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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全四卷)-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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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十分严肃地道:“那说明鲁方几人之后再也没有机会接近极乐塔,那是为什么?因为在鲁方沉而不死的消息传开之后,王桂兰已经着手在追查水井之谜。”他一字一字地道,“王桂兰王公公在宫中日久,他在世之时侍奉过先皇,甚至见过慧太后本人,他要追查这百年秘史比之任何人都容易得多。他想必派遣人手探查水井,也发现了密室,见到了尸骨,也即刻知晓那是怎么一回事,为保密起见,他借口宫中清除冗兵,将这四人除了军籍,远远发配。王桂兰既然知道了真相,那么鲁方又怎会有机会再摸到水井?所以……”
“朕只是问你,为何凶手是刘可和!”衡徵提高了声音,“你当朕的话是耳边风……”
“皇上,极乐塔消失之后,刘秋明亦消失不见,那井下有两具尸骨,其中一具在密室床上,另外一具沉在井底——”方多病也提高声音,“那另外一具的身上挂有铜龟,铜龟背面写着刘秋明的名字!”
衡徵脸上变色:“那铜龟呢?铜龟在何处?”方多病一呆,那铜龟……那铜龟生得什么模样他都不知道,何况在哪里……
正在瞪眼之际,只见一物当空坠下,方多病反应敏捷一把抓住,衡徵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东西凭空出现,指着那东西:“那那那那……那是……”方多病将那东西往前一递,一本正经地道,“皇上,这就是铜龟。”
衡徵脑中一片混乱:“不不不,朕……朕是说这铜龟怎会……怎会突然在此……”
方多病正色道:“皇上圣明,自然有神明相佑,以至心想事成,皇上呼唤铜龟,铜龟自现,正所谓天命所归,祥瑞现世之兆。”
衡徵张口结舌,连退两步,半身靠在木桌之上:“啊……啊?”方多病翻起铜龟,铜龟肚上果然隐约可见“刘秋明”三字,衡徵认得那铜龟,那确是百官所佩,绝非仿造,当下脸如死灰。
“极乐塔如期垮塌,化为水井,身为监造刘秋明必然要被太祖皇帝治罪,所以他必须在当夜就取宝逃走。”方多病将铜龟放在衡徵身边,“他将珍宝转移藏匿在密室之中,结果珍宝尚在,刘秋明却失踪了,说明什么?”他一字一字地道,“说明——他已与井下那人同葬。”
“胡……胡说!”衡徵怒喝,方多病这是赤裸裸地指责慧太后毒手杀人,非但说她谋害那莫须有的男人,还说她谋害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朕的面辱及慧太后……”
“刘秋明的铜龟在此,他的尸身尚在井底。”方多病冷冷地道,“皇上不是要问我,为何凶手是刘可和?当年井下之事,刘秋明知道,慧太后知道,既然刘秋明都死了,纵然当年尚有其他知情之人,想必也早已化为尘土,那是谁能在鲁方之前潜入井中,看到那死人骨头?慧太后有儿子登基为帝,有孙子是当今皇上,那刘秋明呢?”
方多病阴森森地道:“刘秋明的儿子当然姓刘,叫刘文非,刘秋明的孙子也姓刘,刘家监造自古有名,当今工部监造刘可和便是。”
“刘秋明与极乐塔一起失踪不见,刘家自然着急,刘家想必对此事追查甚久,以刘可和对建造之精熟,出入宫廷之便,与同僚之交,都能助他拿到刘秋明当年设计极乐塔的那本手记。”方多病道,“拿到手记之后,他一看便知极乐塔是如何凭空消失,所以他拆下那些可能泄露机关的图纸,然后寻到地头,潜入水井,发现了井下的隐秘。刘秋明就沉在井底,井底尚有一具男尸,事已至此,他非但不能为祖父报仇,收敛尸骨,还必须小心谨慎地隐瞒真相,因为一旦事情暴露,势必引起轩然大波,朝廷动荡不说,刘秋明犯下如此大罪,刘家岂能幸免?”
“然后就发生了王桂兰将鲁方几人沉入水井之事,当时鲁方几人年幼无知,虽然见得尸骨,却只贪图珍宝,王桂兰将几人开除军籍,逐出京城,鲁方未能再度下井,刘秋明也就未再动作。不料十八年后,皇上将那几人招了回来。”
方多病看了衡徵一眼,叹了口气:“皇上要查极乐塔之谜,刘可和岂能不心急如焚?不知让刘可和与鲁方几人一起居住景德殿,究竟是皇上自己的主意,还是刘大人的主意?”
衡徵的脸色已渐渐缓和回来,初闻的震惊过后,各种杂思纷至沓来:“那是刘可和请旨,说那四人或许别有隐秘,要朕下旨让他们一起居住景德殿,他与王公公可从中观察。”
“不错。”方多病见他已经缓了过来,也不禁佩服这皇帝老儿果然有过人之处,“他是想从中观察鲁方几人十八年后,是否有人察觉了真相。”
“结果——便是他动手吓疯鲁方,杀死李菲、尚兴行?”衡徵此时说话充满疲惫,“可有证据?”
空中一本书卷突然掉落,方多病这次已经镇定自若,伸手接住,施施然翻开其中一页:“这是本朝史书《列传第四十五》,记载刘秋明生平,其中记载刘秋明严于教子,他的儿子叫做刘文非,《列传第六十九》,记载刘文非生平,也记载刘文非严于教子,他的儿子叫做刘可和。”
衡徵在第一次震惊过后,也已经麻木,那本书卷中还夹带一张白纸,方多病取出白纸摆放在那些染血的纸条之旁:“这是自那本《极乐塔》手记中拆下的白纸,皇上请看,纸质与这些纸条一模一样。刘可和与鲁方四人同住景德殿——”方多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住进景德殿的第一个晚上,有人在庭院的花园里悬挂了鲁方的轻容,又在轻容的衣袖上插入了一支玉簪,放下一张极乐塔的图纸——是谁能知晓鲁方带着那件轻容,是谁又知道那支玉簪本来插在何处?赵尺不知道,因为赵尺不会水,他没有见过井下的尸骨,不知道那支玉簪原本插在何处,更不可能有极乐塔的图纸。”
“即使刘可和是刘秋明的孙子,即使刘可和能够取得刘秋明的手记,那也不能说明他就是杀人凶手!”衡徵厉声道,“你可知你刚才所说的句句大逆不道,任何一个字朕都可以让你人头落地!”
“只有住在景德殿中的人才能盗取鲁方的衣服,同样也只有住在景德殿中的人才能知道当夜‘六一法师’要做法,李菲几人被王公公安排住在他处。而当夜李菲是如何到了那处树林之中的?他是何时离开别馆?为何赵尺几人竟不知情?谁能轻易找到李菲将他带走?宫墙外巡逻的禁卫军为何竟没有发现?是谁知道那片树林夜晚僻静无人?又是谁为了什么而将李菲割喉、又将那轻容硬套在他身上?”方多病昂首挺胸,“因为李菲看破了真相。”
“真相?”衡徵变了颜色。
“慧太后生子的真相。”方多病吐出口气,“十八年后,李菲脱骨换胎,岂是当年可比?刘可和吓疯鲁方,之后便去试探李菲,只怕李菲非但不识趣而退,反而要挟刘可和,于是刘可和一怒之下将他杀死,倒吊在树林之中,然后留下第三张纸条,用以恐吓尚兴行。”
“这仅是你一面之辞,并无证据。”衡徵咬定不放,若是认了刘可和是杀人凶手,等同认了刘秋明做过那大逆不道的事,等同认了自己与先皇并非太祖皇帝的血脉,这如何可以?
“简单地说,是一个能轻易拿到鲁方行李中物品的人吓疯鲁方,也是一个轻易能拿到李菲行李中物品的人杀死李菲,这两人留下相同的纸条,是同一个人。”李莲花对方多病传音入密道,“而杀死尚兴行的人,是一个知道他行李物品中藏有一件深衣的人,也是武天门外在尚兴行身边的人,也是吓疯鲁方和杀死李菲的人。能轻易拿到鲁方物品的人有:李菲、赵尺、尚兴行、刘可和——他们居住在相近的屋子里,表面关系融洽,十分熟悉。能轻易拿到李菲物品的人有:赵尺、尚兴行、刘可和。能知道尚兴行有一件深衣,尚兴行遇害时在他身边的人有:赵尺、刘可和。”方多病依言照念,幸得他记性极好,除了照样念出之外,还外加斜眉瞪目,指手画脚,气势做足了十分。
衡徵沉默了。
“而赵尺不知道这些衣服的涵义。”方多病慢慢地道,“他也不能将玉簪插入那件轻容的孔隙中,他从未潜入井下密室,直接盗宝的人也不是他,他最多不过分了些赃,并没有多做什么,何必要杀人灭口?他根本不会武功,不可能在武天门外杀死尚兴行。所以——”
“所以杀人灭口的不是赵尺?”
“凶手是刘可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方多病一字一字地道,这段话是他自己说的,不是李莲花传音入密,“昨晚我去行馆探查尚兴行的遗物,一直埋伏在屋外等凶手现身来取尚兴行的遗物,等了很久没有人出现,尚兴行房里的灯却亮了。”
“什么?”衡徵脱口而出,“你看到了凶手?”
方多病冷冷地道:“不错,我看到了凶手,但这凶手并没有从我面前经过,直接就在屋里出现了——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人原本就在行馆内,根本不需要夜闯偷袭就能进到尚兴行的房间!那是谁?那会是谁?赵尺那夜去了青楼,不在行馆里,那行馆里的人是谁?”
话说至此,衡徵面如死灰,牙齿咯咯作响,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道:“刘可和如何……能在武天门外杀死尚兴行?我听说那是妖物所致,尚兴行人在轿中,突然间咽喉开裂,血尽而死,并没有人动手杀他,也没有任何兵器,没有任何人看到凶手……”
“兵器就在皇上面前。”方多病露齿一笑,指着那在尚兴行轿中发现的纸条:“这就是将尚兴行割喉的凶器。刘可和趁自己的轿子与尚兴行并列之际,飞纸入轿,将尚兴行断喉而死,于是不留痕迹。”
衡徵目瞪口呆,方多病拈起那张对折的纸条:“金丝彩笺坚韧异常,百年不坏,皇上若是不信,请御膳房带一头猪进来,我可以当场试验……呃……”他突然抬起头对着屋顶瞪了一眼,这飞纸杀人的本事他却不会,若是皇上当真叫进来一头猪,他要如何是好?
屋顶上李莲花连忙安慰道:“莫怕莫怕,若是当真有猪,你飞纸不死,我就用暗器杀猪,料想皇上不会武功也看不出来。”
方多病心中大骂死莲花害人不浅,诓他在皇上面前说了如此一大堆大逆不道的鬼话,过会衡徵一旦回过神发起怒来,方家满门抄斩之际,他非拖上李莲花陪葬不可!
“不必了。”衡徵盯着那染血的金丝彩笺看了一阵,叹了口气,目中神色更加疲倦,“如此说来,刘可和实是一名高手。”方多病忙道,“自然是高手,高手中的高手。”
衡徵凝视着桌上一字排开的图纸:“如果当真是他,他如何吓疯鲁方?”
方多病抓了抓头:“这个……这个……”屋顶上李莲花在他耳边又说了一大堆鬼话,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勉强照说,“这个……皇上,刘可和用一种……那个千年狐精、白虎大王之类的东西吓疯了鲁方。”
“千年狐精?白虎大王?”衡徵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妖怪。”方多病老实地道。
衡徵目中怒色骤起:“你——”
“皇上稍安勿躁。”方多病又忙道,“我认识一名法术高强的大师,只消皇上今夜月上之时移驾景德殿,那法师便能当场捉拿吓疯鲁方的千年狐精、白虎大王,让皇上治罪。”
衡徵哑然看着方多病,看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道:“只消你今日能生擒刘可和,让他在朕面前亲口认罪,朕今夜便移驾景德殿。不过朕丑话说在前头,今日所谈之事,不论真假,若是有半个字泄漏出去,朕要方家满门抄斩,若今日你生擒不了刘可和,朕便将你凌迟处死,方家株连九族!”
方多病张大嘴巴看着这清俊的皇帝,衡徵很累,自己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缓缓地道:“叫你屋顶上的朋友下来,朕虽然糊涂,还不昏庸,擅闯禁宫的大罪,朕免了。”
方多病的嘴巴张得更大,原来这皇帝老儿倒是客气了,他只怕也不怎么糊涂。屋上天窗之处微微一响,一人飘然落地,微笑道:“皇上果然圣明。”
衡徵看了这埋伏在自己头顶许久的“刺客”一眼,心中本来甚是厌烦,宫中自杨昀春以下无一不是无用之辈,居然能让这人在自己头顶埋伏如此之久,看了一眼,他突地一怔,又细看了两眼。
李莲花见衡徵皱着眉头上上下下细看自己,随着衡徵的目光也将自己统统看了一遍,两眼茫然看着衡徵,不知这圣明的皇上究竟在看些什么?
屋中一阵静默。
“真像。”衡徵突然喃喃地道。
“真像?”李莲花和方多病面面相觑,只听衡徵缓缓地道,“十三年前,朕在宫中饮酒,见有仙人夜出屋檐,亦饮酒于屋檐之上。当夜月色如钩,朕宫中有一本罕见的异种昙花足足开了三十三朵,朵朵比碗犹大,雪蕊玉腮,幽香四溢,那仙人以花下酒,坐等三十三朵开尽,携剑而去。”他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朕印象颇深,提酒而来,兴尽而去,即使是朕也不禁心向往之……”
“仙人?”方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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