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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强拉着我向前行。
我无法,只得咬着牙,跟着她继续向前挤去。云鸢,被扯落了一只丝履,人海中,到哪里去寻。她虽急得什么似的,却不许我有半点回顾,赤着脚,也要拉着我继续向前行。
第十章 龙骧凤翥势难收 (4)
终于,挤到不能再挤,我与云鸢身量都小,根本看不见前方为何物,只看见千人万人的厚厚人墙,将整个钱塘江堤围得水泄不通。其后,是成队成列的军队,一个个,全副铠甲,手持兵刃,戒备森严。
我勉强挤到离我最近的一名锦衣军跟前,解下腰间的天子铭牌,递于他:“此乃天子铭牌,奴家戴氏,要见君王。”
钱镠将此牌交于我时曾言:这是他的天子铭牌,按律,见牌,如面君。而他,自会交待下去,十四拿着这块腰牌来见,不论是他的军队,还是锦衣军,都会一路给十四放行。
果然,那名锦衣军接过铭牌,仔细看过,眼中,始闪过一抹惊惧,即刻单膝跪地,向我道:“请娘娘在此,稍等末将片刻!”
随即,拿了那块腰牌,消失于人海中,不过片刻,即返。身后,又带回了另一名将领,看起来,身份更高了一层。刚靠近,已跪于我足下,低低道:“娘娘,请随末将这边来!”
我携着云鸢,跟在他们身后。面前,有数列锦衣军为我们开道,穿过漫天漫地的人群,来到一早布置好的甬道前。面前不远处,即是江堤。那名将领欠身向我再道:“未时二刻即至,请娘娘,在此处稍等片刻!”
我依言。
只见面前,江潮怒卷,如擎天的猛兽,凌空而降。沿江两岸,江堤之上,果然,密密麻麻布了数万名弓箭手,于此刻,齐齐拉开了手中的长弓。
眼角余光,瞥向高台之上的身影。身子,不觉随着视线,轻轻摇晃了下。定睛再看,不由震住。十四,自遇见他,从未见他身着白衣,也从未见有人――能将白色衣衫穿出如此华美气度。
高大俊美的身躯上,一袭白色的蟒袍,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银光。白玉织就的腰带,嵌着五彩的宝石,光彩夺目。墨玉为冠,长簪束发,衬着一张绝世无匹的俊颜。举手投足间,生来的王者霸气,溢于形外。
长身玉立,衣袖,随风翻飞,缓缓,拉开长臂间的弯弓。
只见刺眼的骄阳下,一羽金光,划破长空。金制的箭翎,越过千层骇浪,笔直射入翻滚的暗涌中。
即刻,战鼓雷雷,号角连天,振聋,发聩。随着那鼓角,但只见,刹时间,万箭,齐发。
数万只银色的箭翎,宛如一只巨鸟的羽翼,铺天盖地般,席卷直下,齐齐击中眼前汹涌即至的江潮。潮头,登时被激起足有二丈多高,滔天浊浪,排空而来,不过片刻,即逼至足下。眨眼间,已是惊涛拍岸,翻江倒海。犹如,千军万马,齐头并进,发出雷鸣一般的轰响。其力,直可摧山!
如此盛况,真真是,空前绝后。
两岸围观的百姓,初始惊惧,随之,再从恐惧中惊醒,忘情地挥舞着手臂,山呼万岁。随后,加入了军队,高举着手中的兵刃,连声高呼,声声不止。不知,谁先起了头,忽地,先有一群人,再有一大群人,直至最后,所有人,都齐声高呼着:“海龙王!海龙王!海龙王……”
一声一声,不断绝。
高台之上的君王,傲然而立,宛如自天而降的谛神,俊美绝伦。
身旁的那名锦衣军将领,于声浪中俯下身,双手成合拢状,向我大声吼道:“娘娘,请随末将这边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章 龙骧凤翥势难收 (5)
我依言,回身嘱咐云鸢在原地等我。自个,则随在他身后,沿着七彩云毯铺就的甬道,沿着由两旁锦衣军列队守护的前路,一步一步,向着那百尺高台,缓缓前行。
钱镠,此刻,已看到了我。一代君王,于高台之上,背负双手,俯身,冷然看着远处两个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近。
一个,是手捧天子铭牌,全副铠甲,在前带路的锦衣军。一个,是青衣双髻,在后,低头缓行的小小身影。
刹那间,耳畔,所有的欢呼声,乍止。
数万道眼光,宛如片刻之前射入钱塘潮涌内的箭锋,此刻,再一齐射于那低头踽踽前行的小小身影之上。眼中,有嫉恨,有艳羡。有不解,有怀疑。有激动,有平静。
甬道的尽头,复又有数十级长阶。我拎起裙裾,随在锦衣军之后,拾级而上。低垂着臻首,不敢抬头望他的神情。
足尖,刚触及高台最高处,激动万分的李裕公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接过锦衣军手内的铭牌,转奉给君王。钱镠,看也不看,复扔于他。只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小身影。脸上,虽,依旧是人前的冷峻,但,一双眼眸,却射出无比夺目的光华,直刺得十四几欲睁不开眼睫。
我低头,屈膝,跪倒于他面前。
李裕一面抹泪,一面过来,欲扶我。
我轻轻挣开他,无比平静,无比冷淡地向君王开口道:“十四,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果然,以钱镠对我的了解,他知道我尚有下文。落于我身上的眸光,随之一紧,复,转为寒冰一般的冷戾。
我不为所动,低头,缓缓道:“十四,要和陛下交换两样东西。”
李裕差点没站稳,双膝打颤,低低在我身畔央求道:“娘娘,娘娘,老奴求娘娘……”
我扬起头,咬牙迎向他的眸光,强道:“第一桩,十四,要以跟随陛下回宫之条件,交换不尘之自由!”
他皱眉,眼光,似不能置信地看着脚下的我。面上,虽,仍不露痕迹,但面色,已明显被我气得发白。
我手心内,尽是冷汗,吸一口气,扬声复道:“第二桩,十四,要以自己腹内孩儿之性命,和陛下,交换隋蘅之自由!”
他震惊,死死望着我,如果,眸光可杀人,十四,此刻,已然粉身碎骨。
我仰着小脸,傲然回视他。
我知道,他纵再怒不可遏,十四方才所提的条件,他也一定会咬牙应了。虽然,他心内,恨不能即刻将我撕成碎片,但,却不得不应下。这就是他历来恨我之处,也是十四自个的,辛酸之处。
他低头看着脚下之人,冷笑道:“戴十四,朕,平生最恨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无言以对。只,低头,看着自个膝下的云毯花纹。静等。
君王身后数步之外,尚站了一应人,我眼角余光能瞥见,却,只当视而不见。想必,是满朝的臣工,内庭的嫔妃小主,还有一些近身护卫、宫人等。人虽多,此刻,却都屏息无声。
风高,浪急,此处,又是高不可及之处。我的发丝,随风乱拂,衣袖,更是教风吹得哔哔作响。虽是烈日当空,却明显感到入秋的寒意。
我又累又乏。人,一旦有了决定,心力也就松了,强抑了多日的煎熬,于此时,一齐爆发。
衣衫毕竟单薄,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发抖,尽力挺直身子。一双素手,绞握着自个的衣襟,强压下心头的翻滚之意。
他看着我,既不说可,也不说不可。半晌,始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
李裕,多么有眼色,即刻自君王手中接过那件――绣有五彩蛟龙华美无比的玄色披风,一面弓身为我披上,一面扶着我,拉我起身。口中,还忙不迭地颤声叫道:“娘娘,陛下允了!陛下允了!”
我苦笑,双手,勉强扶着李裕的手臂,支起身子。垂下脑袋,根本不敢再看他一眼。我知道,今日之事,他断不会轻饶我,但,此刻,他不会再发作。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曲中声尽意不尽 (1)
八月十八,我随圣驾回宫,正式迁入离宫前一早为我准备的紫宸殿。
一连盈月,十四,都没有再见到君王的一只衣角。
除了入住这按中宫之仪建造的紫宸殿外,他,并没有给我任何封号。李裕,特地让内务府多拨了数名宫人给我,所有用度,也都按着最高等级配发。所有宫人,也一律口呼我为娘娘,我照样应,左右不过是一介称呼,叫猫叫狗,又有甚区别。
每日,只有云鸢陪于我身旁。
我并不恼,我脸上,永远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再与我无碍。
十四的心,早,已碎了。这一副身子暂时活着,是为了偿债之用。等,所有的宿债还清,届时,这凤凰宫内一草一木,一器一物,都是十四索命的良方。凭十四的医力,任谁也拦不了我。
宫中岁月,确实寂寥。我闲来,只能靠旧伎打发时日。
字帖书画,会留下笔迹,他日十四去了,徒给别人留下念想与伤心。歌舞,虽可以怡情,但歌者亦可以寄情复传情,十四不能让旁人知道自个心内的悲意。起舞,更不可能,十四的身子日沉,脚步有千斤重,岂能再舞出轻盈之意。
十四所会的,唯剩绣活。
一针一线,绣的,并不是十四腹内孩儿的衣衫,而是,十四留给云鸢的遗物。十四这一生,纵不辜负旁人,独独辜负了,待我如长姊的云鸢。
这一回,十四绣的是一对枕套。洁白的软缎之上,几枝兰叶,迎风疏展,半缕香魂,隐约飘入。自古兰儿有风骨,仿似云鸢待十四的姊妹心肠。
我绣得极用心,十四,即便当初在绣墨龙戏牡丹之时,也没有眼前这般认真。绣绣拆拆,唯恐,有一丝错针。
秋意,一日比一日浓了。我的丝履,从未迈出这紫宸殿内殿的朱门半步,更遑论宫墙之外。那些纷争,我一概不管。连钱镠这个名字,也渐渐离我远去。
李裕公公时常来看我,每次来时,我从不抬头看他一眼,兀自坐着,泥雕蜡塑一般,忙着自个手内的针线。
我看得出老人家的伤心,但,世间,谁没有伤心?
对十四而言,李裕来,即是钱镠前来。十四,再不想给己给人,以任何念想。我知道他暂时放不下我,一时不来,不过因了雷霆震怒,难以转寰。心内,其实,并不曾真正放下。但,十四,要助他放下。
这一日,李裕又奉旨站在我跟前,弓着身子,望着我,愁云惨淡。
我入宫,已逾三月。秋风,刚扫落了黄叶,转眼,已是十一月冬里。我穿着冬衣,身子,已明显臃肿。如今,算来,腹内的胎儿,也到了三月出怀的日子。
我低头数着手里的针脚,只听李裕轻咳一声,哀婉道:“娘娘,就听老奴一句话。娘娘自个的身子不当紧,也要念着娘娘身内的麟儿。老奴听宫人们讲,娘娘从来不肯到这屋外走一步,如此下去,可怎么好?说句死罪的话,太医院呈上来的脉象,每一次,连老奴听着,都害怕……”
“娘娘,就让老奴扶着你,暂且在这庭院中走几步,哪怕,今儿,只走十步,也好。”
“娘娘……”
任凭他一句一句地求着,我只当听不见,兀自不管不顾。
果然,过了大半炷香的功夫,老人家终于死心。照例,摇头叹气,哀哀告退离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曲中声尽意不尽 (2)
等到他走,云鸢始在旁落泪,低低道:“十四,到底想怎样?”
我也不答。
十四,又能怎样?十四,夜夜惊醒于噩梦中,眼见自个的娘亲,浑身是血,挥舞着双手,向着十四,大声呼救。每一次,等到十四赶去救,俱,只差毫分,即可救出。
只差毫分,便已是,千里,万里。何况,生死间,上穷碧落。
哪一次醒来,不是一头一身的冷汗。眼前,虽是华丽无比的陈设,再华丽,也是冰冷的空荡。
钱镠自己不来,却遣李裕来。
为了见我,他更时常于宫内巧立名目设宴,要求各宫各殿妃嫔小主与会。每一回,我都让云鸢去回,向来不多不少八个字:十四身子倦乏,请辞。
每一次,他虽怒,但,均未多发作。
到最后一次,宫人又来传旨,要我晚间于昭阳殿奉旨赴宴。这回是贞姬娘娘所生小殿下的百日庆辰。母以子贵,当日的贞姬小主,如今已被晋封为梅舒殿的贞姬昭仪。
我照例请辞。但随即,就有宫人来回我。怯怯,立于紫宸殿内殿西偏殿内,奉旨,颤声转述君王的原话于我:“传朕旨意,今晚酉时三刻,朕为皇儿元琦庆祝百日生辰,紫宸殿的主子必须到!”
我略略变色,却仍不出声。
你的皇儿,就这般重要么?为了你的千秋霸业,你的子孙绵延,你就可以让十四眼见你左拥右抱,雨露均施么?
云鸢觉出这次情形不同于往日,赶忙在旁应承道:“公公请回吧。娘娘,已经应下了。”
我低头,恍若没有听见一般。
酉时一刻,云鸢自我手中夺下绣活,强行为我梳妆更衣。我看看她神色,未再挣扎。由着她,为我挽了发髻,换了一件素色的罗裙,却不准她施粉。一张素颜,拔了云鸢甫为我插上的所有钗环,随身,只带了她一个宫人,上了车辇。
夜色低沉,入夜的火烛已燃起。各宫各殿,掩映于旖旎的灯火中