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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全四卷)-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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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天,穆蓝,你自私狂妄,自从踏进玉家大门就从不拿别人性命当回事,心胸狭窄卑鄙无耻,却又装得道貌岸然。”她看了云娇一眼,“当年我和你一样,被他翩翩风度、潇洒的外表谈吐所骗,我还知道回头,你却是冥顽不灵,和蒲穆蓝一样死不足惜。”
云娇无助也惨淡的看着李莲花,在他揭穿玉穆蓝装疯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和他想象中的那些梦幻般的将来,都已成泡影。李莲花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歉意,但是云娇清楚得很——他给了她很多次悔过和抵罪的机会,是她不珍惜。
“明珠。”玉红烛看向宗政明珠,“是我害了你。”她深吸一口气,“我若没有引诱于你,如今你和秋霜都会好好的,过着羡煞神仙的日子,她是个好孩子,只是我不是个好娘亲。”宗政明珠点了点头,再点了点头,什么都说不出来。玉红烛闭上眼睛,打从玉秋霜出生之后,无忧无虑的长大,从不知爹娘貌合神离,她有多快乐,她就有多恨她——若不是为了秋霜,她绝不会和蒲穆蓝过了大半辈子,青春韶华如流水,就这么消磨而去……而如果今生不曾遇见宗政明珠,她又何尝算是曾经美丽过呢?虽然那是罪……孽……
七 女规
等李莲花从玉城回来的时候,江湖上对李莲花又有了新的传说——传说他用药如神,一碗药汤就让得了失心疯的玉穆蓝神智清醒,最终揭露了“落日明珠袍”宗政明珠杀妻和玉氏夫妻各自偷情的奇案。宗政明珠被捕花二青天捉拿归案,这两人行事很守规矩——宗政明珠是官,所以他被关进刑部大牢;而玉穆蓝和云娇这些江湖中人,他们交给“佛彼白石”。
“佛彼白石”是一个十年前就存在的组织。它本是十年前“四顾门”对抗邪教金鸳盟时内设的刑堂,而后金鸳盟土崩瓦解,“四顾门”门主李相夷与金鸳盟盟主笛飞声海上一战双双失踪,四顾门也随之解散。十年前铲除金鸳盟的少年侠士都已步入中年,归隐的渐渐声名湮没,而未归隐的都已纷纷娶妻生子,开宗立派。显赫一时的四顾门只有刑堂留了下来,因当年对四顾门的敬仰,它十年来成为江湖刑堂,为各家各派叛徒逆子评审功过,施以刑罚。“佛彼白石”一共四人:汉佛、彼丘、白鹅、石水。这四人曾是李相夷左右手,经过十年岁月,早已成为这一代江湖弟子心向往之的当世大侠。倒是当年和笛飞声在海船上两败俱伤、一起失踪的李相夷已渐渐被人遗忘,反倒不如“佛彼白石”如今声名显赫。
玉穆蓝和云娇一入“佛彼白石”,定能得到最公正的评判。李莲花提着他那个小小蓝色印花的包裹,慢吞吞的回到屏山镇的小路上。
大老远他就看到一个人摇头晃脑的对着他那栋莲花楼在吟诗:“心交别我西京去,愁满春魂不易醒。从此无人访穷病,马蹄车辙草青青。”突然那个人转过头看见李莲花回来了,大惊失色,“骗子回来了!”
“你还没死么?”李莲花看着这个人微微叹了口气。这个书呆就是“皓首穷经”施文绝,第一个被他从地下挖出来的大活人。施文绝和方多病相反,方多病瘦骨嶙峋貌若饿殍,却自诩为病弱贵公子,施文绝明明是一文弱书生,却在太阳下晒了一张黑如包公的脸,以示他并非“白面书生”。
“你还没有疯,我怎么会死呢?”施文绝学着他叹了口气,歪着头看他,“我听说了李莲花抓鬼的故事,突然替你觉得伤心得很。”
李莲花微微一笑,“啊?”
“你这人虽然是个骗子,还是个穷鬼,不会治病,打架的本事也差劲得很,但是至少并不是个笨蛋。”施文绝说,“如果在几年以后你突然变成疯子,我会很不习惯的。”
李莲花也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自己过得满不错,如果那天来了,你记得替我掉两滴眼泪,我也会伤心得很。”
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叹了口气,然后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走进吉祥纹莲花楼去了。
李莲花的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足阳明胃经曾受重创,此三经对大脑影响甚多,三经受损会导致智力下降,出现幻觉,最终疯癫,并且无药可治。此事只有施文绝一人知道,私底下他为李莲花叹了不少气,这人的的确确是个骗子,那张笑脸底下不知藏了多少他根本搞不清楚的狡猾心思,但正因为这个人狡猾得很,一天天等自己变傻变疯的日子的滋味,他实在想象不出来。
而显然李莲花的日子却过得很舒服,这让他佩服得很。
“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进了吉祥楼,施文绝突然发现李莲花的布包里多了一个活的东西,“这是什么?老鼠?”
李莲花小心翼翼从布包里掏出一只鹦鹉,“鸟。”
“这是鹦鹉,还是一只母的。”施文绝瞪了他一眼,“哪家小姐送你的定情信物?”
“这是云娇养的。”李莲花很愉快的笑,“它会唱歌,你想不想听?”
“唱歌?”施文绝绕有兴趣的看着那只羽毛鲜黄、形态爱娇的鹦鹉,“唱两句来听听。”
李莲花摸了摸它的头,没过多久那只鹦鹉开始张口了。
“哎呀我的妈呀,这是什么鬼在叫?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会发出这么恐怖的声音?女妖一样的……”施文绝在听到犹如断舌鬼哭的歌声从那只娇小玲珑、神态害羞的鹦鹉嘴里唱出来的时候吓得当场跳了起来,摸着胸口余悸未消,“这是什么鬼东西?”
李莲花温柔的摸了摸那鹦鹉的喙,“它只不过舌头被人剪了一截,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女规’。”接着他喃喃的说,“方多病想必会喜欢它的声音……”
“不行!这东西万万不能让他看见!”施文绝大吃一惊,“你要是把这东西送他,我保管他天天晚上带着它到处吓人,吓完了方氏吓武当、吓完了峨嵋吓少林,你不要祸害江湖……”
“那么我就送给你吧……”
“啊?不要!我不要晚上做噩梦……”
“很可爱的,也很好养,一个钱的大饼可以让它吃十天,很便宜。”李莲花很认真的推荐。
“李莲花!你他妈的现在就疯了不成?我——不——要——”
一品坟
风霜冬雪,松木峥嵘。
这里是前朝熙成皇帝的陵寝,方圆五十里的山头给皇帝修整成了圆形的宝顶,种上整齐的松木,宝顶下建有规模宏大的宫殿,史称熙陵,当地人多称一品坟。前朝熙成皇帝是个平庸皇帝,在位期间未有什么功绩,但也未曾出过什么大错,驾崩数百年来熙陵寂寂无闻,连书生墨客也极少想到这里悲风怀古。当朝皇帝在五十里熙陵聊聊留了百人军队替熙成守灵,显然并没有什么诚意,而驻熙陵的士兵又多以喝酒闹事闻名。
毕竟,看着一个绝对不会从坟墓里爬起来的死人,实在是无聊得很。
张青茅摇摇晃晃踏着下了四天的积雪,从熙陵地上宫走了出来,提着两个酒壶,大冬天冷得紧,他划拳输了要去打酒,顺便买几斤卤牛肉回来消寒。虽然外面风大雪大,但想到过会儿就能舒舒服服的喝酒吃肉,他还是打起精神殿着肚子,往熙陵外二十里地的屏山镇走去。
这一天是腊月初一,雪已经下了四天,积雪一直积到他膝盖,他走了一阵就逐渐咒骂起来,突然绊到石头一跤摔倒,更是止不住对在熙陵地上宫避寒的同僚的娘亲们一阵痛骂,好像他正是被这许多人踢下去的一般。等他咒骂到心怀舒畅,爬起身来,突然看到积雪里露出一只脚。
那是一只有点像萝卜、又有点像树干的脚,它唯一让张青茅认出那是一只“脚”,是因为它还穿着裤子和鞋子。
那只“脚”穿着质地良好的黑色锦缎,在被张青茅扑了个坑出来的雪地里分外明显,那只脚上的鞋子薄底软面,上面绣着一个没有脸的人头,只有头发和脖子,煞是古怪。张青茅在变成酒桶之前也在江湖上混过几年,看见那鞋子,他呆了半天,半晌大叫一声:“杀手无颜!”
从雪地里露出来的那只犹如萝卜的“脚”的主人,叫做慕容无颜,名列江湖异人榜第二十八名,杀手,年岁不详,胡人,他做过的最轰动的一件事,是刺杀少林寺方丈未成,从少林寺全身而退,并且没有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一 佛彼白石
“佛彼白石”的落脚地,在清源山后一片沼泽之后,有处很小的庭院名“百川”,取意“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百川”之内有房屋四五处,青砖乌瓦,积雪盈寸。
一位年约四旬的青袍人负手眺望庭院,他的窗户所对那一面,院中空空如也,只有一角青砖,上面积满了白雪,留着不知是什么鸟雀落过的细微痕迹。青袍人浓眉峻目,身材高大,在窗前站着,便似顶天立地一般。
他是“佛彼白石”之首,姓纪,名汉佛。
“听说最近一品坟出了件大事,”纪汉佛身后有人说,“慕容无颜和吴广都死在那里,我查过一品坟的历年纪事,自三十年前开始,在那里失踪的共计十一人,其中七人都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但以慕容无颜为最高,”纪汉佛冷冷的道,“此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在纪汉佛身后说话的那人穿着一身肥厚的棉衣,圆脸肥唇,体重至少在二百斤以上,身材却不高,圆圆的就像只肥鹅,正是“白鹅”白江鹑。“这次和慕容无颜一起出现在一品坟雪地松林里的,有‘铁骨金刚’吴广的尸骸,两人都一样上身骨瘦如柴,下身浮肿,全身并无伤痕。”
“嗯。”纪汉佛淡淡应了一声,“彼丘派出人手调查此事,应当不久便有消息。”
白江鹑嘻嘻一笑,“彼丘这小子自从门主去后,算来也有快十年不出门了。”他穿着大棉袄,却拿把蒲扇扇了扇风,“就像你自废右手,人都死了,你们拿自己过不去有什么好处。”
“你想得通,何必在你房里摆东海海岛地形,又悄悄遣人去找?”纪汉佛淡淡的说。
白江鹑哼了一声,转了话题,“彼丘死不出门,他那些手下弟子笨蛋居多,我刚好有件事要去云南,你和老四手头上也还有事,一品坟的事又是大事,你打算怎么办?”
“一品坟的事彼丘已经托给方氏。”纪汉佛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光彩,“他的人虽然不出门,但是做事仍旧很妥当。”
白江鹑被肥肉挤在一起的小眼睛闪了闪,“交给方多病?”
纪汉佛颔首。
“目的?”白江鹑的小眼睛又精又亮。
纪汉佛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的道:“李莲花。”
白江鹑“啪”的一声把蒲扇拍在了桌上,“李莲花,年岁不祥、出身不祥、样貌不祥,六年前出道江湖,为江湖第一神医。有‘吉祥纹莲花楼’一座,制作精巧可以牛马拖拉行走,医术如神,曾使施文绝和贺兰铁死而复生,最近和‘捕花二青天’合作查明碧窗有鬼杀人一事,不知其人在案中起何等作用。”“白鹅”白江鹑负责“佛彼白石”里人脉琐事,江湖中人只要有名字,他多半都知道一点,若是名人,他更是如数家珍。
纪汉佛道:“此人和门主并无相关之处,只是那莲花楼……”他顿了一顿,沉声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我攻入金鸳盟腹地,笛飞声寝宫之前,有一处佛堂?”
白江鹑点了点头,“我还记得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那佛堂还在烧香,只是笛飞声却已不见了。”
“那佛堂上的雕花是笛飞声手下‘金象大师’所刻,金象来自天竺精擅佛法、雕刻,那佛堂的雕花建造深得彼丘钦佩。”纪汉佛道,“莲花楼上的纹路和那栋佛堂极其相似,如出一辙。”
“你和彼丘怀疑李莲花是金鸳盟弟子?”白江鹑细细的思考,“此人值得一试。”
“如果莲花楼真是金鸳盟之物,那么李莲花必定和笛飞声有关。”纪汉佛淡淡的道,“他和门主双双失踪,他若未死,门主也应无恙才是。”
白江鹑没有回答,过了良久,从肥硕的鼻孔里长长的喷了两道气,“彼丘让谁去熙陵?”
“葛潘。”
葛潘是彼丘手下最得力的弟子,甚至他记帐和算帐的本领可算“百川”之中最出色的一个,年二十有五,进入“佛彼白石”刚好满十年,李相夷失踪后不久他便被彼丘收为弟子。他平生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亲眼见到过李相夷。“四顾门”门主李相夷以俊美冷峻出名,一手“相夷太剑”名震江湖,为人冷傲孤僻,智慧绝伦。他十七岁成立四顾门,十八岁名扬天下,四顾门内人才济济,他能令如纪汉佛、白江鹑等人俯首听令,对他敬若神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凭此就可以想象一二。葛潘常常感慨他生也晚,未曾亲眼见过李相夷的风采。
这一趟和“方氏”合作前往一品坟,葛潘对自己的任务觉得有些兴奋,十年以来他已很少因为任务触动心情,但这一次去试探李莲花究竟是否金鸳盟的人,他却真的觉得有些兴奋。他快马加鞭,午后就可以到达方多病信上说的地点:晓月客栈。
骏马疾若流星,从山道上掠过。
在转过弯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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