真是扫九太岁的兴,于是便被赶回来了。
无论是从前的泊玉,还是如今的颜渊,都与这崇恩无甚交集。于是不熟悉的两个男人默默地捧着茶杯相对无言,安静了半晌,还是崇恩先开的口:“今朝心眼儿实,经不得别人骗,更经不得你的骗。”
“那我告诉她实话?告诉她如今的迟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